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月走出了小区。
小区不大,但正如记忆中的那般,小区分外的精致。
优秀的布局,充足的活动空间以及良好的环境,加上学区的位置,使得这里变成了众相争抢的好地方。
也同时便宜了当初拿白菜价买下这片房产的人。
柳月看到一个保安,他皮肤黝黑,正在大太阳底下站着,满头大汗的样子。
唯一的保护是一个红白相间,颜色有点像棒棒糖的老旧太阳伞,它静静地树立在一个保安亭旁边,偶尔会随着微风晃动。
强烈的阳光照得他睁不开眼睛,但即便如此,他也依旧选择没有回到自己的保安亭里。
柳月看着,下了一串不长的楼梯。
看到柳月走来,保安下意识地帮柳月拉开了铁门。
铁门像个高高的黑色栅栏一般,上面有金色的三角作为点缀。
柳月接了过来,手感不算轻。
她朝保安笑了笑,用很轻的声音说了声:“谢谢。”
保安却并没有看向她,而是直直注视着前方的马路。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那里有两个黑黄相间的大大减速带,和不算多的来来往往的车。
越过这条小马路,柳月看到了那条熟悉的街道——一条不算十分整洁的街道。
出了小区,仅仅只是过了条马路,外面便被密密麻麻的农民房占据,在外围——也就是连接街道的地方,那里开着一家家小店,而内部则是狭窄逼仄的通道和住房。
离这里最近的理发店在哪呢......?
柳月思考着。
好像,得上去到这条街道,然后往左走吧。
她观察了片刻这条街道,根据自己儿时的记忆判断道。
这是一个上坡,看地形,应该属于是标准的T字路口,直走则是上坡,往左走则是另一条铺满粗糙石子的道路。
早晨的太阳很热,但这已经是相对好的了——对比中午。
柳月顶着不算那么大,但已经足够令人难受的太阳,走上了一节不太平坦的楼梯。
楼梯和斜坡几乎是完全同步的,简直就像是是为了弥补左侧人行道的位置而额外建造,有种多此一举的感觉。
整体下来,似乎做工分外的简陋随意,看上去也并没有经过什么保养。
爬着楼梯,柳月这才感到自己的视线有多不适。
好像有点太低了......
几乎半辈子都在一米八的柳月,视角突然间变换为不到一米六,是什么感觉呢?
本来爬楼梯三步并作两步,现在得一步一步慢慢地爬,还得担心摔倒,原先微微抬头就能知晓的景象,现在踮起脚尖都无法看到。
真难适应啊......
正因如此,本该轻松的路段变得不轻松了,不知为何,在爬完这节楼梯后,柳月居然变得有些气喘吁吁的。
撑着膝盖,矗立在面前的是一家露天的烧烤店,烤串味道很香,但是并没有用心做招牌。
可能不太在意顾客,是那种性质的店吧。
烧烤店门前的大爷把灰衬衣拉到胸口,露着大肚子坐在板凳上,手中捧着一个装满臭海鲜的桶子。
大爷把桶倾倒,一堆堆已经臭掉的海鲜就这样哗啦啦地落在地上,污水和难闻的气味顿时弥漫了整个石子道。
污水就这样顺着坡道流下,缓缓流进了下水道里。
但是顺带着的,把这一小段路全部污染了。
幸好离烧烤店够远,否则这里应该不会有什么客人了吧......?
柳月腹诽道。
当然,这种严格来说很没有公德心的行为,也确实有些为难路人。
避开了灾区,柳月便朝着左侧的小道走。
路上的石子有些硌脚,但不至于令人难受的程度。
“seven......海王星橙......”
柳月数着过往的小店。
路上有一家便利店,一家已经废置的店面,还有一家海王星橙。
“海王......海王......哈哈哈~”
少女似乎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一开始很含蓄,但到后来,便愈发放肆,只是依然如银铃般悦耳,并没有惹人心烦。
是因为什么呢?药店变成人渣的代言?还是以前在网上看到的段子?海王进海王?
虽然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但是心中浮现的笑意就是这样的抑制不住。
“呀,到了。”
不知不觉间,柳月已经走到了转角,一抬头,发现自己居然到了。
路上的行人瞥了她一眼,没多说什么就走了。
哎呀哎呀,刚刚笑的好蠢呐。
柳月这才感到有一丝丝地不好意思。
不过她的回应也仅仅就只是小脸一红。
不要问为什么,当你习惯了独处之后,多多少少会有些神经兮兮的举动的,这很正常。
柳月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提醒自己道。
理发店有着红色的大大的招牌,底下是一扇薄薄的玻璃门。
撩开了碍事的头发,柳月挺直身体推门而入。
强烈的冷气迎面扑来,吹得她一激灵。
“哟,小姑娘来剪发啊?”
见她进门,一个手持推子的大娘热情地说道。
大娘刚完工了一个发型,剪头发的年轻人摸了摸自己光光的脑门,起身,满意地走了。
理发店不大,总共就只有五个椅子,地上满满地都是刚剪落的头发,黑擦擦一片,被大娘利索地用扫把扫进了角落。
年轻人一走,满满的座位顿时就空下来了一个,大娘招呼着柳月坐下,给她围上了长长的黑围巾。
“咳咳——”
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戴上着围巾很痒......
柳月只好用咳嗽来掩饰,但还是很难忍得住。
“咳咳......唔。”她最终还是没忍住,轻轻地笑了出来。
老板娘抓了抓她的头发,拿起了剪子,问道:“什么事这么开心啊?”
