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树干呈弧状分成两半,又在某一点重合,中间形成一个异常空荡的空间,树干正中心垂下一道瀑布般的树液,人们在下方建立起一座水池,并在地板上划出六道水沟,使树液能够被大树吸收回去。没人会记得这棵树叫帕拉塔利斯,也不知道是谁起的头,久而久之这个地方就被称之为“树干车站”。
被誉为全世界最高水准的世界级魔法“空中轨道”被发动,形成了列车的行道,唯一的好处就是能免受大部分地表怪物的侵扰,当然,行道本身比起列车更难以破坏。这就是空中列车——行走在空中的梦幻列车。
神秘历1552年。烈日暴晒着大地,树干车站里挤满了来自世界各地的冒险者,他们正准备迎接下一站列车的到来。之前有过一位预言家预言,当天正午,最后一名“失落勇者”将会从列车上下来。
“来了!”
人群中有人叫喊了起来。人们纷纷伸长脖子,望着轨道的一头,一辆列车正徐徐驶来。
列车刚停稳,整个车站就响起震耳欲聋的怪叫,随后又有人高喊“救世主”,不一会儿全场就跟着一起喊,把从车上走下来的少年吓得脸色发青。
热情的车站员小姐上前递出一块石板,期待的眼神从四面八方袭来。
“您好,请把手掌按到石板上哦。”
年少无知的少年照做了,接触石板的一瞬间,石板上方便漂浮着一串扭曲的文字。
除了当事人,没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被欺骗了,他们窃窃私语“这到底是……”“不对啊。”“是不是仪器坏了。”
“喂!换一个再试试!”
不久后,有人递来了第二块石板。
……第三块石板。
……乃至第四块石板。
有人醒悟了,高喊着“这不是失落勇者!”,人群在一连串唏嘘声中一哄而散。
留下来的,有的人抱团哭泣,哭诉这个世界完蛋了。有的人愤愤不平,冲上来围住少年,将他打倒在地。
那个正被挨打的少年不是谁,正是我,我快被打死了。
几个粗壮的大汉踩我的头,又对我的身体进行猛烈的踹击,我只能双手抱着脑袋,尽量蜷缩着身子,无助的发出呜咽。
这群野蛮人,未开化的猴子,换做是我的棋子绝对活不过半天痛痛痛痛要死了要死了!
“你们别这样!”
一道银铃般的女声喝停了他们。
我微微睁开眼,从被鲜血染红的视野中看到一个瘦小的身影,腰间别着长剑,且已做好了迎击的架势。
“啊?少管闲事。哟!长得还挺漂亮的,不如你来陪老子喝几杯,让咱消消气?”
“虽然不知道你们和这位少年有什么关系,但最好别逼我拔剑。”
“哈哈!还挺有能耐。”
“喂喂……看下她脖子挂着的……”壮汉的同伴扯住了他的胳膊,言语上有几分胆怯,“找上钢级的麻烦实在是……”
她的颈脖挂着一条项链,吊着一个小瓶,虽然看起来没什么特别之处,但在他们面前却有极大的威慑作用。
“切,真没劲。兄弟们,我,我们走!”
找麻烦的人被赶走了,我身上还是疼痛无比。
“那个,你没事吧?”
她擅自蹲在我的跟前,从身上掏出橙白格子花纹的手帕擦拭我脸上的血迹。
“好重的伤,你先拿着这个。”她的声音略带些许颤抖。
我接过了手帕,按在伤口上。
“来,喝吧,这是治疗药,会好点的。”
兴许她的我的救命恩人?我并没有对她的行为起一点疑心。而且本想将递来的可疑药水喝下,药水刚接触到嘴唇时,药水瓶“嘭”的一声炸开了。
“呀!”把她给吓了一跳。
我的视野里冒出了几行字——
<永恒级诅咒>无法对任何事物造成伤害。
<永恒级诅咒>全属性大幅下降。
<永恒级诅咒>无法※※※和被使用任何道具。
<永恒级诅咒>无法提升等级和属性。
<永恒级诅咒>无法学习和使用任何技能。
几秒钟后,字消失了,留下还在错愕的她。
“刚才发生什么了……?”她好像看不到这些字,愣了一会儿又从腰包里掏出第二支治疗药。
她将药水喂进我的嘴巴,同样又发生了爆炸,我很快就明白了这样做是无意义的。
“喂——!你还在干嘛!列车要关门了!”
