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轻摸着她的头,温柔地微笑着。
“我们是地球上最幸福的家人了,不是吗?”
他常常会如此发问。
每当这个时候,她都会涨红小脸,然后重重地点头。
然后,他们一起微笑。
在寒冷的冬日里,只是趴在他的怀中,就会温暖的让人透不过气。
“我会一直让你幸福的,直到我变得很老,老到不能再和你说话的时候。然后啊,等到了那个时候,一定会有人继续照顾你,给你幸福吧?”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那自己就会一直幸福下去了。
真的可以吗?不幸先生不会再登门拜访了吧?
不管怎样,葬礼现场都是会让逝者的家人感到不幸的地方吧?死神带着不幸轻轻敲门,失去了重要家人的以后,真的还能够拥有幸福吗?
考虑着这些事情,林梓峰和他的学妹徐凌梓站在会场门口,手握着司仪送来的干枯花束,跟着队伍缓缓前进。徐凌梓一言不发,身体稍微倚靠着林梓峰,挪动着细碎的步子向前走去。女孩的小脸黯淡无光,眼神略微有些涣散。早在从司仪手中接过花束的时候,林梓峰就注意到了学妹的眼圈似乎红红的。
女孩子果然还是会比较怕这种场合嘛?
要迈进会场的前一刻,林梓峰敏锐的察觉到学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他站在徐凌梓的身后,用双手稍微支撑了女孩退缩的身体。林梓峰把手搭在学妹的肩膀上,轻轻推了她一下试图鼓励她不要在这个时候退缩。
就在这时,突兀的声音响起。
咔嚓,某人按下了快门。
林梓峰转过头,看到了一个年轻的女孩的正端着单反相机,双腿外八散开伫立,胳膊在自己的胸前堆彻出一个支架。女孩戴着黑色的贝雷帽,头发似乎都盘踞在帽子里。整张脸都被单反相机遮住而难以看清,但应该是个可爱的女孩子吧。她的胸前佩戴着白色的花丝带,显然也是来参加葬礼的人。
女孩拍下了林梓峰鼓励徐凌梓的照片后便转过头,继续调整镜头转向别处。
真是个微妙的人。
徐凌梓似乎也恢复了一些勇气,她紧紧拉住林梓峰的手,跟着人流走进了会场。
葬礼会场是一个方形的开阔场地,靠后的位置上摆放着紫檀木制成的棺材,四周布满了各色鲜花。在更靠后面的位置上,立着的纸制大花圈有几十个之多,白色的纸张从花圈中心垂落下来,上面用毛笔写着亲友们对逝者的哀思。棺材前有一个木制的台案,装裱好的照片略微斜着摆放在上面。
前来祭奠的人们进门后按照次序一个个的来到台案面前,在遗照面前伫立一小会,再绕到棺材后面,将花束放在那里然后从出口离开。林梓峰注意着排在前面的人的行动,以防轮到自己时不会出错。
一周以前,林梓峰一个人坐在学院网络部的办公室里为下个月的电子刊素材做准备。本来在楼上辅导员办公室值班的部门学妹徐凌梓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
“学长你现在有空吗?”
女孩双手伏在门上,探出的小脑袋就像是受了惊吓的小动物。
“嗯?有什么事嘛。”
林梓峰为了素材的事正在忙碌,他头都没回地把手指放在键盘上继续敲打。
“果然学长很忙……那我还是不打扰了。”
意识到自己可能冷落了学妹的林梓峰急忙纠正自己的错误。他手忙脚乱从座位上站起,目光移向徐凌梓,手指却继续在键盘上噼噼啪啪。
“凌梓你不是在值班么?遇到什么事了嘛?”
“老师叫我去行政楼送个文件。”徐凌梓仰起小脸。“我没有单车,所以想……”
“啊,原来是这样。”
林梓峰一副心领神会的表情,拿着车钥匙走到了徐凌梓面前。
“我的单车就停在院楼左边,白色车框,黑色车把的那个,锁也是黑色的,你见过的吧?”
“我想让学长载我去。”
学妹瞪着大眼睛,声音柔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这样的话,工作就只能晚点再说了。
“我明白了。”
于是,林梓峰载着漂亮学妹,踩着单车,爬上了情人坡。
“学长,紫荆花开了。”
“嗯,是啊。”
现在是三月末,经历了潮湿的雨季后,情人坡两旁的紫荆花都已经盛开。粉嫩的花朵吐着芯遍布在枝桠上,在和煦的春光下,连成一片的树木汇聚成了紫荆花海。
“你觉得紫荆花好看么?”
坐在单车后座的女孩加重了搂在林梓峰腰上双臂的力道,声音却愈发微弱,每一个词语都像是被扯碎在风里。
没等林梓峰回答,徐凌梓就继续说道。
“像现在这样紫荆围绕的场景,我觉得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好看。小时候我在公园里看过孤单的紫荆花,我觉得它好美,落了的时候我觉得很可惜。但是啊,我们身边这么多的紫荆,就算是落了,我也不觉得可惜。花开了就总是要落的,如果是大家一起凋落,也没有什么会让人怜惜的吧?”
“我不这么认为,如果花开了,大家就会很高兴。如果花落了,大家期盼的也都是它们再次盛开吧?”
林梓峰加速蹬着踏板,想要快一点翻越冗长的上坡路。
“物以稀为贵,如果只有一株紫荆花,你能注意到它,觉得它特别的好看也能理解吧。”
“学长是这么想吗?”
“恩,差不多是这样。话说回来,你刚刚的发言可有点危险的感觉哦,什么‘如果是大家一起凋落’这种话,我脑海里都出现你穿着白色裙子手里拿着染血的屠刀披头散发的样子了。”
“学长的想象力不要在这种地方那么丰富呀!”
车子行驶到了下坡路,林梓峰全神贯注控制着车把的方向。
那之后,徐凌梓就带着难为情的笑容说出了自己的请求:拜托请学长和我一起去参加葬礼吧!
想着葬礼的场景也许能成为自己写作时候的好素材,徐凌梓的请求又实在是不好拒绝,林梓峰就答应了徐凌梓的请求。
自从来到了葬礼的会场,林梓峰就因为满眼望去的各种女性而有些失神。
真的是,来了好多女孩子!
站在遗照面前的知性美女揉着红红的双眼,向旁边的贵妇投去鼓励的目光。紧随其后有着漂亮披肩发的女孩摘下了自己的眼镜,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她的同伴,另一名头上戴着蝴蝶形彩色发卡的女孩马上拍了拍她的后背,用同样充满了悲伤与鼓励的目光看着她。站的更远一点的地方,小学女生也瞪大红红的眼睛,像是小兔子一般垂着头,一副喜欢的糖果被人抢走的可怜样子。
这些女孩子都会在不经意间把视线投向那个站在台案旁边的宛如阳光般耀眼的少年。虽然不想承认,但对方毫无疑问是个胜过自己的美男子。学妹不会也是因为他才来这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