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泛着鱼腩般的浅白，朝日还未从黑色的高墙露头。
虽说已是清晨，宽大石砖缝隙中渗出的森冷却更胜阳光带来的温暖。甚至，石砖的边缘反射的微光也隐隐透着冷冽。
少年站立在凹凸不平的青石上，米黄色的头发与挺拔的身板一半藏于阴影，一半面朝晖光。他的双臂交叉着，用手在交替摩擦着自己的大臂，自他口中吐出的热气，化作白雾散在索塞清晨的秋风中。
他的身上是略显简朴但被收拾得很干净的轻甲，一柄与身量不甚相符的巨剑被背负在身后。虽然来的时候相当早，但不知不觉中周遭已经喧嚣了起来。身披各色武装的冒险者行走于街道，两侧的店铺也已经开门营业。阳光探出城墙，唤醒了厚重的巨城。
看着面前川流不息的人流，等待良久的他似是终于有些不耐烦，在青石砖上轻轻地跺起了脚。
“刚换的砖头，这么快就变滑了啊。”这样小声的抱怨着。
少年站立于其上的，是青石擂成的小型擂台，这样的地方在索塞为数不少，除了规模最为宏大的一处，一般并不被特意地圈出，而是零散地分布在各处的大街小巷。就像街道的暗角偶然转出的一只斑纹猫，是冒险都市生活中稀松平常的一部分。
终于，少年在人群中捕捉到了自己等待的对象。
淡金色的卷发醒目的出现在人群之中，其下是一对翠绿的眼眸。身上裹着俊秀的长袍，手中提着一把同样精致的剑。
迎着日光而来的少年，不知为何能自他的身上感到暖阳一般的气息。
他的身后跟着一位将面容掩在服饰阴影中的人，同样佩着长剑，剑与火在他的袍子上飘荡着。
“嘿，亚瑟。”早早便立于台上的少年冲着街道上的来者挥手。
“早啊，萨迦。”被叫到的少年也露出笑容，用脚点了两次地面，身体便像丢失重量一般轻飘飘地落到了擂台上。
“还说什么早啊，我都等了很久了。”虽然这样说，从有着一对蓝瞳的少年的话语中只透着明显的兴奋。
“抱歉啊萨迦，让你久等了。”似乎也清楚对方并非斤斤计较的性格，被称作亚瑟的少年在道歉的同时露出了漂亮的笑容。
“嘛……我大人有大量，如果亚瑟和我来场精彩的较量，我就不计较这件事情了。”
“话虽这样说，萨迦，难道你有赢过我一次吗？”
“啰嗦啦，虽然亚瑟你很厉害，但是我也有在变强哦。这次也是学会了新的东西，如果亚瑟你轻敌的话今天赢的一定是我。”
“萨迦，这句话你都是第几次说了。”
“没办法嘛，亚瑟总是做得滴水不漏，我也不是喜欢满口说大话的人。”
“嗯，我也知道萨迦是真的有在变强。”亚瑟用一丝不苟的动作解下了身上的长袍，露出只在重点部位做了保护的装束。
“哼哼，果然亚瑟也感到害怕了吧。”
“不过，要赢我还早了三……啊不，五……十年吧。”有点坏心眼地装出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将叠好的长袍递到跟随的人手中。
“嚯嚯，亚瑟你还真敢说啊，今天就让你尝尝我的厉害。”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蓝瞳与绿眸对视，两人都露出惺惺相惜的笑容，一边注视着对方一边用扎实的脚步打着圈拉开彼此的距离。
“亚瑟君，这里的地面有点太滑了，恐怕容易发生意外，要不要我先处理一下……”阴影中传出的低沉声音这样建议。
“有什么好处理的，要是连这点程度的光滑地面都适应不了，还当什么冒险者。”抢先做出回应的是跃跃欲试的萨迦，而亚瑟紧随其后的点头打消了对方还想再说些什么的念头。
