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辰未到戌时,华清池的顾客逐渐增多。
富庶人家乘马车到街口,步行到大门处,抱上自家名号,由小厮带到二楼雅间,舒舒服服地泡个热水澡,享受婢女们专业的按摩搓澡服务。
普通人家只能从两侧的偏门进入,在一楼的大澡池子里泡澡,池子里随便撒点药渣子,就敢挂牌“药浴”,每人收费十五枚灵币。
游手好闲的流氓懒汉们为了回本,把黑手伸向顾客换下的衣物。
运气好丢点灵币,运气不好连衣服带鞋子全没了。
总不能光着身子出去吧,于是霍肥支起小摊子卖衣服,不贵,一套粗麻布衣二十灵币,附送一双草鞋。
没钱付帐?抱歉,概不赊账,去地窖烧炉子去。
啊,扯远了。
只有三楼雅间的贵客,有资格将马车停在华清池大门口,在仆人婢女的前拥后簇下,在旁人的钦羡中走进大厅,踱着步走上三楼,享受独属于豪门大族的游戏。
只不过,今晚出了些差错。
小厮跪在楼梯口,止不住地磕头,“少爷们,三楼雅间另有贵客,还望少爷们不要为难小的。”
体态臃肿的华服男子抬起一脚,踹在小厮胸口,“贵客,去你娘的贵客,小爷我可是霍四爷的好兄弟,你吃了熊心豹子胆敢骗我!”
另有身体虚弱、元阳外泄的公子哥说:“霍肥呢,叫他出来见我们!不然霍四爷非得扒了他的皮!”
小厮呕出一口老血,苦苦哀求,“爷爷们啊,小人所说千真万确啊,的确有贵客!爷爷们稍等,霍掌柜马上就来!”
“等,等你老母!小爷倒是要看看是什么贵客,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侍卫们在各自主子的命令下,一齐冲上楼梯,挥拳打伤华清池的护卫,开辟出一条道路。
三楼雅间外候命的言管家,听到楼下推搡打斗之声,探出半个脑袋想看个究竟,要是打搅族长们泡澡,他可是有十条命都不够死的。
谁知头刚探出去,一只大手从黑暗中探出,抓起他的脸拽到楼下,结结实实地摔在楼梯上,肋骨都摔断了几根,疼得他呜哇乱叫。
胖少爷认出他,一只胖脚踩在他胸口,喷着唾沫骂:“言老头,你怎么办事的,霍四爷的雅间你竟敢让人占了去,是不是不想活了。”
胖少爷脚尖用力,刺骨寒气钻进言管家体内,如同置身冰窟,腿脚逐渐失去知觉。
“是...是三大族长。”
“呸!”胖少爷啐了口浓痰,冻结的浓痰刺入地板,把言管家吓得不轻,裆下流出一股热流。
“你当小爷我是傻帽,三大族长要是在这,明天太阳就能从西边出来!”
松花城谁人不知三大族长互不对付,即便各自的百岁大寿,都互不出席,而是送一些阴阳怪气的贺礼。
霍族长再度续弦时,千秋族长送了一株梨树和一盆海棠,气得霍族长一脸猪肝色。
言管家颤颤巍巍,抓住胖少爷的脚。“千真万确啊。”
瘦少爷一脚踢晕言管家,“我们闯进去,看看是何方神圣!”
“好!”
正当众人打算强闯豪华雅间,一人推门而出,“好吵啊。”
胖少爷瞧见鸠占鹊巢的罪魁祸首,气不打一处来,咬牙切齿地叫嚣,“打死他,出什么事,本少爷担着!”
