崩坏狂想曲-XXXXVII（47）
变化
这些，都是不可违抗的命运吗？
奥托匆匆忙忙地感到事发现场，入眼处已经是一片狼藉。地面上堆满了崩坏兽的尸体，战斗造成的狂风在废墟上盘旋。战场的正中心，他心爱的姑娘正深处重围，但她的气势甚至完全压倒了包围着她的几十名女武神。
少女战斗时的英姿，或许只有在那扫罗王的军队中如入无人之境的大卫可以与之相比了吧。
听到他的大喊声，卡莲的娇躯下意识地一颤，攻击的动作也逐渐停止了下来。慑于她刚才表现出来的威势，女武神们也没有追击，而是在她身边不远处排列成一张紧密的包围网，警惕地握着手中的武器，紧张地观察着卡莲下一步的动向。
怎么办？奥托现在的大脑飞速运转着。
突如其来的变故打破了他所有的计划，奥托刚刚才好不容易说服了利奥，将原定于今天晚上进行的秘密实验推迟进行。原本奥托希望通过这样的手段，避免卡莲误打误撞闯进试验场地，可没想到这样反而加速了冲突的产生。
真是该死！当奥托听说运送崩坏兽的队伍出了意外的时候，他简直想把那些因为疏忽将实验体和崩坏兽关在同一个笼子里的家伙就地正法。可是无论如何，就算他再怎么愤怒和恼火，事情已经发生了。
难道这是命中注定的吗？难道卡莲和天命的决裂是无法避免的吗？难道即使自己回到了这样的时空，也没有任何办法弥补自己心中的遗憾吗？
奥托扪心自问，他不敢、也不能，对这些问题给出任何的答案。
他看向利奥。年迈的主教对他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同意由他来处理现在的局面。利奥知道，恐怕只有奥托是应对这个棘手女孩的最好人选了。
“走，先和我一起回去。”
奥托向前踏出一步，向卡莲伸出了手。
卡莲低着头，并不看向他这边。从奥托那里，看不到少女的任何表情。
“如果是以后那个你还好说。现在的你，并没有改变这一切的力量，不是吗？”
奥托说着这些连他自己都觉得讨厌的话的时候，心头仿佛在滴血。
“你没办法和天命作对，你甚至没办法把你想保护的人带出这里的包围网，没办法……没办法确保你自己的安全，不是吗？”
“以后的……那个我？”
奥托话语中的这个不寻常的短语引起了卡莲的注意。少女疑惑地抬起头，却与对方那双碧绿的眼眸正好碰撞在了一起。卡莲从那之中看出了关切、焦急，以及……浓郁到融化不开的忧伤。
少女怔住了，她呆呆地看着奥托。在那一刹那，她的心似乎和奥托短暂地连接在了一起。
是的，她感觉到了。与其说是感觉，不如说是“看”。卡莲用她那双美丽的蓝色眸子，透过奥托凝视着她的眼睛，看到了他的心。
只一眼，卡莲就被无边的震撼所包裹了。那是怎样的哀伤、怎样的心碎，又是怎样的决心啊……少女感觉自己的心脏就像被扔进了漆黑的深海一般，沉重到无法呼吸。
像是逃一般地移开目光，卡莲赶紧低下了小脑袋，再也不敢去看奥托的眼睛。只有这样，她才能感觉到胸口闷着的大石略微移开了一点。
怎么回事？奥托他……究竟怎么了？
“卡莲，我向你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对你说谎了。你能再相信我一次吗？”
即使对面的女孩躲开了他的视线，但奥托依旧执着地紧盯着她。
是的，他承认自己说了谎。那时的他太心急，太想要……从残酷的命运中保护卡莲了。奥托已经明白，凭借那些所谓“善意的谎言”，是没有办法改变那些曾经发生的事情的。
他不知道摆在他们面前的道路会通向何方，但他已经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这一次，他都要用自己的真心对待卡莲，撕碎遗憾和恐惧为他铸成的面具，再也不欺骗她，而是和她一起，迎接即将到来的一切。
“到我身边来吧，不管有什么问题，只要我们在一起，就总有解决的办法。”