事实上，在话语未落之前萨迦已将负于背后的巨剑抽出，亚瑟也利落地剑拔出鞘。二人手中实打实的武装都喷吐着寒芒，脚下不约而同地发力，清脆的金鸣之声短暂地飘荡于索塞一隅的街道。
虽是深秋，但在被阳光照耀的所在，还不至于令人冷得难受。
仿佛稚气未脱的青年，与看上去比他还要稚嫩许多的女孩身穿便装行走在缺乏明确特质的某处街道。
女孩的双手不断摩挲着绕在脖子上的围巾，黑得惊人的发丝自其间的缝隙穿过。她对这个不久前才由青年织成并赠予她的礼物喜爱得过分，甚至是睡觉与吃饭时都会将它带上。
只是，因为女孩太过频繁的抚摸，围巾的边缘变得有些光滑，似乎是过度劳损的前兆。
“哥……哥……”突然感到有些不安的女孩拉扯了一下青年的手臂。
“嗯？怎么了加奈？”
“它的边缘现在变得好滑，虽然摸起来更舒服了，但再这样下去破了怎么办……”
光是进行这样的想象加奈就莫名地难过起来。
“没事的，我不是还在吗？修补不提，不论两条还是三条都可以做给加奈。”即使女孩没有把话讲明白，青年似乎也明白她说的是什么，并对她露出温柔的笑容。
“但是……”女孩似乎还有隐隐的担忧。
“没问题的。”青年宠溺地抚摸了一下女孩满是光泽秀发的头
“嗯……”女孩不再多言，嘴角微微翘起，心中流淌起她自己还不是很明白的幸福。
自那噩梦般的夜晚已经过去了不短的时日，虽然还不足以让加奈遗忘当时的恐惧与痛苦，抚平对米度里的歉意与愧疚，但由两个人组成的小小的家，已经逐渐步入了正轨。
血色之瞳的发作在那时候又有几次，但在程度上竟奇迹般的逐渐减轻了。每一次青年都会陪伴着她，直到恐怖的魔眼平息。目前看来似乎还缺乏决定性的证据，但加奈逐渐明白了，克服血色之瞳的失控，关键大概在于面对真正的自己。
面对自己的仇恨与扭曲，注视着它们，既不深陷其中，也不后退逃避……开始时还难以自持，但加奈也逐渐学会了勇敢。爱不单单唤醒了她的仇恨，更重要的，或许是给予了她力量，面对可怕的过往和自己的浓重的恨意也不迷失的力量。
像青年说的那般，对世界投以平淡的爱意加奈还做不到，但至少，现在的她已不似当初容易沉陷于魔眼引动的深渊。而且，有一只温暖而厚实的手会拉扯着她，使她不堕黑暗。
像这样依偎在名为米度里的青年身边，女孩感到莫名的温暖惬意。
当她伸出一只手挽住米度里的胳臂时，金属连续碰撞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加奈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在比街道的地面略高的露台上，两个发色相近的少年正挥舞手中的剑激烈搏杀着。
“哥，那是？”加奈扯了扯米度里的衣袖。
“哦，是小型的擂台，这在索塞还有很多，怎么，加奈也感兴趣吗？”
“上面的两个男孩是在打架吗？”
“嗯……不过这样说或许不是很合适，应该说更接近于点到为止的切磋吧。”
“总觉得，他们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加奈仰起头，赤色的眼瞳中光彩一闪而没。
“嗯，就这个年龄来说，确实都是很厉害的孩子。或许比之当年的浠月也不遑多让。”米度里看了看熟练地使用长剑与巨剑作战的两位少年这般评价“虽然，和人作战与和怪物作战还是两回事……加奈，想靠近去看看吗？”
“嗯。”加奈点点头，心中逐渐浮现出新的想法。
如果……
眼前的战斗将她的记忆勾向了不久前的回忆，长刀在自己身旁的青年手中翻飞宛若舞蹈……