她的同伴和列车的汽笛声在轨道旁催促着她。虽然不知道她有什么企图,再继续做着无用功也无济于事。
我回想着人类的表情。微笑……是这样做的吗?
“多亏了你,我已经没事了,谢谢你。”
“呃……这样啊……那这个你拿着,去法斯姆特,起码能活下去。”
她急忙地往我手里塞进几枚硬币,便朝着她的同伴们一路小跑。她那瘦弱的背影,以及那红色的及腰秀发是多么的迷人啊。
“喂,这个!”
我举起她的手帕,她回过头微笑对我:“送你啦!”
这应该是我和她的最后一面,她的手帕很好闻,有一股橘子味的香气,可能带有诅咒也说不定。
————
我在中央水池边擦洗身上的污垢,旁人不断投来诡异的目光,而当我以视线回敬他们,他们就又假装四处看起风景。记得她有叫我去什么法斯姆特,是要坐那个驶在空中的列车吗?
在我洗脸的时候,从身后传来某人激动的喊声:“最后的‘失落勇者’在‘瀑布车站’出现了!”
啥?也就说是,我被当成了那个所谓的勇者,被认错后还被无故暴打了一顿?可恶啊,为什么我的待遇会这么差,难道是我长得丑吗?不对,那是他们还不了解我,总有一天他们会知道,我比勇者有用多了。
小心翼翼的将手帕折好,收进上衣口袋,穿着一身脏污白衣的我难免还是有些引人瞩目。
“看不懂……”盯着售票处线路图好一会儿,我得出结论。这上面只画了错综复杂的线路图和地名,其他信息大部分都省略了。而且上面还遭人乱涂乱画,涂鸦从导航板延展出来,大树的枝干也未能幸免,仔细一看,上面竟然还有小刀的划痕,刻得很深,看似有一定的年头。
“喂,白头发的小伙子,是要去哪吗?”
站在售票口内的秃头大叔看出了我的难处,主动向我吆喝。
我向他摊出刚才获取到的硬币,问他:“这些钱能到法斯姆特不?”
“嚯……好像还少了点。”
“应该能到。”
“不好意思,刚涨价的。”
“我只有这么多。”
他以左手捏着下巴的短须,黝黑的面容下,他眯起眼睛上下打量我。
“你既然不是勇者,又不像是冒险者或商人呐,如果想从零开始谋生,我建议你去其他地方。”
“为什么?”
对我的追问,他左顾右盼,似乎在躲避什么。
“咳咳……你凑近点。”
我顺着他的意思将脑袋凑近,他便以手遮掩嘴巴,近乎贴着我的耳朵。
“有条小道消息,法斯姆特暗地里有人集结资本与武装人员,虽然还不明确他们的目的,但时候一到,肯定会瞬间成为战场。”
“假如是真的,为什么要告诉我?”
他被我逗得哈哈笑了几声,笑着说:“我当过三十年冒险者,识人的眼光还是有的。我觉得你能成为勇者,不该死在那里。”
“勇者?”
他的意思,居然是要我成为一名棋子?
“不,我不会成为勇者。给我来一张法斯姆特的票。”
我将硬币拍在桌上,他看了一眼竟咂了下嘴。
“喂喂,你还少了一样东西。”
“啊?”
“身份证啊!拿出能证明你身份的东西来。”
“坐那玩意儿还要这破东西干嘛?给我开票!”