轻咬着嘴唇，卡莲低垂的目光闪烁着，显现出内心的挣扎。最终，少女还是轻叹一声，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她再熟悉奥托不过了。这个家伙虽然平时喜欢耍些小聪明，撒一些自认为对自己有好处的谎，但却拥有着一颗诚挚的心。卡莲明白他对自己的心意，也知道哪句话是他最庄重的誓言。
无论之前经历过什么，仅凭这句誓言的重量，就足以让卡莲感到心安。而心安……就是这个内心中经历了翻江倒海的少女现在最需要的东西。
“嗯。”
……
“吃点东西吧。”
走进房间，奥托一眼就看见了那个抱着膝盖，把自己蜷缩在墙角的女孩。他叹了口气，把一个装着面包的篮子放在她的面前。
摇了摇头，卡莲一言不发。女孩的白色秀发有些凌乱，制服上也沾着尘土，不过现在的她明显没有多余的心思去管这些。
“那些人已经被安排住在城外一个废弃的教堂里了，虽然还处于天命的控制之下，但至少暂时没有危险。你可以稍微放心一点了。”
奥托自然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出言安慰道。
他所说的“那些人”，自然就是发生意外的那些实验体了。这已经是天命能够作出的最大妥协了，经过仔细的斟酌，利奥和他的枢机团还是不愿意失去女武神部队中最锋利的宝剑。
为了稳住卡莲，利奥答应暂时不对那些实验体下手。这也多少让奥托感到宽慰了一点。
俯下身，奥托坐在少女的对面，轻轻把她的手握在掌心。感受着手上传来的温度，卡莲的俏脸上看不出半点反应，不过她至少没有反抗。
看着她的神色，奥托苦笑一声。多少年了……自从卡莲成为律者以后，就从来都是一副这样的表情，即使是在他的面前。上一次看到卡莲露出笑容，是什么时候呢？大概已经久远到回忆不起来了吧。
“主教暂停了你的职务，不过这应该是他一时生气下作出的决定。等过几天，我们一起去圣彼得大教堂找他，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不用了。”卡莲打断他的话，“即使他不罢免我，我也要辞职的。我已经不可能……强迫自己再为天命效力了。”
看着卡莲坚决的神色，奥托长出了一口气。的确，他本来对于这种事也没有抱多少希望。毕竟如果如此轻易就妥协的话，那就不是卡莲了。
沉默在小屋里持续着。
奥托是一个细心的家伙。他能感觉到，卡莲虽然心软地原谅了他，答应再相信他一回，但是这并不足以打开她的心扉。
经历了那样的事情，卡莲恐怕对所有人都充满了怀疑。要想让她相信自己，并不是轻易就能办到的事情。
如果是当年的自己，面对这样的卡莲，估计也只能束手无策吧。不过……
“有一个一直困扰着我的问题。”
奥托自顾自地说着，坐在他对面的少女依旧没有任何的反应。不过奥托知道，以她那温柔的性格，一定在静静地倾听吧。
“如果……你被困在一个带锁的房间里，只有找到了唯一的钥匙才能出去，可无论你怎么找，都找不到这把钥匙，你会怎么办呢？”
“我会把整个房间掘地三尺。”这个答案多少反映出少女此时心中的烦躁，“既然别人是想和我玩解谜游戏，而不是想把我永远关在这里，那么一定就有找出这把钥匙的方法。”
“可是，如果这把锁的名字叫做‘遗憾’呢？”
奥托不确定自己面前这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能不能听懂自己这个几乎是从另外一个世界来的老妖怪在说些什么，但他依旧愿意一试。
“遗憾？”卡莲抬起头，“是关于什么的遗憾？”
“是……关于一个人的遗憾。”奥托坦白地说，“只有解开了关于一个人的遗憾，才能打开房间的锁。”
“尝试过各种方法都办不到吗？”
卡莲的蓝色眸子微微闪烁着。她是想到了什么吗？一个念头浮现在奥托的心中。
“我想……”卡莲一字一顿，“和人相关的遗憾也许都是双向的。当你心中怀着关于她的遗憾时，对方心里也一定存留着关于你的遗憾吧。”