我也能变得那样强……
这样想着的少女将注意力投向场中交错的两人，他们的下肢扎实地挪动着，随手中武器的冲撞不断调整着姿态。
一次对冲之后，两人略略拉开距离，小口喘息的他们脸上是豆大的汗珠。势均力敌的激烈对抗似乎已经持续了不断的时间，两个少年的体力似乎都有着一定程度的消耗，但这样的拉锯战若是持续下去，显然对巨剑的使用者更加不利。
蓝眸的少年自己自然也很明白这一点，于是一个孤注一掷的计划逐渐浮现在他的脑海中。他逼前一步，舞下巨剑，逼迫对方做出回应，而当两人手中的武器再次交错后，巨剑猛然翻转。“冲刺！”几乎在喊出这句话的同时，少年的脚下爆发出银辉一般的魔力漩涡，被加速的身体带着巨剑的侧面猛力压向对方。
“弹印。”使用长剑的少年在对方喊出冲刺二字时就冷静地做出了反应呢，踏着橙色的小型法阵向后倒飞。但是年少的巨剑使显然不打算善罢甘休，他借助脚下的银辉紧追对方的身体，而后在对方的速度随时间减缓后侧过身体，横向斩出势大力沉的一击。
这样的攻击气势汹汹，似乎没有任何阻挡的方法，但是在场围观的每个人，包括场中被唤作亚瑟的少年，都明白这样的攻击暴露出了巨大的破绽。橙色的小型阵纹再次在脚下生成，碧眼的少年毫不犹豫地释放了第二次弹印。不过这次与之前不同，他的身体迎着对方向斜上方跃起，避开巨剑横斩的同时来到了对方无法防备的后方。
调整身体的动作，用利落的方式将手中的剑自上而下斩落。结束了——加奈的脑海中一瞬间浮现出这样的念头，并为使用巨剑的少年感到惋惜。
胜负已分。
不过，“这是诱饵。”看着这一幕的米度里淡淡地开口。
“诶？”女孩有点惊异于他的话，在看向他的同时发出疑惑的声音，而跟随着亚瑟，藏在阴影中的人也扭头看向米度里。
而当他们将视线放回场中时，正好看见一块橙色的光幕十分突兀，又像是早已设计好般出现在了亚瑟的道路中。那是名为盾的术式，虽然低级且微不足道，但它的突然出现却实实在在地破坏了亚瑟的动作，让他一击落空。
计划了这一切的萨迦自然没有放过这样的机会，他先前的横斩并未向看上去一般用尽全力，将巨剑拉回掌握后便击向了身体尚停留在空中的亚瑟。自然，因为这只是点到为止的对抗，萨迦使用的是巨剑的侧面。
然而，尽管到那时为止的失态都在萨迦的想象中，但也就到那时为止了。亚瑟的身影有些诡异地挪动了，在萨迦充满惊讶的注视下险之又险地避过了他胜券在握的攻击后轻巧地落于地面。
“踏空咒。”米度里说出了不被人知晓的真相。“没想到这么小的孩子也有人会这个啊。”像是感慨着什么，又像是赞叹着什么，露出了微笑。
“这就是踏空咒吗？”阴影下的人开口向米度里确认，仿佛就连他也并不清楚这样的术式。
米度里点点头，旋即又像是要解释给女孩听一般开口了“这是个比起魔力更依赖于灵性的术式，所以使用的人一直很少。”
出乎意料而落空的计划令萨迦动摇了，但他还没有因此放弃。“加速咒！”他释放出冒险者们十分常用的术式，但在蓝色的阵纹展开后米度里微微蹙了下眉。萨迦的身体以甚至超出了自己预料的速度冲向亚瑟，虽然幅度轻微，但他自己知道尚未完全调整好的动作变得更加变形。尽管如此，他没有将自己可能是最后的机会寄托在莽撞的行动上，而是冷静地等待最后的机会。距离已经足够近，对方没有可以避开的方法——在作出这样的判断后，他将手中的巨剑自下而上抡起。早已做好准备的亚瑟没有丝毫的迷茫，想要用手中的剑挡开这属于意料之中的一击，但在两柄兵器交触之后，亚瑟就明白自己的想法错了。
