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奏会结束的之后，他们没有再去中午的那家西餐厅，而是去了另一家小的西餐厅。
这家要相对隐蔽小众一些，但是木质的地面，褐色调，以及暖色的灯光，感觉上触手可及的房顶，让这里更有烛光晚餐的味道。
实际上也是如此。
陈亦和百里绿衣的桌子上放了两盏蜡烛，顶上也有光，但是并不明亮，他们所能看到的只是自己周围的这一小片地方，旁边的桌子都看得不太清楚，也没必要看得清楚。
烛光晚餐是他们两个人的世界，只需要能够看到桌子上的菜和对面的脸就可以了。
陈亦看着百里绿衣，然后笑了出来。
“我算是知道为什么烛光晚餐这么吸引人了。”
“为什么？”
“有句老话，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精神。”
“听说书的时候听到过。嗯，的确，这个灯一照，你看起来比平时温柔好多。”
“你能说出来这种话我很欣慰，但是这种词不是用来形容女生的吗？”
百里绿衣也苦笑着。
“我好不容易才对这种东西摸到了门槛嘛，形容不准确怎么了？而且你现在看起来确实很温柔。这个灯光打得效果吧。诶，以你写小说的方式来说这个，会怎么说？”
“我虽然写小说，但是文笔也不怎么样啊。而且就算我说了，你可能也理解不了嘛。说出来挺害羞的。”
“说说，我想听听。”
陈亦想了想，然后开始说。
“昏暗温暖的灯光打在你的脸上，让锐利的边缘变得柔和，平静的眼神变得含情。那烛光在你眼中的倒影，闪烁着光芒，替你说着并没有说出来的情话。”
凑完这些话之后，陈亦手一摊，挑了一下眉，等待着百里绿衣的回应。
百里绿衣憋了一小会，然后突然释然。
“果然还是没有理解多少。”
“你看，我说了我不说，你非让我说……”
“但是听起来挺美的。要是我是个有情感的人，肯定被你俘获了。”
“所以你现在还没有被我俘获？”
“差点。”
“那太糟糕了，我可是被你沦陷了。”
“哦，这个对话有一点点玛丽苏。”
“……吃饭。”
正说着，晚餐也端上来了。这仍旧是一顿西餐。
灯光的效果确实神奇，在中午的大餐厅吃的时候，明亮的灯光让一切显得奢侈，高级，而现在的灯光却让这本不了解的西餐变得如同在家庭里吃的晚饭一样。
陈亦突然理解了米其林评比为什么会有环境一项，因为环境也真的会影响味道。
正在吃着的时候，百里绿衣对陈亦说。
“对了，我最近感觉对情感稍微有点了解了。”
“怎么说？”
“我也开始像你们一样，有想到但是没有说出来的话了。”
“……”
陈亦停下来吃饭，抬头看着百里绿衣，和她对视着。
好半天，他才说出来话。
“一生一次的请求，能等到吃完了再说吗？这顿饭算是今天约会的结束，我不想打断它。”
“好。”
百里绿衣不知道陈亦为什么这么说，但是能感觉到陈亦的真心。况且，她向来没有在这方面拒绝陈亦的理由。
接着，陈亦又生硬地转移了话题，问百里绿衣她父母年轻时候的恋爱故事，随后又说了自己父母的。
当甜品上来的时候，陈亦正说着自己之前有好感的几个女生。
“所以那些女生里面，有一个知道你对她有感觉的吗？”
听了百里绿衣的提问，陈亦摇了摇头。
“我一次都没表达过，就这么看着他们和别人在一起了。以前我觉得这是我的体质，后来感觉就是我的问题。我想到去表白的时候，和她们实际上有了男朋友的时候，有时候差了一天，这我可以找借口，但是有时候差了一个多月。”
“那这就确实怪你了。商业上有个说法是越早越好，越早越能抢占先机，有时候可能晚了几分钟，就被别人抢先了。蛋糕就那么大。”
“是啊。后来和赵雨雪发生过一段，学到了面对女生需要主动。和李斯羽发生过一段，学到了不能够太掩饰自己。总得对某个人敞开心扉，展示真实的自己，对方才会真的喜欢上你的。说真的，她们俩对我帮助都挺大的。以前我觉得女生如果看到真实的我，她们会讨厌我，所以我也不主动，也不面对自己。但是现在清楚了，不做到那个份上，我永远找不到真爱。即使是找到了一个，可能她喜欢的也是我刻意展现的一面。”
陈亦这么说着，同时小口吃着甜品。刚吃完，也说完了这些话。
百里绿衣那边则问了陈亦。
“那和我的这一段，你有学到什么吗？”
“等会就知道了。”
“嗯？”
百里绿衣这时候也吃完了自己的甜品，但是陈亦仍旧没有说话。
