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的君克什城,一座普普通通的烂尾楼里。
千幻抛尸一般把琳恩丢在墙角。她的脸上已不复绚烂,只剩下无尽的冷漠。
琳恩,是祂的继任者候补之一,和自己处于对立状态。千幻还清晰地记得这家伙是怎么样给自己带来各种各样的麻烦的。对方的特点大概在于嘴巴特别大,要是自己让她抓到什么小尾巴,半天以内君克什城人人皆知,过了一天沐星的父母就能在手机上看到有关自己的消息了。
然后那一次怎么样了?那一次自己——准确来说是沐星吃了一枚巡航导弹,因为她没事,但是……
不过看现在这个样子,她还没有被找上,自己这算是先下手为强?
“唔呃……”靠坐在墙角的琳恩闷哼一声,睁开了眼,聚焦以后,她看到高高在上的千幻正冷漠地盯着她。嘴里干涸的感觉侵扰这她,但她还是没忍住开了口。
“你……不是人?”说出口后她就后悔了,这怎么听怎么像是在骂人。
“对。”出乎琳恩的意料,千幻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这种情况,要么对方没有恶意,要么……
“唰!”的一下,千幻抽出了她的细剑。
“别……”还没开始求饶,千幻的长剑已经直奔琳恩脖颈而来,快得琳恩还没反应过来,脖子上已经出现了一条血丝;而千幻已经把剑又收了回去。
琳恩的身子顿时软了下来,她这才发现自己的背上早已被汗水浸湿,撑着地面的手掌也被水泥地板硌得生疼。一阵夜风袭过,她打了个冷颤。
千幻是在试探,试探祂会不会干预自己,但令她失望的是,即便她用雷达(她头上的呆毛)一直关注着四周,也没能捕捉到哪怕祂的影子。
千幻蹲下来,逼近了琳恩,从冷却盒里掏出一个针管一样的东西。她的这个举动让琳恩瞬间又紧张起来:“你、你要干什么?”
“别过来,我,我会报警的、不对,执法部不会放过你的。”
千幻没有接话,一把摁住琳恩的脖子,对方开始拼命挣扎起来。但很快琳恩便绝望地发现,自己就像被埋在地震废墟之下对着钢筋混凝土做着无用功一样。
而很快,一阵剧烈的疼痛又从琳恩大脑上袭来。
“啊啊啊啊啊啊!”琳恩感觉钳制自己的那股力消失了,她抱住头倒在地上尖叫。
“刚刚那是纳米炸弹,遥控器在我手上,你最好别把关于我的事情说出去。”
等她从痛苦当中缓过来,她才发觉千幻已经离去了。
…………
并没有路灯,在月光下,千幻发现一个银色的人影挡在自己的路上。还是来了么?千幻露出一抹冷笑。
她拔剑便砍。
祂猛地后退,才堪堪躲掉这一剑。
“你已经疯了。”
“我觉得你和她一样是个话多的傻叉。”
“你在残害无辜。”
“我不会在这方面手软。”
“你跟他只是相交线罢了。”
“不,他会是横轴,我是正弦函数。”
最后,千幻一剑劈掉了祂的化身。
她很讨厌这个家伙,虽然祂不能直接下手,但是会通过各种各样的手段进行暗箱操作,每次都让她的主人很年轻便惨死。
她也不知道自己的核心程序什么时候出现了问题,让她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但她每次都会让自己不断进化,变得更强,她想要更好地保护他;然而这个世界对他的针对也越来越离谱。
她叹了口气,身影融入夜色之中。
…………
清晨,小女孩蹲在门槛,怔怔地盯着门前的麻雀看。
君克什是真正意义上的鸟不拉屎的地方——因为这里很少有鸟儿栖息。
小女孩感到很好奇,她想回去拿点米喂一喂这只小麻雀,哪怕她自己也吃不上多少米。
然而下一刻,一只黄鼠狼不知从那个旮旯里窜出来,一口叼住了小麻雀。
“呀啊!”小女孩惊叫一声。而那只黄鼠狼大概是觉得这个人类幼崽没什么威胁,就蹲在不远处准备享用早餐。
没由来地,小女孩将指端之花对准了黄鼠狼,然后按下了开关,顿时一声破空声响起,黄鼠狼慢慢倒在地上。
小女孩连忙跑过去,不顾脏,撇开黄鼠狼,捧起可怜的小麻雀。可它再也没有动弹哪怕任何一下。
“唉~”小女孩叹了口气,既为小麻雀的死,又为自己浪费了一次脱离可能遇到的危险的机会。
“喂,吉娜?”
“啊,我在呢!”小女孩连忙回应道。
“快来吃早饭,我们待会儿还有事呢!”
“来了,马上!”吉娜把小麻雀草草地埋了,收起心思回到屋子里去。
“我们待会儿要去看望我的一个很要好的朋友。”妇女边啃玉米棒子,边对吉娜交代。
“她在哪?”