手上传来的触感远没有想象中沉重，萨迦在挥剑的中途强行将动作改为了向前的突刺。他手上的肌肉在呻吟，但他觉得自己说不定笑了出来。
这是他第一次打败面前这个似乎不可战胜的对手——当萨迦思考着这样的事情并将剑锋偏开亚瑟的身体时，从身体侧面袭来的一股巨力令他将口中的唾液吐了出来，颇为光滑的地面没能帮他稳住身体，反而与他的脚尖失去了联系。
于此同时，感到了另一种异样的米度里注意到了加奈眼中一闪而没的红芒。
在高速下被亚瑟释放的“盾”撞开的萨迦连同脱手的巨剑一齐被抛飞——这样的事情并没有发生。蓝眸的少年与他的武装一同被庞大的魔力裹挟，温和地置于地面。
平稳落地的萨迦用有些不可置信的神色看向场边的三人，漂亮得异常的小女孩且不谈，剩下的两人中他不知道是谁出手相助。亚瑟也看向了同样的方向，只不过他的视线只集中在了米度里的身上，他很清楚跟随自己的人是曾经的冒险者剑士，虽然魔法自然略有涉猎，但不可能达到这样纯属的地步。
迎着二人的目光，米度里也坦率地露出笑容，“二位的比试很精彩。”，他的声音并不大，但足够使两位少年听到。这句话并非客套，而是发自肺腑，以他们现在的水平如果能够顺利地成长，假以时日，一定会成为站立在索塞顶端的冒险者罢。
不过，在这样的时候，“刚刚本来可以赢的。”，在米度里身旁一直保持着沉默的加奈突然有些不合时宜地开口了。这听上去有些像是居高临下进行评判的一句话，米度里却明白加奈说这句话并非空口无凭，在刚刚的一瞬间，她的眼睛中应该确实看到了什么。
只不过，这样的话语在他人听来却有些变味，不单是两位少年，就连亚瑟的跟随者也转过头来看向她。尤其是萨迦的脸上，明显带着将不服气咽到腹中的表情，其余的两人且不提，他不认为这个小女孩有资格评判些什么。米度里自然也想到了这层，用手抚了抚加奈的头发，略微尴尬地笑笑“我妹妹说的事情，你们不用在意。”
虽然对女孩的话语还有些在意，但在米度里这样开口后他们也不便再说些什么。两位少年向三人靠来，而将面容隐于黑影中的人主动向米度里开口。
“刚刚非常感谢，若非阁下出手相助，那孩子恐怕会受伤，这样一来我们也很不好办。”低沉的声音十分客气，米度里第一次认真打量了一下开口之人，而后在他的装束上找到了熟悉的标记。
红莲吗……近来兴起的公会，米度里在心中暗自思忖。
“没什么，两个孩子确实很厉害，以后都会成为了不起的冒险者吧。”青年率直地说出了心中的想法。
“亚瑟君。”阴影中的人向着碧眸的少年招招手，将叠得十分整齐的袍子递到他的手中“你方才在战斗中使用了踏空咒吗？”
少年的神色略微变了变，像是没有料到对方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不过很快地进行了了当的回答“是的。”
“呵呵，我才疏学浅，其实是方才这位先生一眼看穿的。”他伸出手，指向穿着便装的青年。亚瑟似乎有些惊讶，但还是很礼貌地向米度里欠身致意。
“刚刚十分感谢您。”重新背负好巨剑的萨迦同样来到近前，向米度里开口致谢“哎呀，老实说，刚刚要是那样被撞飞出去就有些危险了。”
“抱歉了，萨迦，我没有控制好力道。”亚瑟坦率地向比试的同伴道歉。
“亚瑟，你不用道歉的，这本来就是我技不如人。”
“没有这回事，今天的萨迦将我逼得很紧，我也是完全无法保留了，所以最后那一下才会控制不好出手的力度……而且，如果不是刻意想避开我，赢的可能就是萨迦了。”
“哈哈，那倒是，而且要不是这地砖这么滑我也不至于站不稳……”
