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明心抬头朝着永森之庭的方向望去,一种难以言说的悲伤宛若潮水般将她包裹。
她不清楚在那看不见的远方发生了什么,但是大概能推测出事情的结果。
“我还以为自己和它们只是单纯的敌人。”
“怎么了?”
“没什么。”若明心摇摇头,她不想再让白墨为自己而感到担心。漆黑的双眸无神的打量着手中那柄名为狩龙的逆叛,思绪纷飞。
突然间一道金色的光柱从永夜之森第二层的某处冲天而起,那是强横至极的王权的辉光,远比渐零和予生要更强的一位皇,因为同类的死亡而苏醒了。
别的生灵从那浩瀚的王权中只能感到对这类宛若天灾般存在的恐惧以及那压迫得让人喘不过气的无力感,但若明心却从那阵恐怖矩能潮汐的中央,感到了一丝名为悲伤的情绪。
“我们是同类啊。”
同样的辉光同时在若明心青涩的身躯上绽放,另一道王权宛若对应般随着之前那道王权的升起,高傲的向世界宣誓着自己的存在。
这是一种明晃晃的挑衅和宣战,一位皇不可能不会去理会另一位皇的公然挑战。
手持战戟的身影从天空重坠而下,将宽大的树干砸出一圈以她为中心的龟裂。那双燃烧着的金色竖瞳凝视着自己身前的两人,她缓缓起身,舒张开身后那对被鳞片所覆盖的龙翼。
一皇,一源。
她对自己的敌人作出了初步的判断。
“你应该是……黑皇?”
“真聪明。”若明心抽出了那柄从白墨那得到的狩龙,古朴的剑身上倒映着余骸面无表情的脸庞。
深红色的铁靴踩在坚硬的树干上,全身上下被同样深红色的裙甲所包裹,手中的那柄夸张的战戟被她轻松的举起对准不远处的若明心和白墨,龙尾在身后随意的晃动。
“予生死了。”
“为什么要告诉我?”
“因为你也是皇,绝对能感应到。”
“……是的,你说的没错。”
“是你吗?”
“不是,也和我脱不开关系,对吧。”若明心的神色看上去很轻松,好像丝毫没有做好和一位皇开战的准备。
“握起你的剑,陛下。千年前我战败了一次,现在我将再一次向你发起挑战。”
那双宛若燃烧中的黄金色竖瞳凝视着神色如常的若明心,那双漆黑的眼瞳中丝毫看不出惧意。
“为什么你们都用敬语称呼我?”
“因为这是你赢得的荣誉。”
对话只持续了一小会,随后是余骸那加速到只剩残影的身躯迅速朝不远方的若明心袭去。她挥动手中的战戟,重重的从侧面斩向若明心。
她没有选着硬抗,而是选择将矩能加持在纤细的双腿上,白丝加水手服的装扮,完全看不出一丝皇的模样。反而更像是一位邻家的少女,不得不说这一世的黑皇确实很好看。
不过对于皇与皇之间的战斗而言,无论是铠甲还是百褶裙,效果都是一样。
若明心在空中俯视着自己正下方的余骸,后者同样仰望着身处于半空中的她。
“在此之前,你不打算去见她们最后一面吗?”
若明心的话平息了余骸的战意,她目不转睛的注视着落在自己身边的若明心,将手中的战戟竖起指向天空。
“就剩你了。”
“你仍是选择了军皇,选择了你千年前所选择的路。”余骸将目光投向远方,又是一位故友永远的离开了这个破碎而残酷的世界。她仅仅是沉默的凝望,早已习惯了悲伤。
她从来都是孤生一人,直到遇到了那两个和她相同的家伙。
皇与皇的初遇从来都算不上美好,因为一开始她是在一个大雨滂沱的夜中,通过传送矩阵来到了树皇所在的永森之庭。
那时候的她衣衫褴褛,一位高贵的皇竟像是一个奴隶一样落魄。然后她遇上了偶然造访树皇的战皇,但那个时候的渐零着实被余骸的模样震撼到了。
【喂,你这家伙不也一位皇吗?那你的麾下的种族呢?】
【它们……全都死了。】
【你没能守护住它们?】
【……是的。】
就这样,两位皇收留了另一位无家可归的皇。她要求的要求不高,只是乞求予生和渐零能给她一块修养的住所。
是的,乞求。
当渐零和予生碰见余骸时,她身为皇的高傲已经全部被打得支离破碎,只剩下一幅躯壳无神的行走在这个世界上。
我身上的一切,你都可以拿去,你可以夺走我的龙血,也可以为我戴上项圈。
然后就被渐零狠狠的抽了一巴掌,她至今为止仍记得渐零那恨铁不成钢的语气。
【你可是皇诶!是那种动不动让山河血染十万的皇!所有种族共同歌颂与畏惧的天灾一样的生物。】
自己只是沉默着,默默禁受着渐零的怒火。
【你到底是被什么东西打成了这样?】
【……源。】
即使是现在,她也不愿意回想起那一天的惨状。无数的怪物撕开裂隙从另一个世界中降临,巨龙的怒号和怪物的嘶鸣响彻在整个龙岛上。
无数的龙巢被战斗的余波所损毁,无数尚未出世的幼龙仍在龙蛋中安睡时,那灾厄从天而降,它们还未来得及体验这个世界的美好,便葬身于废墟之下。
余骸不记得自己的战戟撕开了多少怪物的身躯,不知是同族的血还是怪物的血为她的战甲染上了一层化不开的猩红。
最后她碰见了一个从裂隙中走出的人形生物。
拥有着如此唯美的容颜,却在完成着一场连恶魔都自愧不如的暴行。
她根本就就是在亵渎生命,让所有死在她手上的生灵都一定会以无不痛苦的方式死去。
那些奄奄一息的巨龙眼中,乞求着解脱的神情,她至今为止仍历历在目。
以龙族除她之外所有生灵的血,她将那群怪物赶回了裂隙的另一边。只留下破碎和染血的大地,在述说着不久之前发生的暴行。
她仍记得那个在离去时源对她所说的一句话:
【你为什么要哭?你不是赢了吗?】
话语中没有嘲讽的意思,它是真的对自己的悲伤而感到疑惑。
她没有回答,只是选择用只剩下无尽的仇恨与愤怒的双眸死死的将她的身影刻入自己的记忆中。
从那时起她便明白,双方跟本就不是同一类型的生物。她们之间,唯有死战至双方中任意一方彻底消失,世界方能迎来安宁。
那一场皇和源商讨合作的会议,她并没有参加。源对待所有拥有智慧的生灵的态度,只有她一人知道。
龙族曾经所创下的恶名,也让那些皇不愿意相信她的话。
既然无力改变结果,那就选择拒绝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