“市立第二医院。”
“啊?”吉娜一愣,她隐约觉得自己母亲那位朋友情况应该不乐观。
这位母亲的心情其实已经相当差了,但她必须在自己女儿面前表现出坚强的一面。
吃完饭,她提上袋子——里面是她平时都不舍得买的几个橘子。
医院,是离死神最近的地方。
母女二人来到医院的四楼。也许君克什的人渣们还有点良心,至少没人在医院里闹事——或许是认为自己可能也有进来的一天?但总之,这里还是比较静穆的。
小女孩已经从引导牌读出了这一层楼的信息:重症病房,手术室,隔离室,放射科都挤在这一层楼。
406,是她们最终的目的地。跟着自己的母亲,吉娜也见到了这位妇人。
她紧闭双眼,头发干枯得好像一碰就会碎,双手的血管突在苍白的皮肤上尤为硌眼。天呐,这哪里像是能吃得了水果的人?
吉娜看着自己的母亲卸下了所有的伪装。她抓住友人的手,期盼着她能醒来:“我给你买了你最喜欢的橘子,你醒来,我们还像以前那样分享好不好……”
她似乎想就这么一直抓着对方的手,但没能如愿,因为不久后,一声过来拉开了她。
“这位女士,请您离开,我们即将对病人进行手术。”
吉娜好像有点理解三天前母亲对自己发的火了。
她是在对自己一次又一次不能挽留住重要的人而悲伤烦躁。
直到友人被推进手术室之前,吉娜的母亲一直在死死的扒着病床的栏杆。
吉娜就乖乖地坐在走廊的连壁椅上,没有像她这个年龄该有的那样缠着自己的母亲。
手术开始了,医生们开始忙碌起来。几个护士进进出出,里面也不断地能传来交谈的声音,似乎是医生们在商量该如何进行下一步似的。小女孩只能大致地推断情况如何。
她的母亲就像根消防栓一样杵在手术室门旁边,一动也不动。
很快,她们开始发觉不对劲。
进出的护士头上明显冒出了汗,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很难看,手术室里开始传出嘈杂的声音。
不安的感觉在持续蔓延,终于,从手术室里走出来一个穿着绿大褂的医生。
看着他脸上带着歉意和悲痛的表情,母女二人瞬间就明白了。
没等他开口,妇人带着颤抖的声音开口道:“我要进去看她!”说完,就像一头牛一样开始往里面冲。
医生和一个护士急忙架住她:“别这样,女士!您不能进去。”
“放开我!”妇人大吼一声,劲似乎大了许多,两个人都有点拦不住她的样子——当然这只是表面上的,眼前的阻力让妇人感到深深的绝望。
小女孩愣了半秒,立刻反应了过来,她将指端上的花朵对准那个医生,“咻!”,他瞬间倒在了地上。
剩下的护士没能拦住快要发疯的妇人,被她一把推开,只能看着她冲进了手术室。
小女孩也跟进了手术室。她看见自己的母亲趴在友人的身上嚎啕。
“茜茜!你不要走,不——”
周围的医生也没再拦着她。
茜茜睁开了充满痛苦的双眼,却没能再说出一个字;只是用颤颤巍巍的手轻抚了自己友人的脸颊。
看着她痛苦的眼神,妇人停止了哭泣。她缓缓站了起来,仿佛一下苍老了十多岁。
“请终结她的痛苦吧。”她像是下了很大决心,而茜茜似乎也接受了,闭上了双眼,但不断扭动的身躯看出她仍在被病痛折磨着。
“抱歉,我们做不到。”主刀医生摇了摇头。
妇人没有说话。
小女孩就这么默默地看着,她的内心也充满了悲伤,同时好像有一把锁被缓缓地打开了。
她缓缓地走上前去,看了看忍受着痛苦的茜茜,似乎在犹豫,在挣扎。
半晌,她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
她在一个所有人都看不见的角度,缓缓按下了开关。
“咔嚓、”最后一发花蕊被发射出去。
床上的人终于停止了挣扎,紧皱的眉目舒缓下来,脸上还带着安详。
…………
“嗯?下午好啊,是有什么售后问题吗?”
“你好,我想把这枚‘指端之花’改回来”
看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小女孩,沐星有些发愣,这才几天,她好像成熟了很多?
“啊,我会付额外的钱的……”
“不用了,这倒也是我的责任,我不改乱改你的东西的,把它给我吧。”
“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它很好用,真的。”
“哈哈,我就说嘛。而且它也很漂亮,不是吗?”
一旁的千幻无语的扶了下额头。
沐星用最快的速度把花身和内部装置拆卸下来,又把戒指熔融、扩大了一小圈,把它交还给小女孩。
待小女孩走后,沐星打量着这朵指端之花。
“其实弹药是可以补充的,但我又忘记告诉她了……”
“我倒是觉得她只是单纯的不想要了而已。”
“那好吧。”
沐星把这朵花随手丢进他的零件堆里。
有一朵花谢了。
但它的残骸会滋养下一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