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走进餐厅，咖啡馆或者图书馆之类的地方，发现没有空位了，你会怎么做？
转身离开？
如果谷风这么做的，陈亦会感激不尽的。可惜，谷风并不是这种人。
谷风首先会挑选合适的人，通常来说是一对看起来单身的闺蜜，而且颜值也偏高的那种。
然后，他走到那对闺蜜面前，指了指旁边的陈亦。
“两位美女，我朋友想要约你们两个出去，可以吗？”
这是个很冒犯人的问题。被冒犯的是陈亦。
因为迄今为止，所有听到这个问题的人，都会不高兴地收拾东西离开。
于是他们俩就有了两个空位。
虽然这种手段并不光彩，而且伤人，但是意外地有效。靠着这种手段，他们随时都可以找到位置座。
所以现在，看着坐满了人的咖啡店，陈亦很清楚自己又要当工具人了。
不远处有个女生独自坐着，旁边的位置是空着的，也没有包。或许是因为气场，没有人敢坐在她旁边。
因此这也就成为了陈亦和谷风绝佳的选择。
也不得不说，谷风的眼光还是不错的。那个女生不需要什么衬托或者装饰，本身已经很漂亮了。
谷风走到她旁边。
“嗨，美女，我朋友想要约你出去，可以吗？”
女生顺着他的手看向陈亦，看了一会儿，然后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好啊，为什么不行嘞？”
这个回答超乎了他们两个人的预料，因为这种情况从来没有发生过。
“美女，你是说你打算……跟他出去约会？”
“没错啊。”
说着，那个女生站了起来，看着陈亦微笑着。
“你要喝什么吗？我请你。”
陈亦手足无措，给谷风使了个眼色。谷风点了点头，然后坐了下来。
看到陈亦还看着自己，谷风一摊手。
“反正我有地方坐了。你跟人家出去呗。”
“不好意思……”
那个女生突然转头对坐下来正高兴的谷风说了一句。
“能不能请你起来，我想和他坐在这里。”
谷风眨巴眨巴眼，看看那边陈亦。陈亦一摊手。
“现在我有座儿了。”
谷风想骂什么又没骂，站起来，路过陈亦的时候拍了一下他脑袋，出门去了。
出门之后，谷风伸了个懒腰，笑着离开了。
咖啡馆里，陈亦坐在那个女生对面，仔细看了看她。
刚刚站起来的时候，他就觉得女生个子很高。自己身高一七五，而女生估摸着能有一米八。她扎着单马尾，穿着短袖和过膝的运动裤，一副运动气息，充满活力，与这个夏天绝配。
“还是喝橙汁？”
那个女生突然问陈亦，陈亦一时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的时候，女生已经点好了。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喝橙汁？”
“陈亦哥，你不会真没认出来我吧？”
那个女生有点小失望，然后脸往前伸了伸，想让陈亦看得更仔细点，但是这个距离反而让陈亦不敢仔细看，眼睛看向了旁边。
“怎么了？”
“没什么。你怎么知道我名字的？”
“你不会真忘了我吧？”
看着对面失望的女生，陈亦开始回忆自己人生中认识的漂亮女生。
这个过程并没有持续很久，因为除了前几天帮过的一个女生，自己并不认识几个。况且自己那时候脑子抽了，真的做好事不留名。
眼前这个人的身份……到底是谁呢？莫不是诈骗的？
“能不能……给点提示，别说那种‘猜猜我是谁’的。”
“小时候你说过长大之后娶我的。”
“……我小时候这么有魄力？！”
“你怎么！你怎么能不记得呢？”
对面的女生已经从失望变成生气了，然后站起来要离开。往门口走了几步之后，她又退了回来，从柜台拿了支笔在陈亦胳膊上写下来一串数字。
“想起来的时候联系我。”
陈亦转动着胳膊，想要看清楚这串数字。
到了教室，谷风一边听着陈亦说这件事，一边把陈亦胳膊上的联系方式抄下来。
“就这样？她没说自己名字？”
“要是说名字还叫猜吗？”
“别这么想。至少你白嫖了一杯橙汁。”
陈亦看了看手里橙汁，耸了耸肩。谷风又继续说。
“有没有可能，你真的开始走桃花运了？”
“你是说我前几天许愿的？”
五天前，陈亦收到了笔友的来信。也许是巧合，信送到的时候，正好第二天就是陈亦生日，这也成为陈亦十七岁生日收到的第一个祝福。
陈亦并不是一个交际很广的人，所以生日的时候，除了父母，只有谷风一个人。
“没带女朋友过来就是我送你的生日礼物。”
谷风如是说。
陈亦点了点头。