卡莲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把话语中的“我”改成了“你”和“她”。少女是如此的聪慧，她隐隐间意识到，自己正在回答的这个问题对于奥托来说似乎有着至关重要的意义。
“双向的……遗憾吗？”
奥托睁大了眼睛。
的确，自己为什么没有这么想过呢？自己总是执着于献身于至圣所的卡莲，哀叹她不能和自己长相厮守的命运，可是，自己为什么从来没有想过，卡莲是不是也有什么刻骨铭心的遗憾呢？
而且，自己有什么遗憾，自己还能一直挂念在心里，还能和面前的女孩倾诉，可是卡莲……
要是卡莲有什么遗憾的话，那一定是最令人绝望的遗憾吧。因为等她登上了圣殿山，舍弃作为人类的身份，拥抱璀璨的圣十字之时，她就会失去体会这种情感的能力。连卡莲自己都不得不遗忘的遗憾，还有谁，能够将它解开呢？
一个被所有人遗忘的遗憾……注定是不能被化解的。那么，当初那个站在至圣所厚重的石门前，踌躇着是否要踏出最后一步，知道自己的愿望已经无法实现，甚至即将就会被彻底忘却的女孩，心里会是多么的挣扎和痛苦呢？
卡莲抬起头，看向正陷入沉思的奥托。从对方的眼中，少女再次看到了那抹令她心痛到窒息的沉重和哀伤。
“好啦，我胡说的。”
女孩的眼神温柔了下来。似乎是觉得自己有义务安慰对方一般，少女伸出小手，小心地摸了摸奥托的额头。
奥托回过神来，慢慢地反握住了卡莲的玉手。
“怎么，现在可以完全相信我了吗？”
“当然。”卡莲甜甜地笑着，“一个能在眼神中流露出那般真情的人，又怎么会骗我呢？”
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奥托让少女靠在自己怀里，缓缓讲述着他所知道的一切。他已经下定了决心，不再对自己心爱的女孩有一丝一毫的隐瞒。
听着奥托的讲述，卡莲的俏脸上浮现出不可置信的表情。无论是谁，在听到了那么多几乎是梦幻般的事情后，都难免会感到震惊，更何况现在的卡莲还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姑娘呢？
“我居然……会变成那个模样吗？”
卡莲长出一口气，脸颊上不知是喜还是悲。
“都怪我。要是我当时能保护好你的话……”
奥托环着少女纤腰的手臂更加用力了。
“这不能责怪奥托哦。”卡莲微微一笑，“可能……奥托并不完全了解我是怎样的一个人吧。”
少女的蓝色眸子微微眯起，带着令人捉摸不定的光芒。
“我是一个相当偏执的人，认定了要达成什么目的，就会一门心思地做下去，哪怕需要采取相当极端的方法。”
奥托并没有表现出多少惊讶的表情。说实话，后来那个律者化的卡莲已经把她性格中太多曾经不为奥托所知的部分展现了出来。
不得不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在卡莲的身上，奥托看到了很多和自己相似的地方。
“如果我真的那么做了，那也只能说明，那时的我，认为那样做的代价都是值得的吧。”卡莲抬起头，“既然如此，现在的我也就没有什么可以后悔的了……话说，严格来讲，那些事情都还是没有发生过的，用‘后悔’这个词，是不是不太合适。”
少女有些心虚地回味着自己的用词。不过，奥托的注意力完全没有放在那些词句上。
“所以，如果有的话，你认为‘卡莲’最后的遗憾是什么呢？”
俗话说得好，想要理解一个人的内心，最好的方法就是去问本人。现在卡莲就坐在他的身边，奥托绝对不会让这样奇迹般的机会从掌心中溜走。隐约间，奥托甚至觉得这个幻境的创造者约书亚也没有那么可恶了。
“遗憾吗？”
女孩紧皱秀眉，可连她自己都想不到那究竟会是什么。
两人坐在地上，绞尽脑汁思索着。奥托提出了无数种可能的想法，但都被卡莲一一否定了。最后，他们还是决定走一步看一步，让时间告诉他们问题的答案。
