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到底算怎么回事呢？
桀少忍不住又开始考虑这种消极的问题。
好死不死的，萧老爷子此时又一次开口：
“你......好吗？”
“好？很好，非常好，好得不得了。不管是抱着死沉死沉的弹药箱在烈日下奔跑还是比我体重还要重的枪械在雪地里跋涉。好，都好，都非常好，无论胆战心惊的面对异族的獠牙还是畏畏缩缩的被人拿枪指着脑袋。我好，一直都好，向来都好。这好的都没有办法在母亲的怀抱中撒娇，在父亲的臂弯下躲藏，我只能一个人在生死边缘挣扎，眼睁睁的看着死亡在自己面前一次又一次的重演！”
突如其来的问题点燃了桀少的情绪，他脱口而出的话语既不像抱怨也不像诉苦，仅仅就是一个软弱的人在歇斯底里的呐喊。
在别人可以幸福的生活在父母身边的时候他却只能咬紧牙关坚持着，在别人可以玩耍的时候他只能咬紧牙关的努力着，在别人受到庇护的时候他只能咬紧牙关的奋战着。
桀少不知道自己十年是怎么过来的，他从不去回忆，也从不去怀念，因为不管自己如何努力的去避免，那仅有的美好背后只有赤果果的杀戮和血淋淋的颜色。
桀少无法忍受自己竟然跟个被渣男抛弃的怨妇一样在这里大呼小叫，他很想扇自己两巴掌质问自己为何如此没有出息。
但没有办法，忍不住，桀少受不了。
他无法忍受眼前的老头此刻轻飘飘的一句“你好吗”就代替了自己这十年的辛苦、忍耐、奋战。
只想让他知道——我在这里！我熬过来了！我活下来了！我如今就这么僵硬的、直挺挺的站在你的面前！
桀少要让他明白，你可以问我问题，你可以在这里缅怀过去，你也可以诉说你的愿望，但你不能躲在镜片后面窥探我、审视我、揣摸我。
因为——你不配！！！
从十年前的那晚开始，你这一辈子、终其一生都不配！
不管你是什么三大顶尖家族的族长，不管你过去曾经有多么大的野心，也不管你能支配多少财富，你不配！
不配！不配！不配！
就算你成为人类之王，你也不配来过问我的一切！！！
似乎完全没有料到桀少突如其来的爆发，镜片后面的萧老爷子露出不知所措的模样。
这一刻，他一点都不像支配了奥威斯三大顶尖家族的族长，他就仅仅是一个被自己孙子嫌弃到不行的可怜爷爷。
沉默——又一次回到他们之间。
“萧桀......”
老人囔囔的开口，却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
最终所有的话语全部化为一声叹息，消散在室内。
只是这爷孙两人都已经脱离了普通人的行列，类似爷孙隔阂的感情出现也只有短短的时间，大家该谈的从头到尾都只有正事。
所谓亲情在“正事”面前早就失去了颜色，即便偶然的流露真情，也无法确定是不是为了“正事”偏向自己有利方向的表演。
令桀少越来越烦躁的对话还在继续。
“欧阳那个老家伙和我一样，我们都老了，所以我知道他的愿望是什么。但是上官......我从来都不明白他在想什么。”
换了话题的萧老爷子似乎放弃了利用亲情，也或许是他察觉到这一套用在桀少身上说不定会起反作用，转而用更加事务感的语气说着。
欧阳那个老家伙？
桀少歪着头想了想，感觉似乎说的不是欧阳瑾的父亲，也就是现在欧阳家的族长，应该是再高一个辈分的，欧阳的爷爷吧。
那另一个是上官鸿飞的爷爷？
是不是说那小子家里从爷爷辈就是乱七八糟来着？
还没等桀少想出个所以然，
“去吧，家族会为你提供助力和便利，”
萧老爷子用强硬的送客语气挥了挥手，却又有些弱气的补充了一句，
“如果可以，至少带欧阳家的小丫头来见我一次。”
“……额……”
似乎是明白了他想表达的是什么，又似乎没有明白。
“喂，”
转身想打开房门的桀少，手停顿在了空中，
“保重身体……爷……爷……”
最后的声音小的自己都听不到，接着没有犹豫的出门，萧安国在门边恭敬的对桀少行礼。
身后，渐渐关闭的房门里面，一个孤独的老人低着头，看不见表情……
桀少在萧家又逗留了一天，不是因为他喜欢这地方，而是需要一些实质性的“家族的助力和便利”。
简单来说就是——等钱到账。
“这个......会是真的吗？”
等待之中，桀少不清楚自己把这条从美沙那边获得的情报翻看了多少次，真的希望这不过就是道听途说的坊间传闻。
望着窗外明媚的天空，一朵阴云始终压在桀少的心头。
如果威尔萨姆斯总统已经被害的话......
“少爷。”
“进来。”
萧安国轻手轻脚的进入桀少暂居的客房，恭敬的行了一礼。
“事情都安排好了吗？”
桀少背着手看着窗外。
“少爷，都照您的吩咐安排好了。”
萧安国最近对桀少的态度越来越恭敬了。
“家主那边有什么吩咐？”
“暂时没有。一切都遵照少爷的意思办，家主已经明确吩咐过了。”
“是吗，既然一直都是派你来的话......家主应该知道你现在为谁办事了吧。”
萧安国经过某些特殊人士的照料之后踏入了新世界，为此对桀少的态度畏惧多过恭敬，办起事来也是经常露出两难的表情。
而在桀少跟萧老爷子见过面之后，他的态度迅速向着恭敬的一方靠拢，也不会露出为难的表情了。
这只有两个可能，要么就是他彻底背叛了萧家，要么就是萧老爷子对他有了什么明确的指示。
一身权势全靠萧家这棵大树的萧安国不可能为了桀少这样一个现在什么都不是的毛头小子去背叛萧家，即便是踏入新世界大门也一样，答案只可能是第二个。
只不过桀少需要判断这是因为萧老爷子个人的指示还是由于萧家所拥有的洞察力。
“这......家主确有怀疑，但我并没有承认。”
萧安国很紧张的向桀少辩白。
后者仅仅在心里冷笑着，表面上却安抚着萧安国的情绪。
“我只不过随便问问，没别的什么意思。”
看起来，萧安国这张牌能用的地方已经变的很有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