—— —— ——
以下是某人的碎碎念:
接下来,原本是贵公子挑衅主角的经典滥俗桥段,不过被人diss写得太水,像挤牙膏,与前一章的辞藻华丽大相径庭,完全不像同一人的文风。
绝对不是我自卖自夸,绝对不是。
我合计着用夸张的手法反讽一波滥俗桥段,毕竟看文最劝退的就是各种用滥了的套路,不举例了,懂的都懂。
不过,为了不让牛肉汉堡和脆骨鸡块吐出来,我没下笔。
于是乎,有了这段碎碎念。
在之后的章节里——如果能坚持下去话,我也会尽量避免滥俗桥段吧,让为数不多的读者们看得舒服点。
要是看得不舒服就留言评论啊,一条评论五人气值呢。
顺便一提,牛肉汉堡不好吃,脆骨鸡块没送调料包。
下回得让我老婆换家店。
其实是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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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闲扫视气势汹汹的贵公子们,“哦”了一声,啪地关上房门,三步并作两步,推开窗户,二话不说跳下去。
所幸他已经换上柔檀买来的锦衣,不然松花城将出现光屁股裸奔的神秘少爷。
柔檀瞬步至秦闲身边,拉他出雪堆,绕着他看了三圈,确认安然无恙。
南薰踩着高楼的装饰物逐层跳下,冲到秦闲身边,怒不可遏地质问他:“您疯了吗,这可是三楼啊,万一受伤怎么办!?”
秦闲伸手抚摸南薰的脊背,安抚狗狗之类动物最适合不过。
别摸头,会咬人的。
“没事啦,我不是好好地听你训话吗?要是不解气可以多骂几句。”
南薰抽动鼻子,傲娇地说:“我才不敢骂你呢。”
秦闲抖落积雪,理了理衣服,“我先回家啦,烦请两位姐姐代我向三位族长道别。”
秦闲抬眼看向贵公子们的位置,衷心祝福他们不要被打成肉泥,大笑着向城外走去。
方才,他好似听到天外之人对他说:“赶紧跑,不要停!”
虽然不明就里,他还是决定听从天外人的话,因为他恍惚间看到充斥着滥俗桥段的未来,将他闲适安逸的生活搅得一团糟。
南薰快步跟上秦闲,“少爷,我送你回家。”
“没事,我走回去就好,城郊黄皮子庙,很近的。”
“黄皮子庙少说有三十里路,今晚风雪交加,你走回去只怕已经子时了。”
秦闲自知拗不过她,风魔狼一族都是倔脾气,钻牛角尖。他只好说:“送我回去也行,不过你要办一件事。”
南薰笑逐颜开,拍着胸脯保证别说一件事,十件百件也行。
“很简单的小事,”秦闲脱下貂皮大衣,披在南薰身上,盖住冻得惨白的大腿,“替我穿着,送我到家再还给我。”
南薰正想反驳,秦闲正色道:“不穿就回去,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留你在身边有什么用?”
南薰默然同意,与秦闲并肩走在出城的街道上。
黛色的苍穹撒下瓣瓣雪花,在清冷的夜风中,飘飘摇摇,寻找合心的去处。
豪门望族的屋檐,太过肃杀冷漠,比九天更加寒冷;
曲径通幽的秘境,没有文人墨客,终是一场空;
娇艳俏丽的冬花,相看两生厌,勉强凑合只是两败俱伤。
挑挑拣拣,捡捡挑挑,无暇的雪白,落在泥土里,染了尘埃。
不如落在男子肩头,让女子为心上人,拂去肩头积雪。
秦闲转过头,对南薰轻声道谢。
南熏低头浅笑,默默注视他的背影,瘦削,病弱,很难想象他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注定活不过十八岁的天弃子,被世间万物厌弃的天煞孤星。
为什么没有怨天尤人,为什么能温柔地对待他人,为什么不借助圣人的力量报复世间?
南薰着实想不明白。
与秦闲缔结契约后,她化形时留下的暴虐与戾气,对人血的渴望与迷恋,一扫而空。
真正的重活一次。
风魔狼要寻找一个永远追随的主人,墨哮老怪的主人是霍家老祖,南薰则认定了眼前的男子。
“少爷,南薰想永远陪在你身边。”
这句话终究没能说出口。
“今晚雪景正好。”
“但愿没人冻死。”
“少爷所言极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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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霏霏,想非非。雪向郎君肩头堆,怎知女儿怜。
天不睬,人来踩。潦倒困苦未曾悲,赚得余生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