“不过，在那之前，是叫萨迦君没错吧，其实释放加速咒的时候已经出现失误了吧？”米度里微微笑着，这般开口。
“那是……”萨迦露出有些尴尬的笑容。
“出力过大了吧，没有很好地控制住注入的魔力，所以整个动作都有些变形了。不过……”米度里拍了拍萨迦的肩膀，“作战设计得很出色，形式判断也很冷静，是场漂亮的比试。”
“当然，亚瑟君也是，对萨迦君的计策都应付得非常好，了不起的战斗，只不过……亚瑟君其实是靠着实力和武装上的优势才能从容的应对吧。倒不是说这样不好，但大概有一天会遇到难以迈过的难关……”说到这里，米度里有些尴尬地笑了笑“现在说这些还太遥远了，亚瑟君不用太介意，我只是随口说说。两位都很厉害，继续像这样努力就没有问题了。”
听到米度里这样的话语，亚瑟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而萨迦则兴奋地喊道“嗯，我下次一定会努力战胜亚瑟的。”
“不知能否请教一下阁下的名讳。”长袍中的人终于忍不住抛出了这个问题。他已经管中窥豹地感受到眼前看上去并不比萨迦和亚瑟年长多少的青年人可怕的见识与判断力，而且，从操控魔力的手法上看，也并非凡俗。
“嗯……我的名字吗？米度里，这样叫就可以了，今天碰巧路过能认识萨迦君和亚瑟君也很高兴。”
“冒昧一问，您，啊，米度里阁下应该是冒险者吧。”
“嗯，我确实是一位冒险者，不过近来因为要照顾妹妹所以赋闲在家。”
“原来如此，我就奇怪米度里阁下这样身手不凡的冒险者怎么会有空出现在这里……敢问，您加入的公会是……”
“我现在没有加入任何公会。”这样的回答显然出乎提问者的意料，但是这个意料之外的消息让他嗅到了机会的味道——这样年轻有为的冒险者，居然没有加入公会，如果能让他加入红莲的话……
然而在他进一步开口之前，萨迦已经面带兴奋的表情拉住了米度里的一只胳臂“米度里，米度里先生，莫非说你就是那位白袍法师？”
这样的四个字出口令余下的两个人都吃了一惊。
“嗯……没想到还有人知道我的名字啊。”更加令他们惊讶的是，对方居然直接了当地承认了。
“你在说什么啊，米度里先生，你现在可是索塞的名人呢。”少年所言非虚，白袍之名在当下的索塞几近家喻户晓。只是，在冒险者间口耳相传的往往是象征着冒险者地位的名号，以至于听到真正名字时反而没能做出反应。况且，谁又曾想这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青年是冒险都市最著名的法师之一。
来自红莲的二人显然还想再说些什么，掩饰不住兴奋之色的萨迦显然也想再问些什么，但抢在他们之前，黑发赤瞳的漂亮女孩扯了扯米度里的衣袖。
“嗯，怎么了加奈？”扭头露出温柔的笑容。
“我……我想回去……”加奈显得有些怯懦地这般开口。
“啊……也是呢，时候不早了，抱歉，我忘了加奈不太喜欢人多的场合。”米度里摸了摸加奈的头，而后向面前的三人说道“嗯……就是这样，虽然很抱歉，但家妹她想要回去了。能看到精彩的较量很高兴，下次有缘的话再见，今天就先告辞了。”青年点头致意，而后拉起女孩的小手转身离去，留下围台之上心思不同的三人。
“怎么了？加奈，喜欢刚刚的那种战斗吗？”人群再次给了两人最好的掩护。在索塞熙攘的人流中，不论你是怎样著名的人物都能变得毫不起眼。
面对这样的提问，女孩揉捏起脖子上的围巾，露出有些犹豫的样子。但是，“……嗯。”最终点头同意了。
