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星辰都被掩去的漫漫长夜，白墨独自一人坐在空无一人的屋顶，也许是入夜渐深，城市终于停止了喧闹。
这是临近黎明前的最后的夜，也是晨曦降临前最深邃的，似乎要将万物吞没的黑暗。那黑暗中宛若有满怀恶意之物潜藏于其中，贪婪的窥视着他们的一切。
她的双眸在这样的夜中闪烁着宛若燃烧中的淡金色的光火，注视着那道不知何时降临于此的身影。
“你来找明心？”
“不，等你。”若染曦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不掺杂半点多余的情绪。
“等我？”白墨原本那平静下来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意外的表情，宛若灼烧中散发着危险气息的双眸明显是暗淡了少许。
“是的，我不是你的敌人，无论哪方面。”若染曦依然是那宛若连情感都被剥夺的声音，简直像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却又顽强苟活的幽魂。
“从你的行为上来看，这显然是不成立的。”白墨毫不退让的注视着若染曦绯红色宛若瑰宝般的双眸。“如果真是你说的那样，那么你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出现在我们的身边。”
在她沉默的那一会儿，晚风轻挽起两人的长发。
“你说得对，我也没想到自己会失态至此，连长达七千年的时间都无法抹去这份眷恋。”
白墨第一次在没有若明心的情况下，看见这位始终予以世界冷漠以待的军皇展露出笑颜，虽然是苦笑的成分居多。
但的确很好看，她笑起来的模样，哪怕是苦笑。
“明明是你为了那唯一的帝位，而亲手将利刃送入了挚爱的胸膛。”白墨的双眸中仍存有警惕，身躯依然处于一种随时能发力的状态。
“是啊，所以我罪有应得，自作自受。”
明明她那平静的声音没有丝毫的变化，白墨却从其中听出了那难以掩去的，横跨了数千年依旧未曾磨灭的悲伤，像是断闸的洪水般倾泻而出，将那道月芒下尤为显得让人怜惜的身影完全浸没。
“……那你现在来找我做什么？如果只是想在见他一眼我也不是不能接受，但更进一步，说实在我现在还不能信任你。”
“这样就够了。”
“额，你们两个都在啊。”那道熟悉的声音在两人的声旁响起，金发的源和白发的皇同时回首，赫然是若明心。
“你怎么来了，睡不着？还是我动作声太大吵醒你了？”
“嘛，半夜身边突然少了一个人，谁都会爬起来看看是不是。谁知道你居然背着我半夜和别的女人在这里幽会，你知道我有多伤心吗？”
“在你说这句话之前，先把你那满足的笑容收一下。”
若染曦默默地看着两人的互动，双眸中没有任何东西。
“对了，若染曦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和陈梓昕一起的吗？”
“我来等候您的抉择，我的主。”她微微欠身，再一次抬头时，眼瞳中已然映入了他的身影。
“您是想享受这个世界的温柔，还是走您注定应该走的路？”
“明心，无论你选哪个，我们都会一起一直的走下去。”
微弱的月华染上了金发少女的身躯，她轻轻挽住在晚风中飘扬的长发，同样的金色双眸认真而坚定的注视着自己，脸色微红。琼鼻若羊脂，薄唇似朱砂，几分恬静淡雅，叫那美人如画。
白色长发的皇嘴角泛起一抹微笑，纯白的月光散落在同样纯白的少女的肌肤上，一丝若有若无的嫣红浮现在少女纯美的脸上，两颗宝石般的绯红色双眸中，唯有漫天星辰和他。
不知不觉，夜中的乌云散去，露出那不知被掩盖了多久的满天星河。
难怪这么多人想要将自己的心分成很多份，但若是一颗完整的心被拆了开来，那岂不是就变得一文不值？
“那个，先不说选择的问题，你们难道不冷吗？”寒风拂过若明心的身躯，虽然已经是夏夜，但深夜的温度依然不算高，所以他发着抖将自己抱作一团。
此时两位身体不同于常人的少女才注意到若明心只穿着一件单衣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白墨既心疼又好笑，将自己披着的风衣解下，轻轻的披在若明心的身上。
“为什么不多穿一点衣服？”
淡淡的幽香环绕在若明心的鼻间，那来自恋人的温度不禁让他像是小猫般眯起了双眸。
“当心你啊，所以我一醒来就跑过来看看。”
白墨没有回话，但从哪微微上扬的嘴角看来，她现在的心情很不错。
“对了，我们刚刚说到那了？”
“您的抉择，”若染曦凝视着他漆黑的双眸，“‘战区’中可没有这些温柔，我的主。风雪与凛冬，征伐与战争，无数座城市被焚毁，无数的生命在哀嚎中逝去，唯有悲伤是那个世界唯一的主旋律。虽然残酷，却远比‘乐园’要真实。”
“从一位源的角度来说，我认可她所说的一切。但还是那句话，无论你是去是留，我一直都在。”
“那，您的抉择是？”
“怎么弄得跟个RPG游戏一样。”
“但现实不是游戏，我们都有着自己的喜怒哀乐，也同样会死去，现在的您，也亦非往昔。”
若染曦回答的很认真，她还是第一次朝自己露出那么严肃的情绪。
若明心反而松了口气，最起码证明若染曦不是怀着欺骗的目的从而接近自己。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他也许会很伤心的吧。
虽然两人就见过那么几次面，但他已经将这个莫名觉得熟悉的少女当成了朋友，也许他只是不想让她悲伤。
您的温柔千年未变，我的主。
千年前那个风雪交织之夜，往后所有故事的开端似乎都能追溯到那次皇与皇的相遇上。
从第一座城市在风雪中建立，再到偌大的帝国崩解离析；百年的时间宛若一瞬，再回首那熟悉的一切竟如同尘埃落定般迎来永恒的终结。
“但我们仍然相遇了不是吗？所以这个故事，如今依旧在继续。”
也许他自己都没有发觉，在他的双眸中，仍燃烧着来自千年前的辉光。
物是人非，一切继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