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
苟延残喘的清理者孤身一人躲在某片丛林中,他引以为傲的队友们几乎是一个照面就被那个眼眶微红的少女,屠杀般轻而易举的解决。
他不知道那个黑发黑瞳的家伙是什么东西,但直面她时,那铭刻于血脉深处的恐惧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离开那个怪物。
它是哭过一次吗?什么东西居然能让那个漠视生命的怪物流泪?
他感觉到轻盈的脚步在朝自己躲藏的方向逼近,就像是猫戏弄老鼠那样,不紧不慢的一步步将猎物逼入绝境。
真是恶趣味。
他清楚的知道这就是源的捕食方式,通过死亡的逼近来压迫猎物产生更大的情绪波动,无论是恐慌还是绝望,都是那些怪物们最好的食物。
它们也进食那些正面的情绪,只是对它们而言,让一个人感到喜悦,远不如让一个人感到绝望那么容易。
他调整一下自己的呼吸,努力使自己那颗惶恐不已的心平静下来。
感受到那个身影在逐渐逼近,他紧紧握住手中更改为近战模式的步枪,小腿上的肌肉猛然发力。
“嘘!”纤细的手指抵住了他的嘴唇,那道熟悉的让人心安的身影不禁让他紧绷的身躯松懈下来。
精灵少女握着一柄只剩下一半的长剑,剑身上那平滑的切口充分说明它经历了什么。
“她就在附近。”
“另一个呢?”
“去追猎我们逃窜的同伴了。”她的神情完全看不出悲伤的情绪,倒不说如现在为那些死去的人悲伤又有什么用,他们能活多久都得全看那位猎手的仁慈。
“我……”精灵少女猛然一把将不明所以的清理者推开,一道宽阔的剑痕出现在刚刚两人相拥的地方。
“她来了!”
没有任何沟通的意思,那黑发的少女以一种难以想象的速度来到了清理者的面前。如此近的距离,他甚至能看见她的身后,那飘起的长发。
金属交织的声音在两人的中央响起,她挥剑的技艺根本算不上高超,甚至可以说是毫无章法,只是单凭着她那快到极致的速度以及惊人的力量就足以轻易的压制住他。
双方猛然加快挥剑的速度,清脆的碰撞声以及摩擦产生的花火宛若暴雨般急促。这是一曲赌上生与死的舞步,剑刃交织的声音汇聚成一首挽歌,予以失败者光荣的死亡。
黑发的少女抓住清理者的枪刃被斩开的空隙,微微欠身,一轮银色的新月极速在他的眼前升起。
根本来不及抵御这次蕴藏杀机的斩击,他索性闭上了眼。
“你是不是忘了还有一个和我的约定?”只剩下一半的剑刃颤抖着苦苦抵御来自黑发少女的斩击,她仅仅是一只手就压得精灵少女的两只手颤抖不已。
她似乎有些疑惑,宛若艺术品般的脸庞上写满了挣扎的神情。
清理者可不会将自己和亲近之人的生命托付在敌人的仁慈上,他握住手中的枪刃,猛然从另一侧对黑发的少女袭去。
她漆黑的双眸中陡然亮起某种难以言喻的金色辉光,让直视她的清理者下意识感到恐惧。但她似乎想起了什么,那眼瞳中的辉光迅速暗淡。
他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不妨碍他克服那份刻印在血脉深处的恐惧,对着那黑发少女横刀而向。
她轻轻的叹了口气,一剑将僵持不下的精灵少女震开后,她眼中的世界陡然在此刻被放慢数倍,迎着两人不可思议的目光,青涩的身躯猛然发力,竟是又是一轮完整的新月绽放她的四周。那耀眼的银华中央,是那宛若星辰般的少女。
极致的杀意,铸就极致的美感。
两人的血同时绽放在半空中,清理者和精灵少女那不可思议的目光就这么被永远的凝固在那一刻。
最后的最后,是那非人之物的少女的一声叹息。随后是剑刃入鞘的声音,她似乎没有回头补上一刀的想法,而是独自一人略显萧瑟的离去。
“我……没死?”
“少说点话,她造成的伤口还是很深的。”精灵少女费力的起身,用自己随身携带的一小瓶酒精消毒后,娴熟的为自己绑上了绷带。
“别动。”她按住了挣扎着想要起身的清理者。“你们人类的身体相当的脆弱,即使你经历过相关的训练。”
她说的没错,由于大量的失血,他现在感觉自己的身躯有些发冷。
她按照刚刚对自己的做法,轻车熟路的为清理者处理好了那夸张的伤口。只是可能因为血流的有点多的缘故,他看上去脸色相当的苍白。
“这算不算你们文化里常说的那什么,情侣样式?”
清理者是又痛又想笑,他现在的声音意外的虚弱。
“我的文明里,可没有请人给自己胸口开一刀的文化。”
“那行吧,反正我们现在有一些一模一样的东西了。”
她看上去并不在意,种族与种族之间的体质真的不能一概而论。同样的伤,他都快不行了,而她却还有开玩笑的余地。
气氛一下子突然沉寂下来,毕竟他们都在刚刚失去了自己所有的队友。
不过这是战争,既然做好了上战场的觉悟,那就要直面生命凋零的结局。
“那接下来我们去哪?”她轻轻而坚定的握住了他的手,清理者并没有拒绝,反而还将那只白皙的手握紧。“回战皇的军团?”
“回不去,她们把我们的后路堵住了。如果要回去,很可能会碰见她们,这次她们其中一个放过了我们,但下次可就说不准了。”
“那就和我回老家吧,反正离这里很近了。”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开心的说出了自己的建议。
“你老家……是叫永夜之森么?”清理者思索着少女之前对自己提到过的,她老家的信息。同时拉着她的手,缓缓起身。
他们必须撤离,不确定那个怪物会不会突然后悔然后回来再给他们来几刀。
“听名字,有种阴森的感觉。”
“不会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叫这个名字,明明是一片挺漂亮的森林啊。对了,我还可以向你介绍下我们的神哦。”
“树皇?”
“对啊,殿下可是很温柔的。”
明明是两个刚从死亡的边缘走出的家伙,伤痕还未痊愈。却是有说有笑的,朝着远方的家园归去。
死者已逝,苟活者更应在这片硝烟弥漫的血色大地上,享受那尚未走向终焉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