“老实说，我觉得若非必要的话不想让加奈接触冒险者的工作……毕竟，作为哥哥，我更希望加奈能够平安，而冒险者的世界不是对每个人都那么友善。”
“但是……”女孩想出言反驳，现在的她已经明白了对方为自己着想的心意，但她也想给出自己的答案，想要自己思考为珍视的人带来幸福。
如果……自己变得和青年一样强的话……她这样思考着……就能像他守护自己一样守护自己所爱之人的笑容了吧……
“不过，我并不想干涉加奈的选择哦。”然而在女孩想进一步说服对方之前，米度里直接给出了这样的答案。“加奈有了自己想做的事情，我觉得这很棒呢。”他面容上的笑温柔得过分，就像女孩一直知道的那样。
“如果加奈想要学的话，我可以教你哦……当然，浑水摸鱼是不行的，在加奈真的学有所成之前都要留在安全的地方好好努力。”
“……”
“能答应我吗？加奈，不能答应的话我可不能教你哦。”青年眼中认真的神色让女孩知道这次自己恐怕不能糊弄过去。
“……”
“嗯？”
“嗯……哥，我答应你。”在某一瞬间下定决心，女孩抬起头望向青年，赤瞳之中燃烧着灼灼的目光。
“嗯……我会让加奈成为最厉害的冒险者的……开玩笑的啦。”米度里再次对加奈露出宠溺的笑容，捏了捏她柔软的小手“不过，在这之前还有一件事要处理一下。”
“嗯？”
“我想，是时候给加奈剪一下头发了。”
“诶？”
米度里与加奈离去后，喧嚣从稍远的街道传来。秘银制的统一制式铠甲整齐划一，在日光的照耀下锃明瓦亮。人数不多的一行人骑在索塞不多见的马的背上，贴在领头一人之后的两人擎着矩形的长旗。
那是平日难得一见的冒险者工会卫队，直属于工会本身的精良部队。见到莫名出现的队伍，街道上的人们虽有不满但也谨慎地让开了道路。
“这不是亚瑟君吗？”似乎是统领的打头一人缓下了马的步调，停在了淡金发的少年面前。
“有何指教？”被喊到少年仰头看向马背上的男子，而后利益性地点头。
“别这么生分嘛……”亚瑟从对方的话语中听出了笑意，而男子则轻巧地去下了套在头上的甲胄，露出少年并不陌生的一张脸。亚瑟认识工会近卫队队长之一的男子，他更加年少时曾有一段时间在他与其他几人的教导下学习剑技。
“您是在执行公务吧，我认为耽搁太多时间不是好的做法。”亚瑟理智地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你这孩子，总是这样一板一眼的……不过，你说的倒也对，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下，最近外出的时候要多加小心，索塞最近似乎不太太平。”男子说这话的时候，瞥了跟在亚瑟身后藏于阴影中的人一眼。
“愿闻其详。”
“唉……已经有不少人被杀了，而且死相十分凄惨……简直就像是，全身都被刻意地切割成零碎的肉块……”说到这里，男子重新套上了头盔“大概就是这样，为了不引起恐慌这则消息还没有公开，总之亚瑟君你也要注意一下。”
还未等亚瑟道谢，披着瑰丽银装的马队便再次启步，在少年的身边涌过，溅起不数扬尘。
碧绿的眼眸注视着他们离去，心脏随着落地的马蹄震颤，少年默默地在心中为他们祝福，同时悄悄地攥紧手中的剑。
索塞的安定，也是我的责任。
在巨城的黑暗开始胎动不久后的一天，阳光般的少年在心中许下诺言。
多年之后，即使是站在一城之巅的他，依旧怀着当年这般天真无染的想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