“我们下一步应该去哪？”
卡莲转移了话题。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已经把主语换成了“我们”，好像对于“不管自己去哪里奥托都会跟着自己一起”这件事，有着绝对的把握一般。
“东方人有这样一则古老的故事。”奥托引经据典起来，“有一个名叫‘孟子’的学者，大约类似于我们这边的先知一类的人物。有人问他，如果古代贤君‘舜’的父亲杀了人，舜应该怎么做。孟子回答说，舜应该背着他的父亲逃到海边，和父亲一起快乐地生活，忘掉曾经当过君主的事情。”
“孟子？舜？”
卡莲有些疑惑地歪着小脑袋，嘀咕着这两个发音晦涩的词汇。
“说这些你听不懂的话，就想象成是以利亚士师和大卫王吧。你总知道他们。”
奥托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真是的，他突然有些怀念那个无所不知的黑眼睛卡莲了。不过他这样的念头只持续了一瞬，毕竟……现在这个卡莲才是他记忆中爱人的模样。
“我是想说，如果要问我现在想怎么做的话，我也会带着卡莲逃到那些一个人也没有的地方去，和卡莲一起生活，忘掉未来会成为天命主教的事情。”
奥托用热切的眼光看着面前的少女。“忘掉未来”这样的词语虽然相当怪异，但在现在的语境下，竟然显得那么合理。
“不过，在这之前……”
卡莲看到对方的碧绿色眼瞳中闪过了一丝不怀好意的诡笑。
“你是说，你要去把天命的……”
少女睁大了美眸。
“没错！”奥托畅快地大笑着，“不愧是卡莲，一下子就能明白我在想些什么。这种知音般的感觉，已经有很久很久没有体验过了啊！”
……
“你，去把我的命令传达给女武神部队的二十五位分队长，让她们带着自己的队伍，暂时停止一切任务，分散到那不勒斯、威尼斯和热那亚三处的营地里驻扎。还有，记住派些手脚麻利的人监视她们，一旦有什么异常的情况，第一时间向我汇报。”
年迈的主教用羽毛笔敲击着桌面，语速极快地说着。负责传令的亲兵是个乡下长大的意大利人，对于教会高层才会使用的拉丁语不太熟悉，听得相当吃力。不过，他明显不敢触怒正在气头上的主教大人，只能不停地点着头。
“是，主教大人。保证完成任务！”
年轻的士兵向利奥行了一礼，慌张地跑出的书房。房门被他小心地关好。
偌大的书房中只剩下了利奥一个人的身影。老人佝偻着腰，俯身在宽大的桌案边。如果仔细观察，就能发现老人布满皱纹的脸庞上正堆积着几朵愁云。
女武神部队对于天命而言还是太过重要了。今天卡莲竟然会说出那样的话，作出那样的事。利奥简直不敢想象，那个年轻气盛的女武神如果头脑发热，和他在枢机团中的竞争对手们联合，在罗马城里发动一场政变，会给自己造成多么大的麻烦。
虽然利奥也知道，看在阿波卡利斯家族的面子上，卡莲不可能做出那样的事情。但是，谁也不能低估她在女武神部队之中的影响力。
虽然年轻，但她担任队长已经有不短的时间了。一批又一批的女武神被她培养成人，自然满怀着对于卡莲的尊敬和崇拜。如果让她们知道了今天卡莲和教会之间的冲突，说不定就会出什么乱子。
正在利奥苦恼的时候，门外传来一阵喧闹声。精神本就处于紧张之中的主教连忙站起身，有些慌乱地看向门口。
“主教大人，不好了！”
刚才才被派出去传达命令的亲兵现在急急忙忙地闯进了书房。
“怎么回事？”
利奥抓起墙上的披风披在身上。老人的手一直在发抖，他知道，自己不愿意看到的事情恐怕还是发生了。
“有人闯进了我们的宫殿！”卫兵上气不接下气，“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来的，寝宫的方向发生了大规模的爆炸，虽然没有人员伤亡，但楼房已经倒塌了，我们在地下的试验场地已经完全露在外面了。”
“糟糕！”利奥一拳捶在桌子上，“对方有多少人？”