嘭的一声,他的拳头重重捶在案台上。那是一条异常壮硕的手臂,青筋凸起,像是在展示可以一拳把我锤死。
顿时他一言不发,带着狰狞的表情咬牙切齿。又过了一会儿,他松懈了全身的力量,无奈的叹着气,收下了硬币,拿出一张纸票和笔在上面填入信息,然后在字迹上盖下印章,这才将票给我。
“这次给你开特例,下次可没这么幸运了。身份证明可以去公会里弄,你懂的吧?”
“我懂。”
公会,即是成为冒险者的第一步,可以接受各种各样的委托来赚取金钱,也能贩卖素材,有些还能当成临时银行。实际上我并没有亲眼见过这个世界的公会,他这么一说我倒是提起了兴趣。
走之前,我回头问他:“你为什么不当冒险者了?”
他尴尬的笑了几声,说:“说来惭愧,我的爱人死在了探险中,她让我好好活着,我就隐退了。”
“没子女吗?”
“有个想当冒险者的儿子,应该和你一样大,被我教训了一顿,乖乖行商去了。喂,你的车到站了,该出发了。”
“嗯,谢了。”
“没什么,别死了啊。”
他不会把我当成他儿子的幻影的吧?我会死在目的地?蠢话还是留在做梦的时候说才对。
和售票员道别,走到半路,才发现左右两侧各停了一班列车。
“忘了问是哪辆了……”
我回头踏出步伐,却迎面撞上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人。我和他都往后倒去,这一下冲击让刚才受伤的痛楚加倍传遍全身,差点要了我命。
“这个,那个,对不起!你没事吧?!”
听上去是个女孩子的声音。她慌忙站起来,伸手拉我起身。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她还是一个劲的鞠躬道歉。
“没事没事。”
“对了,这个是你掉的吧?”
她将车票递给我,确实是我刚买的票。
我接过车票,下意识想从她的兜帽下看清面容,然而她却更加压低着脑袋。
此时响了笛声。
“那个……你的车要出发了,在那边。”她指着我背后的方向。
“好的,那我走了。”
“嗯,一路顺风。那我也告辞了。”
明明是陌生人,却有种她认识我的错觉。望着她远去的背影,仔细一想也对,刚才闹的那么大一出猴戏,现在整个车站没有不认识我的人。
我把车票递给检票员,他盯着车票,又上下打量起我,结果还是放我上了列车。列车启动了。
车内分为左右两排,每边都是能坐上两个人的长椅,中间是过道,我挑了个没人且靠窗的座位坐下。拖着满身伤痛,想着终于能好好休息了,却没想到背后有两个男人突然高声谈论,严重打扰了我的休息。
“打扰一下。”我站起身对他们说,“我想安稳的睡一觉,你们能不能安静点。”
精良的装备,一眼就能看出是价值不菲的板甲与皮甲,穿着板甲的人身旁立着一把长柄斧,保养着闪闪发亮。
他们面面相觑,随后嗖的一下站起身,黑着脸朝我袭来。
我也没打算迁怒他们,他们不会又要揍我一顿吧?他们其中一个堵住过道,另一个坐在我旁边的位置。
他伸出了巴掌,啪的一下拍在我的肩膀上,仔细捏了几下。
“这么细的胳膊,你真是冒险者?看着也不像商人啊。”
“就当我是普通的旅行者。”
“唔……”
他们陷入了沉默。
“但这也……不至于……为什么要选择去那个地方?”
“难道法斯姆特真的不适合去?”
他带着满脑子问号望向站在过道的同伴,他的同伴意会了他的疑问,然后摆出双手直摇头。
“你这是在开玩笑吧?这辆车不到法斯姆特啊。”
“就是就是。和法斯姆特完全是两个方向。”
“这样啊……那目的地是哪里?”
他们俩相视一笑,异口同声地对我说:“当然是被称为地狱的流海琳彻。”
“打扰到你真的十分抱歉,总之祝你好运啦。”他们笑嘻嘻的回去拿起武器,往后面的车厢去了。
徒留我一下瘫坐下来,闭上眼睛,干脆睡上一觉。
“那个大叔,不可饶恕。”嘴里不自禁冒出这么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