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垂掩渐没的夕阳即将散尽最后一缕辉光时,终于批阅完第一百份申请书的若明心,双目无神的瘫坐在椅子上,全身上下宛若包工头付不起工资的工地般,有了它们自己的想法。
“休息一下。”
白墨轻轻合上了笔盖,若明心宛若是一位虔诚的信徒聆听了主的福音般,仿佛连灵魂都因为这一道声音而得到了救赎。
“天使啊。”
“你刚刚还说我是恶魔呢。”白墨起身伸了个懒腰,没有一丝累赘的小腹随着上衣的升起而逐渐出现在若明心的眼瞳中,她似笑非笑。
“各占一半。”他浅笑着有些困乏的闭上眼睛,那份自从自己和若染曦相遇之后,逐渐躁动的不安感竟是愈发强烈。
“今天晚上早点休息,明天还要早起。”
虽然白墨不打算熬夜肝任务,但既然她下午在回家取晚餐时顺便将睡袋拿了过来,反正两个人都在,哪里睡都是一样。
“明天是剑道课和……”
“君子之礼,林老师的课。”
“话说,陈梓昕她教什么?”他忽然有些好奇。
“陈梓昕么,教——嗯,新娘修行。”白墨的表情有些微妙,对她而言那一晚陈梓昕那暴虐的形象至今仍历历在目。于二人刀剑交错铮铮作响之时,她那一身似以尸山血海所铸的气势应该不是靠插花练出来的。
“那你想学吗?”
“那你想我学吗?”
白墨毫不犹豫的反问。
“废话,像你那么可爱的女孩子谁不想和她结婚啊!”若明心想都没想直接回答。
“……知道了,不用喊那么大声,我听得见。”
她将收拢于耳后的金色长发轻轻放下,那染上了一层夕阳橘黄色的光而不加修饰的长发,将那早已绯红的白嫩脸庞尽数遮掩,只看得见一双金色的双眸躲躲闪闪的望着自己。
若明心注视着身前那注定会陪伴自己一生的倩影;恍惚间 ,一道不知是存在自己记忆何处的身影与双眸中的她逐渐重叠,熟悉与陌生感似潮水般交织在一起,他一时间忽然觉得有些不安,但又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怎么了,明心?”
他眼中的世界逐渐陷入漫无边际的漆黑中,到最后只剩下了自己的心跳声。一起一伏间,如有雷鸣。
如此磅礴的心跳声绝非是这个世界上的万生万物所能拥有的,在他的认知中唯有一种存在得已般配。
你说的对,我们都是皇。
同一片天空下,“叛徒”们睁开了紫色的双眸。皇那复苏的心脏的律动声,惊醒了假寐中的陈梓昕。她似乎是想起来什么,随意披上了一件外衣后迅速的离开了这似乎从未在夜晚亮起的暂居之地。
[目标已获取,信徒唤醒,确认目标:黑皇,任务开始。]
来自“神”的声音在每一个堕落信徒的脑海中响起,数千道罪域的气息同时在这座城市中绽放,无数道微弱的气息汇聚在一起,竟也宛若洪流。
与之相对的,则是三道远超前者的气势笼罩在整座城市的上空,高傲的回应着宵小之物的窥探。
“愿为主,尽生而死。”信徒们低声的喃呢着,活体的装甲取代了原本的人类身躯,如今它们的脸上除了必要的双眸外其他的部位均化作一张充斥着半个脸遍布利齿的巨大口器,头骨被更替为纯黑色的金属头盔,巨刃从手臂的外侧出延伸而出,俨然一副为战而生的姿态,竟因绝对的暴力而衍生出了一丝独特的优雅。
它们告别了自己的过去,也许它们作为人时的曾经也有着自己家人和朋友,但现在一切都结束了,那个人已经走了,永远不能回头。
在选择背叛的那一刻,便注定会与曾经它们所存在过世界彻底决裂。
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那么无论是谁都要为之付出代价。
“你们好呀,信徒们,大晚上不睡觉,是想和远征军的漂亮姐姐,来一场月华下的狩猎么?”
纯银色的月华散落在一半金辉一半幽紫的陈梓昕身上,那漆黑的双眸此刻竟宛若星辰般明亮。她明显是不怀好意的微笑着,那笑容中若有血腥味扑面而来。右手执幽色的光刃,左手虚握王权的辉光。
“睡一觉吧,醒来就不会痛了。”
有光,自那初临的黑夜中绽放。
[东区失联,注意规避,任务继续。]
“以皇之名,允汝等一死。”
晚时的钟声,连带着若染曦话语一同响起,宣告着皇那染血的恩赐。
[……西区失联,剩余信徒抓紧时间。]
作为一切起源的学校会议室,甲胄加身手握利刃的白墨静候着自己那些低劣的同类时隔五年的再一次来袭。
第一道阴影抵达。
它似乎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白墨无声的从中撕裂一分为二。
“一个。”
漆黑的线自下而上穿过,心脏被割裂成两份被迫停止运动的它,宛若第一次接触外界的古物般,化作尘埃飞散。
但那阴影似乎连绵不绝,仍是像浪潮般一波接着一波袭来,那一刻她仿佛又回到了五年前,宛若与整个世界为敌,入目皆是对自己亮出利刃的同类。
她双手紧握剑柄,微微欠身。几乎是片刻后,那道纤细的身影宛若游龙般掠过一波接一波的黑潮,凡剑刃所至之处,必有生灵以死相随。
“主教,你的同胞们都在哭泣啊!”它们嚎哭着,用那就像是破碎的喉咙发出的声音般,呼唤着白墨曾经的身份。
“闭嘴。”
那喧嚣仍在继续,甚至变本加厉。极端的暴怒使她紧紧攥紧剑柄,却不知挥向何处,宛若举世皆敌。
“这样去欺负一个女孩子,不好吧,嗯?”若明心的声音轻轻响起,“喋喋不休的废物们。”
所有的信徒将目光投向若明心,几乎是顷刻间改变了目标,袭向突然发声的若明心;而面对这无穷无尽的黑潮,他的双眸中亦无丝毫惧意。
“如果不是他自愿放弃权柄,你们又怎配对一位皇拔剑而向?”
仍是那宛若一尘未染的若染曦,若光自天降。纵使剑刃在手,那只对若明心绽放的笑容仍是依旧。
“抱歉,我的主,染曦来晚了。”
皇与皇双眸相印。
你一直都在?
我从未离去。
她高举起那柄历时千年之久的佩剑,多少岁月都没能掩去那佩剑上所荡漾的那至高的王权的辉光,横跨千年再一次降临在这已早已是物是人非的世界上,以无上的权柄,再一次予以众生审判。
“万物皆陨。”
以皇之名,允众生陨。
[任务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