“两个！但两人都强得恐怖，即便守卫宫廷的女武神出手抵抗，也瞬间就被打倒了。”
“把所有人都召集起来，跟我来！”
利奥如同一阵风一般冲出书房。也许只有这样的紧急关头，才能让老人焕发出如此充沛的精力吧。
……
“在哪里？”
寝宫的废墟之上，两个全身包裹着黑袍的人影并肩而立。体型较为娇小的黑袍人问她的同伴。
“应该还没有被转移。”另一人沉声道，“蕴含着崩坏能的核心过于危险，当初主教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它转移到地下的试验场地的，不可能在如此之短的时间里就将它拿走。一定就在废墟里，我们仔细找找。”
他们所说的，自然就是那个又毁灭性的崩坏能凝成的诡异正方体了。天命教会用它来当作试验的催化剂，制造对崩坏能拥有抗性的人类，而现实世界中的卡莲，当初也是将它偷走，并用它当作钥匙，最终叩开了至圣所的大门。
奥托和卡莲已经决心归隐了。但是，在他们离开天命之前，必须将这个危险的东西毁掉。即便不再去管教会的事情，但他们也不能容忍由它而生的罪恶继续生根发芽。
袖袍一挥，狂猛的崩坏能横扫而出，将废墟中硕大的石砖瓦砾砸得东倒西歪。卡莲的眸子扫过废墟，寻找着盒子的踪迹。不知道是因为急切还是烦躁，奥托总感觉自己身旁女孩此时的动作相当暴力。
废墟外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天命主教的府邸就位于著名的圣彼得大教堂的后面，处于罗马城的中心地带。在利奥火急火燎的召集下，不仅大批连盔甲都没来得及穿好的卫兵小跑着赶到了这里，就连专门负责大教堂和主教本人安保工作的瑞士雇佣兵团也来到了废墟边。
一时间，现场人声嘈杂，场面极为混乱。操着各种语言的人们挤成一团，谁也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你去拦住他们，我来找……还有，把犹大给我。”
奥托给卡莲使了个眼色。卡莲知道，这个家伙多半是又想到什么鬼主意了。她对于奥托当然是百分之二百的放心，当下二话不说，就把一直悬浮在她身后的犹大丢给了他。
“轻点，我可禁不住这东西砸！”
奥托看着向自己飞来的犹大，脸皮抽了抽，有些狼狈地躲开。犹大砸在地面上，留下一个浅浅的土坑。看到它已经停下，奥托这才小心地把它扶了起来。
“没有武器的话，能对抗那么多人吗？”
“给，用这个先凑合一下吧。”
似乎是早有准备一般，奥托将腰间悬挂的佩剑摘下来递给少女。神职人员本来是禁止随身携带武器的，但现在是特殊情况，出发的时候又相当匆忙，奥托也没管那么多，倒是方便了现在这种情况。
“尽量快一点吧。武器不趁手的话，很难把握攻击的力度，伤害到别人的性命就不好了。”
熟悉的傲气又回到了卡莲的身上。尽管对面是千军万马，她也没有半点畏惧的情绪，甚至还在担心自己下手太重。
看着少女如同黑色闪电般展动的身影，奥托微微一笑。他知道，卡莲这种时刻都不肯退缩的性格给她造成过不少麻烦。比如在俄国人的土地上的时候，如果不是她过于自信，也不至于会被性格阴沉的莫斯科大公暗中下毒。不过，他并没有说服她改正的想法，毕竟……这才是活生生的卡莲应该有的样子吧。
将这些奇奇怪怪的念头甩出脑海。奥托右手抓住从犹大上延伸下来的金色锁链，蹲下身，将它的尖端深深地刺进地面。
不破坏试验场地，他们不可能通过那重重的防御设施来到这里。不过，将试验场地破坏成现在这个样子，如何找到那个蕴含着毁灭能量的小盒子又成了最大的难题。
奥托并不能操纵崩坏能，所以他不可能像刚才的卡莲那样大规模地进行挖掘。但是，他知道怎样正确地借助工具的力量。
犹大是卡莲的武器，但奥托可是犹大的制作者。论理解的话，可以说没有人比他更懂犹大究竟有多少种用法。一条条金色的锁链如同长蛇般钻进地下，眨眼间就在整片废墟中织成了一张巨大的蜘蛛网。
