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门声轻轻响起。
“请进。”
“是。”李泽明毕恭毕敬的打开办公室的大门，肃穆的站在办公桌前，那位全身笼罩在黑袍中的身影也不抬头，静静的推演着办公桌上的棋盘。
“第五战区在白叶率领第一军团前往支援后，局势基本已经稳定下来。具体的数据也已经统计了出来，存活率仅有……百分之二。”
“我知道了。”从黑袍中传出的声音，让人忍不住去信服。
“莫辛悍德没有问题。”
“当然，一个战区的所有生命，这个代价远远不够让一位潜伏在军团长中的源暴露。”
一如既往的冷漠，无论对敌人还是自己的同胞。她正如历史上所记载的那样，对文明怀有绝对的忠诚，同时对所有个体保持一视同仁的冷漠。
守夜人很像源，倒不如说她就是人类文明这一方的“源”。
“你在听吗？”
守夜人察觉到了李泽明的走神，轻轻用棋子敲了敲办公桌的桌面。
“L.1，升起窗帘，打开灯。”守夜人等待办公室中的灯光亮起后，缓缓将自己身上的黑袍褪下。
那是一张永不衰老的精致容颜，肌肤仍是像李泽明和守夜人初见时的那样，病态般的白皙。
漆黑的双眸以及同样漆黑的长发，不属于这个时代却无比合身的礼服，她仿佛是从画中走出。
不知不觉中，曾经的那个只有半个人高的小家伙，现在已经比自己都高了。
守夜人默默的注视着自己身前的李泽明，不知从何时开始，变成自己逐渐需要仰望对方了。
“抱歉，有些走神了。”
“说说你的计划。”
“关于战争？”
守夜人微微颔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我认为我们应该主动出击。”
“思路清晰，然后呢？”守夜人仍在推演着她的棋盘，一人饰演两方棋手。
“可能会出现一些牺牲，我们必须连自己人都骗过去。”
“交给你了。”
守夜人拿起随意的放在一旁的终端，把调动所有军团的权限下拨给李泽明。
“我们远道而来的客人们没有受到惊吓吧？”
“夜族前来支援的禁卫军安全的待在第七战区的中央区域，没有出现丝毫的损伤。”
“我问你一个问题，你知道为什么人类需要迫切的和新生的夜族建交吗？”
守夜人停下了棋盘上的推演，饶有趣味的将目光投向李泽明思索中的脸庞。
“总不可能真的是为了解决情感问题和所谓的优化基因吧？”
李泽明实在想不出守夜人这么做的理由，远征军强大的实力完全不需要夜族的协助，甚至现在脱离了树皇保护的夜族反而迫切的需要远征军的武力威慑来保证永夜之森的安宁。
“相当于一份投名状。”
“……，我不是很能理解你的说法。”
“你知道为什么人类文明要建造‘乐园’吗？”守夜人缓缓起身，从一旁的仪器中拿洗干净的玻璃杯接了两杯热气腾腾的咖啡，将其中一杯放在了李泽明的面前。
“自己去搬张椅子，有时间吗？”
“有。”李泽明搬来了椅子，在坐下之后整个人显得随意了许多。
现在他们之间的关系不再是上下级，而是熟悉的朋友了。
“那大概是统一帝国崩溃后第十年的故事……”
硝烟滚滚的第五战区，姗姗来迟的第一军团踏上了这片被虚无之地的怪物肆虐已久的土地。他们首先清理掉了那些还有人存活的城市中的怪物，然后像是扔进水里的石头在水面激起的涟漪那般逐渐朝四周扩散。
这群沉默的肩甲上刻有一条黑色龙首的精锐士兵，势如破竹般撕开了围堵在城市外宛若无穷无尽的兽潮。
特制的唐刀轻而易举的撕开了初代种表面的金属鳞片，顺着它那庞大的身躯一路朝上，最后残暴的刺入它的心脏。
这只四肢爬行浑身布满尖刺的巨型生物哀嚎着，无数宽大的触须试图拍打游走在它身躯上的蝼蚁们，那落下的触须要么是砸空，要么就是被他们手中特制的武器斩断，黑色的血染满了全身，怪物的哀嚎声也更盛一分。
陈梓轩留守在所剩无几的城市中，帮助当地的剩余部队维持城内幸存者们的秩序。
那些幸存者，他们的脸上无不写满了惊慌与恐惧，只有在靠近那些荷枪实弹的守军时，脸色才会好看一些。
在得知他们的安全得到保障后，有些人直接一屁股坐地上，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脸上完全是一副劫后余生的表情。更多人却是当场开始嚎啕大哭，或因为恐惧或因为悲伤，理由各式各样。
陈梓轩只是沉默的，望着自己身前那各式各样的人影。他们有着自己的家庭，自己的喜怒哀乐。不是一条条冰冷的数据，而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他们本应该幸福和自己的家人一同漫步在阳光下，却因为那些该死的怪物，他们永远的失去那么做的权利。
铃声缓缓响起，终端提醒她这是来自若亚的通讯请求。
现在，木已成舟。
陈梓轩轻轻的按下了接听键。
“……喂？”
她听得出来，若亚的声音有些颤抖。幸好这一次的重建任务没交给若亚，而是交给了自己。
“是我，陈梓轩。”
“第五战区……情况……怎么样？”她说出的每一个字中都带有难以掩去的颤音，听得出来，若亚在努力的维持着平静。
“活下来了一部分。”
“多少？”
“……百分之二。”她听见了终端掉下来砸在地面上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哭声缓缓从终端中传出，在这一段时间里，陈梓轩什么话都没说。
远征军总部，身为第五军团长的若亚无力的跪倒在地，终端从她无力的手中滑落，她终于是再也无法抑制，晶莹的泪顺着惨白的脸庞滑落。
这是一位军团长面临绝望的命运时，唯一所能发出的绝望的声响。庞大的矩能不受控制的在她的身体中流转，宛若一颗大地上升起的星辰。
妄图用着自己微薄的星火，去照亮这片已经被漆黑的夜所侵染的大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