“至少比我爸妈送的那套卷子好。要是月老能送我一生日礼物，一个很棒的女朋友就好了。”
“我说真的，你现在才17，没有对象怎么了？”
有些人找不到对象是因为长相，有些人是因为性格，而陈亦，是因为一种迷之气质，就是会让女生对他不感兴趣。
靠这个气质，陈亦和谷风去哪都能找到座位。
面对谷风的疑问，陈亦喝了一口水。
“我倒也不是想要女朋友……就是……我想知道爱情是什么样的。”
“好办！为了你，我多找几个女朋友，你只要好好看着自然就知道了。”
陈亦白了一眼谷风，摇了摇头。
“我知道我现在才17，二十岁，三十岁找不到对象的都有，但是我实在是对爱情感觉好奇。因为太多的作品里，从古至今，从中到外，都会把爱情当做主旋律之一。我呢，用你的话说，又有一种‘女生对我都没兴趣’的迷之气质。”
“毕竟你有过好感的女生都在两星期之内就有对象了。”
“我真应该找她们班主任举报一下的。”
“你没表现出来有好感的也会很快找到对象。我估计咱们学校应该有二十个女生因为你而找到对象了。”
“十七个。我怀疑我上辈子是得罪月老了。”
“不不不，得罪月老应该会让你有好几个女朋友，然后一个一个和你分手。得到过再失去嘛。”
“你挺适合当月老的。”
正说到这，爸妈那边喊着吃饭了。吃饭之后，开始切蛋糕。
点完蜡烛，陈亦老妈说着。
“许个愿，考个好大学。”
“妈，我上礼拜才高二。”
“我跟你妈去年开始，生日愿望就都是你能考个好大学了。本来我每年愿望都是私房钱不被你妈找到的。”
陈亦老爸在旁边感慨着自己前不久损失的三百块钱，陈亦叹了口气。
“我这要是再考不上好大学，还得背上不孝的罪。”
虽然这么说，陈亦仍旧没有许关于高考的愿望。他让负责许愿的神仙跟月老说一声，想要知道什么是爱情。
第二天，陈亦觉得那个负责许愿的神仙是好好干活了，因为自己走在去五金店的路上，就看到一个漂亮女生被车撞了，正摔在自己面前。
早知道许愿要个几百万也行啊……陈亦这么想着。
女生被撞得不严重，在地上还能动，但是那辆车已经逃逸了。
路上聚了几个人过来看热闹，说着那个车主怎么怎么样，只口不提被撞的女生。
“要去医院吗？”
陈亦问了一下那个女生，想伸手扶一把，又有点不太好意思碰女生。
“我没……啊！”
一句话没说完，想撑着坐起来的女生又摔了回去。
女生穿的短袖，捂着左小臂，但是陈亦也能看到她捂着的地方红了一片，估计被撞到或者摔到的是这里。
“你等我送你去医院吧。”
正在纠结应该叫出租车还是救护车的陈亦，感觉裤腿被那个人女生拽了一下。陈亦低头说着。
“你现在这个样子肯定要去医院啊。”
“你后面就是医院。”
陈亦拿着转头看了看后面的医院，又低头看着那个女生。
“你特意挑这个地方出的车祸？”
吐槽归吐槽，陈亦扶起来女生要把她送进医院。但是女生有点抗拒的感觉，陈亦感叹了一下自己的体质，以及女生胳膊柔软的触感。
女生不太好意思地说。
“我……身上没什么钱……”
“正好我有。先去看胳膊吧。”
“那个……”
“看病要紧。”
“不是，我买的菜能不能帮我拿一下……就那边。”
“……你胳膊可是可能断了啊？”
“我知道，但是那袋子土豆花了八块钱。”
陈亦现在相信这女生身上没什么钱了。
拿上菜，陈亦带着女生进了医院，挂号拍片子。拍片子的时候，陈亦就坐在外面等着。
同时回忆刚才扶着女生肩膀的触感。女生个子不算高，但是某个地方非常突出。陈亦突然在想如果摔到的地方是前面，会不会因为缓冲无伤，她直接就能回家了……
想到这里，陈亦觉得有点失礼，于是就只是回忆着触感。
万幸，没有骨折，只是肘关节脱臼和一点外伤。医生两下处理完了脱臼，然后开了点药辅助恢复，就让两个人回去了。
从任何角度，不管是想着等女生还钱的功利角度，还是想着和女生有进一步发展可能的恋爱角度，陈亦都应该问一下女生名字和联系方式，但是偏偏从医院出来，陈亦就接到了老爸的电话，毕竟家里还等着陈亦从五金店买材料好回去修空调。
老爸已经在家热晕一次了，刚醒。
于是，陈亦急急忙忙跑了，只留给女生一个背影。
也因为这个，陈亦觉得月老要么是不存在，要么就是个混蛋。
所以当谷风问到有没有可能是因为自己许的愿的时候，陈亦摇了摇头。
“禁止宣扬封建迷信。”
“有没有可能是你小时候和一个男生打了一架之后成了好朋友，但是那个男生实际上是个女生。你搬家之前曾经把她约出来，而她也想告诉你自己是女生，但是因为第一次穿裙子很害羞所以没有出来，于是你们两个最后不告而别……”