石砾和砖瓦并不能传导崩坏能，但犹大的锁链可以。右手扶在犹大上，奥托双眼紧闭，感受着每一根锁链最细微的震颤。
就在那里！
奥托的双眼骤然睁开，死死地盯着废墟的某处。那里布满了碎裂的石块，看起来和其他地方没有任何的区别，但散布在那里的锁链却传来了异样的嗡鸣，不管奥托怎样催动犹大，延伸出来的锁链似乎都会刻意地避开地下某处，就像是……在惧怕着什么东西一般！
双手拍在犹大背部，千万条锁链同时转向，呼啸着向异变发生的地点扑去。就在这时，奥托脸色一变。在那里，碎石的缝隙间突然迸发出耀眼的强光。不管是正在试图接近废墟的士兵们，还是正在努力阻挡他们的卡莲，都被那里的动静所吸引，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投了过去。
原来，拥有着如此庞大的毁灭能量的物体，并不甘心被当作一般的物品一样任人摆布。先前它安静地待在地下的试验场里，是因为不断有实验体供它摧残。场地被摧毁成了一片废墟，还有明显不怀好意的人探测到了它所在的方位。即使没有任何的智能，但它也因为这一系列不寻常的事情而变得更加活跃。
璀璨的强光穿透废墟，直冲上城市的天空。蕴含着崩坏能的小盒子从地底如闪电般射出，眨眼间就要向远方的天际逃逸而去。
怎么办？卡莲因为刚才在战斗的缘故，现在距离这里相当遥远。可是，自己并没有操纵崩坏能的能力，真的能够把那个看起来就很可怕的东西抓住吗？
不行，自己和卡莲必须把这个盒子偷走或者毁掉！卡莲既然离开了天命，在不远的将来就不会出走黎凡特，也就不会出现新天命的浪潮。这个世界已经被改变了太多太多，他不能允许再有更多不稳定的因素出现了。
念头在脑海中飞速闪过，等奥托回过神来的时候，竟然已经抓住了试图从废墟里逃走的小盒子。
崩坏能从盒子里不停地溢出，让奥托抓着它的双手有些麻痹。
“你在干什么！”
卡莲闪身来到他的身边。少女看到奥托手臂的反应，有些焦急地喊着。她把盒子从奥托手里接了过来，飞速地揣进自己怀里。
“怎么样？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吗？”
奥托并不在乎自己身体的反应，而是第一时间询问卡莲的感受，生怕那个盒子对她的身体造成什么损害。
“放心吧，没问题的。”
卡莲微微摇头，一把抓住奥托的手臂，带着他敏捷地向远方逃去。
“知道他们的身份了吗？”
眼睁睁地看着这两个不速之客逃之夭夭，在远处观望着这里的动静的利奥脸色有些难看。他把负责安保工作的官员叫到面前，劈头盖脸地训斥了一番，然后才想起这些关键的问题。
“报告主教大人。”军官显得有些为难，“那明显是……卡斯兰娜大人，还有……阿波卡利斯大人。”
“什么？”
利奥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们并没有刻意地掩饰自己的身份，距离现场比较近的人都认出了他们。”
军官硬着头皮说道。他不敢违抗利奥主教的命令，但卡莲和奥托这样在教会内足以呼风唤雨的人物也是他不愿意得罪的。今天天命教会总部遇袭，他这个负责安保工作的官员自然是难逃责罚，他现在只希望主教大人能尽早把这两个胡作非为的家伙抓住，才能解开自己被牵连的闷气。
利奥并没有说话。站在他身后的女武神发现老人的手正在不停地发抖。利奥想要扶住自己的额头，但手抖得很厉害，以至于年迈的身躯都有些摇摇欲坠。
“回去吧。”
丢下一句话，利奥转过身，有些踉跄地向夜幕中显得漆黑一片的大教堂走去。卫兵连忙上前扶住他，主教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黑洞洞的门扉下，融入了教堂的阴影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