勇气，什么叫勇气？
明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但是还是会去面对。
从前陈亦所害怕的都是迷茫，害怕的是不知道会是什么的结局，不知道门后是什么。而现在，他明确地知道门后是什么，知道打开那扇门会毁了什么。
但是，还是要去打开。
这需要勇气。
“怎么了？”
看到陈亦太长时间没有说话，百里绿衣有些好奇，问了一句。陈亦这时候才回过神来。
“在一切之前，我想先说一句话。”
“什么？”
“我真的很喜欢你。”
“是因为今天还没说吗？”
“……说吧，你之前说自己心里想到但是没有说出来的东西。”
后来，陈亦有时候会想起来自己这时候鼓足的勇气。很多回忆他都会带着后悔，但是这一段并没有。
而他也记得百里绿衣接下来说的话。
“前段时间在讨论咱们在一起的理由的时候，我当时想的是，你和我在一起是为了让我理解什么是爱情。”
“你为什么没有说出来呢？”
“因为我那一瞬间突然觉得，如果说出来，咱们会很快分手。我的感觉是对的吗？”
百里绿衣问着陈亦，陈亦抿了一下嘴唇，看着百里绿衣，然后点了点头。
百里绿衣又接着说。
“我觉得咱们在一起是为了理解爱情，是因为我表白的时候。虽然当时是赵雨雪让我意识到了我喜欢你，但是在这之前，我向她询问的是什么是爱情。她对我说如果想知道，就自己体验一下，随后才说到了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情况。所以，这应该才是一切的起源，我想知道什么是爱情。”
“那你为什么觉得说出来咱们会很快分手呢？”
陈亦问了百里绿衣。他知道理由，他只是不想自己说出来。
百里绿衣摇了摇头。
“我也不是很确定。有这种感觉是挺新鲜的，或许就是你们说的直觉如此吧。后来我想了一下，单纯靠自己想的。可能是咱们在一起的原因不一样。你和我在一起是因为喜欢我，我和你在一起是因为想知道爱情。目的都不一样的话，很难得到一个好的结局的。”
“……差不多。实际上这个话题可以说得更深入，咱们想要的东西不同。我想要的是找到真爱，但是你想要的并不是。”
陈亦也准备好了，说出来了这些话。
百里绿衣有点没听懂，让陈亦继续解释，陈亦又接着说。
“记得咱们今天说自己想要的生活吗？”
“记得。”
“我想要的生活里有我，有工作，有爱人，有孩子，但是你想要的生活里有你，有工作。”
“这有什么矛盾吗？”
“当然有啊。你并没有留下来给家庭的空间。”
“还真是。我想要的生活里有的人只是我自己。”
百里绿衣说出来了这样的话，陈亦点了点头。
“所以啊，如果咱们在一起的话，我的生活里会有你，但是你的生活里没有我。我做不到这样。”
“嗯……”
两个人都没有继续说话了，都在想着一些事情，但是还没有说出来。
百里绿衣也知道自己面对的会是什么样的结局了。
然后，百里绿衣又问陈亦。
“你说，我爸爸妈妈为什么会觉得真爱对一个人那么重要呢？但是我就没有觉得。”
“……因为真爱对他们来说很重要，但是对你并不。”
“从客观角度变成主观角度？”
“因为情感就是很主观的东西。我想想怎么让你理解吧，我也是刚刚想出来的这样东西……”
稍微等了一下之后，陈亦又继续说。
“想象一个拼图，都是从最外面拼，然后要拼最核心的几块。拼图完整的样子没人知道，但是有的碎片都一样。对我们来说，或许有一块是代表真爱，我们拼进去，拼图变得完整，但是对你并不。叔叔阿姨也不知道你拼图完整的样子，但是他们觉得对自己来说有一块是真爱，那么对你来说应该也是。”
“哦……但是他们不会考虑到我的拼图可能不一样吗？”
“我说了，情感是很主观的，客观不了。所以他不会想到这点。因为他最重要的一块是真爱，然后过得很幸福，所以觉得你至少应该有一块是真爱才能幸福。换做其他人，也许真爱不那么重要，但是对你来说，是一点都不需要。”
陈亦这么说了，百里绿衣也理解了，
她叹了口气，又看了看陈亦。
“我也希望不会是一点都不需要。”
“我也是。”
又停了一会儿，陈亦对百里绿衣说。
“但是，今天能先别说分手吗？”
“可以。”
于是，他们最后的一天约会就如此结束了。在约会的最后，他们仍旧是情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