柳月连忙摆摆手:“没,没什么。”
啊啊啊,为什么会这么痒啊。柳月有些想不明白。
她只好瞧瞧伸出一根手指,抵在围巾和脖子交接的地方,试图用这种方式把围巾抵开。
呼.....
好像真的好一点了。
没有了这样的困扰,柳月也能够安心说话了。她看着面前的镜子,对着老板娘说:“老板,帮我简单修一下头发,大概留到肩膀,稍微整齐一些就可以。”
柳心中也有些没底,毕竟给女孩子留发型什么的,她可是一点经验都没有。
不过就只能交给老板娘咯,毕竟开了这么久店,而且生意还不错,应该是可以信任的......吧?
老板娘爽快地应下:“好嘞,小姑娘你准备留长发吗?”
长发?柳月想了想。
长发的自己......会是什么样的呢?
少女陷入了沉思。
她于是又对着镜子端详了片刻,却没有看出个什么来,便又回答道:“嗯......这个就不用了吧......,我大概留到肩膀,可能会再往下一点点,总之不用多长。”
老板左右看了看,挥起了自己的剪刀。
“好嘞。”
......
“咔嚓咔嚓......”
柳月能感受到某个锋锐的物体在自己脑袋四周环绕。
一撮一撮的发丝掉在了地上,柳月眨着眼看着。
一撮,一撮......
感觉老板明明剪了很多下,可为什么只掉下来这么一点点头发呢?
柳月看着地上的头发想。
难道女孩子剪头发,都会需要这么长的时间吗?
抱着这样的疑惑,她又看回镜子。
说实话,她已经很久没有在理发时看回镜子了。
主要因为曾经的她近视500度,摘下眼镜之后,除非是贴在镜子上,否则根本看不清自己的样子。
头发也因此被无数次剪的不成样子,自己和理发师还都感觉良好。
现在一对比,发现差距还真是大啊......
镜中的少女不施粉黛,但是皮肤水灵灵的,脸上似乎有着不明显的色斑,一双大眼睛格外有神,正在直直盯着镜子。
她的头发从原先的有些杂乱,变得颇为整洁,一部分随意地垂落,另一部分被理发师拿在手里。
“咔嚓,咔嚓......”
......
“好啦,小姑娘你看看效果。”
老板娘双手放开,向后退了一小步,顺便帮助柳月脱下了围脖。
柳月看看头发,再看看脸,感觉还是有些短了。
不过没事,柳月想了想,这么一点点长度,说起来倒也无可厚非,毕竟头发短了可以留,乱了或者不好看了才难搞。
她看到边上似乎还有人在等着,于是迅速付了钱准备走人了。
“老板娘再见啦。”
柳月说。
对这个朴实的老板娘,她不自觉地抱有一种好感。
“欸,小姑娘常来啊。”老板娘随口说道。
她并没有和柳月对视,而是转而去接待下一个客人了。
嗯。
柳月用不存在的声音回答了老板娘。
她以为自己说了,但实际上并没有发出声音。
在这忙碌的社会,有时候,连和陌生人对视着聊天的时间都没有。
柳月高中时期很外向,但是研读了研究生之后,虽然还是懂得如何社交,却也失去了社交的想法了。
可以做,做的好,但是已经不再想这么做了。
这就是她曾经的想法,现在看,这个想法似乎有些延续的样子。
哎呀哎呀,这样可不妙。
初中,啊不是,预备高中生应该要更乐观阳光一点才对。
柳月推开了门。
她去到旁边的海王星橙,试图寻找一个曾经自己最喜爱的一种饮料。
记得是叫......金银花露?
她从记忆里翻翻找找,终于找到了答案。
一种甜甜的,有着花露的清香的饮料。
柳月很喜欢它,曾经几乎每过两周都要来买一次,但是除了中国,世界上的其他地方,或者说至少在北美,很难找到。
就连类似的,替补的饮料,甚至说盗版的饮料,都找不到。
欧美喜欢那种把奶油和蔗糖大量堆积到一起,一口闷下去的**,所以这种渐入佳境的饮料并不如奶盖咖啡受欢迎。
也有可能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导致他们未能发现这种饮料的配方吧,所以并没有人这样制作吧。
还有11天......要赶快多喝点。
柳月想到。
理发花掉了10块......自己身上还有20快钱。
对于现在,20块怎么说都够了。
柳月走进了店里,这里的门是大开的。
照样是一阵迎面而来的冷风,但是没有理发店那么刺激。
相反,这种风令人很舒适。
正对着大门的小架子上排着从上到下,满满一圈的金银花露,整整齐齐,赏心悦目。
其中有含蔗糖和不含蔗糖两种,柳月挑了三瓶含蔗糖的。
黄绿色渐变的包装,配上微微带着水雾的透明瓶面,柳月的小手摸上去,冰冰的,凉凉的。
她想了想,三瓶十块,自己还会剩下十块钱,不如一并花了。
于是她又从一旁的架子上拿下来一盒龟苓膏,也是三盒装的。
“您好,一共是二十块钱。”
前台小姐姐微笑着说道。
柳月把两张皱巴巴的钞票推给了小姐姐。
小姐姐接过,钞票被塞进柜台里。
“需要塑料袋子吗?”她问。
柳月点点头:“请给我来一个,谢谢。”
哐,哐。
两下,三瓶金银花露和龟苓膏就都进了袋子。
柳月提起它,有一种重逢的喜悦。
这是一种很简单的快乐,但正因为简单,才变得难以表达。
走咯。柳月想。
该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