汇聚成流的血液伴着柯兴的癫狂不断填补着贪欲的深渊。
可深渊之所以被被称为深渊,就是因为深渊那份黝黑的深。
欲望的深渊,吞噬着一切的贪。
看着第二个酒壶被渐渐填满,柯兴的笑容愈发猖狂。
可很快,柯兴的笑容渐渐凝固,狰狞的伤口处钻出的血液越来越少。
见此,柯兴又在手上划出一道道伤口,等待着血液的再次汇聚。
可柯兴的手臂就似已经干涸,变得干瘪,再也挤不出一滴鲜血。
柯兴本就疯狂的神色转为癫狂,只见柯兴直接调动全身气血凝聚到手腕处。
终于,再度得到滋润的双臂重新变得充盈起来,鲜血,再次一滴滴慢慢滴落进酒壶。
尽管身体已经开始摇摇欲坠了起来,可柯兴却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滴答,滴答。”
鲜血滴落的速度已经开始慢下来了,每一滴鲜血都好似滴在柯兴的心间,让柯兴无尽的贪婪又得到了一分满足。
渐渐地,第三个酒壶也已经漫到了壶口。
当最后一滴鲜血滴下,柯兴的脸色已经变得苍白无比。
双眼变得涣散,柯兴已经虚弱到连维持着站起来的力气都没了。
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柯兴,阿璃淡淡地看了眼被灌满的三个酒壶。
“现在,你的丹田保住了,但金丹,不能留。”
说完,阿璃走到倒在地上的柯兴身前,烧的冷彻的璃火就要进入柯兴体内,准备吞掉柯兴的金丹时,柯兴动了。
强烈的贪欲驱使着这幅被蛀空的身躯,已经变得干瘪的颤颤巍巍的手捉住了阿璃的裙摆。
阿璃甚至觉得,如果这时候有一阵风轻轻吹来,柯兴就又会被吹倒。
尽管柯兴此时的模样尽显可怜,但阿璃的眼中并未有一丝怜悯,一直冷若冰霜的脸上还勾起一丝笑意。
阿璃知道,即使给柯兴一个生的机会,可汹涌怒吼着的的贪,终究会吞没这显得渺小的生命。
柯兴慢慢爬到最后一个酒壶前,直接用嘴撕掉一大块血肉,不断压榨着自身,活像一只野兽。
此刻的柯兴,已经疯狂到就算浑身上下只剩最后一滴鲜血也会毫不留情榨取干净的地步。
可即便是这样,柯兴几近干涸的身躯也仅仅只是滴下最后几滴鲜血后便悄然倒下。
又一次倒下的柯兴仍旧没有放弃,取出这几个月积攒着的陆怡的精血夹着一大把丹药,仰头灌进肚。
看见满满一玉瓶娘亲的精血,阿璃一直古井无波的眼眸中跳动起璃火,背后六条狐尾疯狂舞动着,无尽的怒火即将融化一切平静。
感受到阿璃的变化,阿璃身旁漂浮着的紫焰亲昵地蹭了蹭阿璃的小脸。
紫焰传来的舒适的温度让阿璃身后的六尾平息了下来,原本波动的心绪也再度化作风平浪静。
另一边,强大的药力裹挟着四尾精血的狂暴如洪水般冲刷着柯兴干涸的身躯。
瞬间,柯兴全身的经脉出现细细的裂缝,猛烈的冲击使得柯兴几欲吐血。
可即便是承受着这样的痛感,柯兴仍旧死死咬牙,拼命压下喉间的腥甜。
赤红着双眼,喉间挤出低沉的嘶吼,此时的柯兴活像一头野兽。
只是稍微恢复了一点点气血,柯兴又发了疯似的往外逼出鲜血。
一滴,两滴,鲜血滴落的速度变得很慢,柯兴的身体也变得愈发僵冷。
到后来,已经鲜血滴落的速度已经变得很慢,仍闪着疯狂之色的眼睛摇曳着柯兴微弱的生命之火。
此刻唯有模糊的意识仍在告诉身体,填满这个酒壶,填满这个酒壶……
最后的最后,柯兴模糊的意识看到还差一点点,酒壶就要装满。
可无论如何,全身再也汇聚不出一点血气,无尽的遗憾夹杂着无力涌上已经混沌的意识。
随后,柯兴闭上了沉重的双眼,最后一刻,柯兴疑惑了。
“自己究竟是为什么要这么拼?”
