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什么时候，我一成不变的日常中，增加了一样重要的事。
只要穿过三条街道，在十字路口处右拐，直走到第三个路口左转，顺便到便利店买了两份我所不爱喝的饮料。
薄薄的雾气萦绕着孤零零的一幢公寓楼。一共四层。在楼道里数十一步台阶。
面前的门打开，亮光从里面透出来，似乎嗅到了沐浴露的香味。
“给，陆婳，你的可乐。”我露出最平易的笑容。
“不是说了，我不喜欢这东西。”她口中这么说着，却一把从我手中接过罐装的可口可乐，熟练地“啪擦”打开。
“那天你不是说了最爱喝可乐的吗？所以我···”我熟练地换下球鞋，穿上为我准备的拖鞋——戴着眼镜的狗正对我微笑着。
“那是我正好看见一个同学的桌角放着一瓶可口可乐而已啦！”她耸了耸眉，打断了我的话，又喝了一大口手中的碳酸饮料。
真是个言行不符的家伙。不过，很可爱嘛。
“木兮，你不用每天都来帮我补习的。”
“我也不想啊，这可是老师的命令。”
我装作无奈地耸耸肩，走到桌旁，从斜挎包里拿出笔记本。
这时才发现她穿着一身粉红色的睡裙，腰的部分微微收紧，衬出她身体窈窕的轮廓，裙摆上的一圈花边恰到好处地垂在膝盖附近，再往下便是白皙的小腿···
“那开始吧。”
她的声色平淡，听不出喜怒。
“啊？哦···”
我反应过来，掩饰着方才的出神，接过她的练习本，翻到昨天的作业。
十五个红色的叉，这家伙是怎么做到的···
“都跟我讲讲吧，我不会写。”她倒是极其坦率，完全没有忸怩的神情，一双大大的眼睛率直地看着我——不知为何让我联想到樱花的初绽。
“真拿你没办法。”心中有些窃喜，我转着笔，“刷刷”地写下解题步骤。
此刻，我才真正意识到这么多年来认真学习的意义所在···
◇◇◇
“她又出现了吗？”
“嗯？”她突兀的提问让我停下了手中的笔。
“我是问昨天是不是又有受害者了？”
是错觉吗？我怎么看见她的嘴角勾起形成一个嘲蔑的笑。
“是7班的田青，被发现在体育馆昏迷过去了。”
“已经是第几个了？”
“从开学到现在，已经有五个受害者了。他们至今都还没醒过来。”这个话题让我感到有些不安。
银白色的长发在她脑后随意地绾起，金色的短钗在中间固定，周围一圈绑着青色的丝带，却仍有几缕垂在了脸颊两侧。瞳色和天空一样的蓝，精致的脸庞是造物主的杰作，修长的手托着细腻肌肤的侧脸，吹气如兰，红润的唇微微翕动着···
“喂喂，你在不在听啊？”我触上她微带恼怒的双眉。
“哦哦，不好意思，刚才在想题目···”我支吾着，偏过头去。
“真是的。我问你明天愿不愿意陪我出去。”
“诶？”我受宠若惊，“可以呀，不过去哪？”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什么嘛···还跟我玩神秘？
◇◇
“淡漠”两个字写在她的脸上，和初次见到她的表情一模一样，毫无生气，美丽的面孔就如不会说话的布偶那样——仿佛什么都不关心，什么都无所谓，甚至不拥有喜怒哀乐的感觉。
我从那一刻起就深深体会到这极度的悲哀。
就算是她所戴的面具，也不会一直保持这个表情。
这简直不能被称为正常的人类。
因为人类，是一种可悲的佩戴假面来保护自己的生物。
而她，是我所感受到的不同于这种丑陋生物的存在。
一开始，我就知道，她是最特别的。
◇
“那再见啦。”同往常一样，我背上包推开门，她仍坐在椅子上，扭过头去看桌角的那一小盆锯齿类植物。我的问候似乎被一阵阴风卷走。
黑暗进入我的眼帘。我暗中鼓励着自己，终于勇敢地向前走去，视线始终直视前方，不偏也不移。
努力不去看那么多丑陋阴暗的灵体。
强烈遏制自己不去听无论多么诡异的像是诅咒的声音。
我维持自己迈出最正常的步子，双手却还是紧紧握住斜挎包的肩带。
我触摸不到它们。但能看到听到，感受到令人憎恶到发毛的气息，渗入皮肤深处，掺杂着恶狼般的凶狠，仿佛将人逼入绝境。
抬起手看看手表，刚过十点，街上却一个人影也没有。
仿佛只有我，被遗忘在这个世界里，充斥着幽灵的恐怖时空里。
白色的透明的肌体，明明是初春三月，钻入我体内的却是彻骨的寒冷。
空洞逐渐被放大。我的心是残缺的形状。
空白的三年。
之后出现在我世界里的，就是此刻在我周身挥之不去的恶灵们。我只是凭着直觉去定义这些怪物，只是漂浮在半空中的白色形体，像似云絮，但似乎萦绕着不详的气体，令人作呕。
“我回来了。”明知道屋子里不会有人在。就算是给自己一种安慰吧。
“晚安，幽灵们。”为自己铺好床，和衣钻入。窗外传来的恐怖伴奏也渐渐变得模糊，在意识里消失。
梦境中的我，是露出微笑的表情吗？
明明是个幸福的梦呢。
★
旋转吧！舞蹈吧！圆月下的精灵！
红色的舞鞋多么美丽，火焰在燃烧，森林的钟声即将敲响。
素馨花落下翩翩絮语，呢喃着，为我祝愿！
夜莺你别停！继续你那无与伦比的歌唱吧！除非是死亡的尽头，否则千万不要歇息。你是延续我生命的医者啊！
切忌注视那面虚伪的镜子啊！再美的容颜也就万年一瞬，终归黄土。美貌的内部即是苍白的骷髅。
还不如来跳舞，跳舞！圆舞曲多么动听！你已忘却一切！
唯有你灵巧的舞步能赢得最精彩的呼声，为万物通上欢乐的电流。
红舞鞋生在脚上，走过荆棘，越过荒野，蔷薇花的土上留有鲜红的记忆。
幸运的话，还会有王子来牵你的手，捧着你的脸蛋，吻下名为爱情的誓约。
欢迎啊！我的客人们！一起来旋转，舞蹈！音乐永不会停止！
午夜的钟声响起。
啊，是时候去看看我心爱的布娃娃了。
他们今天也是幸福的表情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