“鉴于我头发不是金色的，所以不可能。”
“但是不排除这个方向。”
“嗯……但是我根本不记得啊。”
“你还记得你前天问我借了二百块钱吗？”
“没有啊，一直都是你问我借钱。”
“看，你忘了不是。说明那个女生你可能也是忘了。先把二百块钱还给我，我下午得带女朋友吃饭去。”
谷风面不改色地把手伸了过去，这让陈亦甚至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真欠钱了。
虽然确实觉得谷风欠儿欠儿的，陈亦还是给谷风发了二百块钱红包。
“谢了，兄弟，下星期发零花钱我就还给你。”
“我并不觉得你能想起来还给我。”
“别这么想嘛。你看，你帮了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帮我怎么也得一两级吧？”
“我觉得我这属于造孽。”
谷风没有理会陈亦的吐槽，继续说着。
“说不准这两天你就能走桃花运，比如有女生过来跟你表白什么的。”
“你是说那个咖啡店的女生？”
“嗯……应该不是。反正你等着吧，好人一生平安！”
谷风伸出手想和陈亦击掌，陈亦没有理他，坐了下来等着下午上课。
他有着其他的事情烦心。
“爸，我是不是失忆过？”
吃饭的时候，陈亦问自己老爸。老爸一听这话，放下了筷子，表情突然变得严肃。
然后，老爸把眼镜摘了下来。
“看来99年的事瞒不住了……”
“……够了啊。认真点，我是不是失忆过？”
“看样子我是时候告诉你，你亲生父母是谁了……”
“买孩子也犯法的。能不能认真点？就算不是亲生也是你养的，我不想报警抓你。”
“失忆过。”
老爸点了点头，陈亦若有所思。然后，陈亦又问。
“是不是我小时候？”
“不是，是上礼拜，你问我借了三百块钱，还没还给我。”
“……我现在怀疑你是谷风他爸。我妈可就在卫生间，一会她出来我要是跟她说你诓我钱……”
“别别别，开玩笑嘛。”
老爸看了一眼卫生间，确定没人出来，然后戴上了眼镜。
“我也不太能确定。你从小到大都是我跟你妈看着的，就有几个月，我跟你妈去外地旅游，让你爷爷奶奶过来带你几个月。”
“几个月？你们旅游这么久？”
“你那时候六岁，总算是晚上不哭着要喝奶，白天不哭着不吃饭，我跟你妈也是人，需要休息的好吧。正好那时候我也被开除了，没啥事干，就跟你妈出去旅游了。”
“我也确实不能说啥……”
“回来之后，我跟你妈看到你一嘴方言，胖了十斤，穿着花花绿绿的双层棉袄，最关键家电基本被二老改造了，就没再让他们单独看着你。”
“……我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忘了那段时间的吧。”
“对了，我记得那时候你老是说想一个什么人，说没人陪你玩了，不知道这个是不是你想问的。”
“还记得名字吗？”
“那我哪记得。那时候你还小，想不起来也正常”
陈亦深呼吸了一下，然后尽力回忆那时候的事，但是能想起来的确实不多。不一会，他一拍桌子。
“我想起来了！”
“你想起来什么了？”
“我四年级的时候，我舅给了我三百块钱压岁钱，我妈给我收了说留给我娶媳妇。”
这时候，打开的卫生间门又默默关上了。
晚上的时候，陈亦看着那个联系方式，最后还是没有打电话过去。
睡觉吧，明天醒来再考虑这麻烦事吧。今天已经够麻烦的了。
就在陈亦在家里关上灯要睡觉的时候，陈亦楼下的房间灯仍旧亮着，一个栗子色卷发女生趴在床上和朋友们聊着天，从窗帘透过来的月光，照在她床上巨大的玩具熊上面。
城市的某个公园里，一个单马尾女生夜跑结束，顺手从花坛摘了一朵花，然后一个花瓣一个花瓣地摘掉，在月亮下慢慢走着，数着。
学校旁边的平民房里，一个戴眼镜的女生手里摇着几枚铜钱，铜钱落地，她在城市地图上画了一个点，然后抬起头看了看外面的月亮。
这间平民房有好几个房间，另一个房间关着灯，一个女生借着月光正在给自己胳膊上贴着膏药。
一栋别墅里，一个女生冲了一杯咖啡，走到阳台，看着窗外的月亮。
某个房间里，一个短发女生在笔记本上面写着什么东西，然后伸了个懒腰，打开手机，看着里面陈亦的照片。
月光照着翻来覆去睡不着的陈亦手腕上的结绳上，也照在每一个看到月亮的人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