柯兴已经忘了,柯兴只知道,有了力量,就可以受万人敬仰,得到一切。
没了力量,自己什么都不是,没有谁会瞧得起自己,曾经的一切都会毫不留情地被夺走。
柯兴这样的丑恶扭曲性格,直到生命最后一刻,都未曾改变。
尽管填满了一个酒壶就可得生,可在柯兴眼里,修为大于一切,就算要拼上生命,柯兴也不会犹豫。
这样的思想,已经在万剑山的日夜熏陶下,深深地沁入每一寸血肉,深至骨髓。
可以说阿璃这样的做法残忍吗?不,倒不如说,阿璃这样的复仇是温柔的。
从一开始,阿璃就给了柯兴生的机会,如果柯兴可以放下执念,做个凡人,又何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开幕曲的最后一个弦音伴着柯兴的倒下回响着,消散于四壶代表着贪欲的鲜血中。
这夜,同样的四个酒壶摆到了万剑宗长老、宗主、老祖面前。
这夜,浓浓的血腥冲天而起,万剑宗所有能爬上高位之人,无一不如柯兴,对实力的执着大于生命。
血色的夜吹过带着腥味的风,阿璃看了看被半掩起来的月,轻轻吐了口气。
掩住月的夜更深了几分,遮着星的云变薄了一点,似是天幕碎裂,一切回归了现实。
从一开始,阿璃就已经弹奏起复仇的乐章,幻境已经退却,血色却并未凝固。
阿璃收回了目光,一缕缕璃火跳动着,万剑山高层流干的血像是悦动起来,幻化成一只只血色小狐,心脏部位跳动着幽幽璃火。
不醉郎中桑落酒,教人无奈别离情。
又仰头灌了口桑落,复仇的绝响已经进入高潮。
这夜,万剑山都做着一个同样的梦,梦里,他们也和当年的柯兴一样,遇见了怀着阿璃的陆怡。
燥热的夜刮着舒适的风,闪着微光的星似是在宣示自己的存在。
借着夜色,酒入愁肠,形单影只,唯酒相伴。
月光照耀下的银发像是在闪闪发光,偶尔洒落的酒液似乎也透着孤单的味道。
一切在静谧中酝酿,又消散于血色间。
绝大部分的弟子都和柯兴相差无几,被贪欲吞噬了良知,对陆怡母子没有一点手软。
夜色将血色小狐的影子拉的很长,只见血色小狐映在地上的影子张开血盆大口,将梦境中笑得病态的人一口吞噬。
血色小狐心脏位置燃烧着的璃火此刻已经全染成了黑色。
随后,深邃的火苗猛然暴涨,似是在灼烧着吞噬之人的恶,黑色璃火摇曳间冒出丝丝黑色的烟。
而与之相对的,万剑山弟子中选择放过陆怡母子的那一部分,璃火也被冷冷的白色占据。
当然,尚存的良知救了他们一命,被白色主导的血色小狐并未伤害无辜。
可笑的是,尚存之人皆为万剑山底层弟子,他们平日被欺压,打骂,只能在万剑山这个自诩正义的宗门勉强活着。
可即使这样,他们仍对这个世界保持的善意。
善良也许会被嘲笑,会被打压,但绝不该被辜负。
今日的月,在阿璃眼中已经成了血色,万剑山,自此不复存在。
看着逐渐消散的星光,阿璃悄然转身,随后,一缕缕璃火开始熄灭。
今夜的一切,是一场定罪,一场阿璃对万剑山的定罪。
恶为原罪,贪为具象。
伴着双色璃火的熄灭,复仇的乐章落下最后一个音符,天,亮了。
大仇得报,阿璃没有半分喜悦,萦绕于心间的只剩悲与痛。
对阿璃来说,强大的实力抵不上半分娘亲的爱,比起所谓的权势,阿璃更想常伴在娘亲身旁。
阿璃的步伐走得越来越慢,唯两件事做的最频繁,仰头,灌酒。
“娘亲,你看到了吗?阿璃可是把酒坊里所有的酒都搬空了。”
“阿璃都已经偷喝了这么多了,你还不要管管吗?”
不自觉间,阿璃的眼角又多了几分晶莹,心间的想念在酒精的催化下变得愈发浓烈。
似是不忍阿璃这样心伤,紫焰落在阿璃的肩膀下,和阿璃紧紧依偎着。
“娘亲,你放心好了,阿璃会照顾好自己,不会让娘亲担心的。”
似是醉了,阿璃抱着酒坛子靠在一棵树上坐了下来,脑子一片空白地看着蒙蒙亮的空。
就这晨间略带着露水的新鲜空气,阿璃又提起酒坛喝了几口。
半喝半洒地,一坛子酒又见了底。
阿璃闭上了眼睛感受着独属清晨的那份清新,不知是醉了还是困了,阿璃就这么睡着了。
梦里,阿璃回到了小时候,看见爹爹鬼鬼祟祟地溜进了酒坊。
“阿真,背着我偷偷溜进酒坊想干嘛?难道又想偷喝?!”阿璃压低桑音,模仿着娘亲的声音说道。
“娘子,非也,在下怎么会偷喝呢……”
“阿璃?”
“哎呦,阿璃,你知不知道你刚刚可吓到爹爹了。”
“爹爹,阿璃看爹爹的模样可一点也不害怕。”
“阿璃你这就不知道了吧,如果在你娘亲面前胆怯的话,可就真的落入下风了。”
“可是,爹爹难道就不怕娘亲惩罚吗?禁酒三天可好可怕的。”
“阿璃,难道娘子说禁酒就禁酒吗?下次再溜进来不就好了?”
“怎么?阿真,我说的话是没用了吗?”
“娘…娘子,你怎么在这?……”
“哼!我要是没发现,我们家这小酒坊就不知道要被你们父女祸害成什么样了。”
“娘子,在下喝娘子酿的酒怎么能叫祸害呢?在下只是在品尝娘子的爱。”
“阿真,我已经免疫了。”
“娘子……”
“行了,乖乖受罚。”
“真是的,真不知道以前的阿真到哪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