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十分清楚,自己注定是无法停留在这里的。停滞不前的话,等待自己的将只有一个结局,所以,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可以留给她用来在三途河畔犹豫。
将餐桌上的食物享用完,面前的汤碗里没有剩下一丝残余,这是安然对这家人最大的敬意了。
“从这里出发,向北一直走的话,就可以到最近的城邦了。”安然默念着女主人留给自己的话语,将皮革制成的背带固定在自己身上。
这就是男人留给安然的猎具了,可以看出来那久经磨炼的表面附着着无法洗净的血污和泥土,补丁的痕迹随处可见,即便如此,它也依然坚韧。
一把小臂长的匕首被安置在腰后方,一把锯刀占据了左侧大腿那里的刀鞘,而唯一的一把砍刀则斜插在后背。装着烘干硬饼的袋子斜挎在左肩,加起来足有十几斤重的物品占据了少女柔弱的背部,厚重的挤压感拖拽着安然的后背,虽然稍稍有些拖垮行动,不过这已经是最合理的安排了。
“整装待发——”
不过在离开这里之前,还有最后一件事情要做。
“既然答应人家了,那就一定要做到。”
安然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走吧。”
像是在对自己打气,又像是在安慰某个不存在的人,安然吐出了一口浊气,将有些沉重的脚步迈了出去。
“现在是猎杀的时刻了。”
傍晚的森林展现了它真正的面貌,将进入其中的所有活物生生吞没。晚风扫过落叶,带走了骄阳仅存的温暖和善意,激起了黑暗中不安与躁动的灵魂。
一开始,安然还觉得没什么问题,新手村周围的玩家们或采草药,或劈砍树木,每个人似乎都融入到了这个村子中,尽着自己的一份力量。只不过,好像每个人的任务并不相同,至今为止安然也没能找到一位和自己一路的玩家。
是我开启了什么特殊的任务?或者说我正在进行的是什么支线?
越深入深林,其他人的踪迹便越难寻觅,与之相应的,没有人为的限制,自然的狂野开始愈发猖獗狭窄的道路逐渐遍布泥泞和坑洼,树根横穿路面,像是森林正在拒绝安然的前路一般。用手中的木棍将探入街道的树杈拨开,让昆虫恐惧者胆寒的毒虫逃开了面前的庞然巨物,隐入绿叶之间,直视着面前的这个入侵者。
如果不是一路下来道路一直是如此笔直,连分叉口都没有,安然说不定会觉得自己误入了什么岔路口,进入了不可探索区域。
安然拔出了腰上的匕首,紧紧握在右手中,一边用木棍打探着前路,一边警惕的注意着周围,虽然从未使用过匕首,更别说用它伤人了,但是手握武器的感觉让安然的内心舒坦了不少,坚硬的手柄反抗者安然的握力,手中传来的坚实触感无论怎样都是安然最坚实的依靠。
昏黑的橙黄色晕染着大地,周围安静得可怕,鸟鸣与兽叫再也不见踪影,只有喘息的摩擦与剧烈跳动着的心脏提示着仍在流逝的时间,冰冷的空气逐渐攀上安然的脚踝,窥探的视线从上到下扫视过安然的周身。
有什么“东西”出来了。
安然没办法看到它,但是却能感觉到它。
它潜伏在树丛更深的角落中,随风而动,如影而行,安然能感到它不怀好意的视线,和那不断淌下的涎水。
——在哪?究竟在哪?
虽然看起来有那么点猎人的样子,可城市中生活的安然哪里懂得什么狩猎的技巧。能做到最多的,也无非是四下扫视着周围,而这一行为也因为疯狂泵动的心脏而失去了原本的意义。
紧张随着神经蔓延,占据了她思考的余力。
优秀的猎人可以感知到猎物的心态,进而做出合理的应对。
攻守转换,黑暗中的它成为了猎人。
无需敏锐的洞察,也不用精确的诱导,只需要让身形融进风中,而后——
直取首级。
“噫——”
安然在慌乱之中伏下了身子,那锐利的爪子就这样划过安然的头皮,留下了一道淡淡的痕迹。
脊背发凉的感觉和头顶火辣辣的痛楚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若非刚才太阳的余晖让它的影子出现在了安然面前,恐怕她已经此刻可以看见自己出租屋的房顶了。
一次的侥幸并不代表猎人的罢休,相反,偷袭不成的恼怒让它变得恼怒而谨慎,有力的四足踩踏着土地,徘徊着审视着面前的猎物。借此机会,安然才总算看清了它的真面目。
狼的外形,却比动物园中的狼大了几圈不止,不规整的尖牙中最明显的,是如同剑齿虎般长而尖锐的獠牙,灰暗的毛皮成为了它藏匿于暗处最有利的保障,干瘦而有力的四肢悠闲地漫步着,确实时刻都在准备下一步的袭击。黄绿色的瞳孔直视着安然,寒意与野性的目光让安然的腿止不住的发软。
安然叫不出来它的名字,但在无知的人也能明白过来,它是天生的猎人,而安然这个菜鸡仅仅是展板上的肉块,是鱼网中的死鱼。
这根本不是安然的狩猎,而是它的用餐铃。
先前的余裕早已挥发的一干二净,徒留无尽的恐惧与后悔。
——冷静,安然,冷静下来。
发抖的双手几乎要将唯一的希望松开,双腿在用最后的力气支撑着安然,哪怕是那节木棍,此刻也在随着安然的身体不住的颤抖,虽然还在坚持,但安然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在这里死了可就真的完了。
强烈的求生欲催动着安然一步步向后退去,而那匹狼就好像在散步一般,不紧不慢的跟随着安然,闲庭信步般的模样让安然在一瞬间觉得它是不是会放了自己。
——别想那些不切实际的了,安然。下一次袭击随时都可以要了自己的性命,办法——要想办法才行。
只可惜,墨菲定律永远是成立的。
不断蔓延的树根刚刚好缠上了安然的鞋跟。
体态的失衡就在这一瞬间。
它,跳了起来。
刀子般的獠牙在顷刻间逼近了安然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