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伦无声观察那精神状态支离破碎的独眼海盗，一时间有些难以平静。
“不能说出那个名字！那是恶魔！那是支配一切主宰一切的恶魔！若直呼了那个名字！...”
独眼海盗愈发显得癫狂。
海曼亲王见呵斥无用索性拔剑出鞘，“安静！”
这是她最后的警告。
寒芒闪烁，白刃倒影出独眼海盗那张满是血的脸。
独眼海盗盯着白刃，其上闪烁的寒芒使他冷静了不少。
他不再重复念叨，也不再像精神病人那样疯疯癫癫，他喉咙动了动，不再发出噪音。
看来，他还并没完全疯狂。
一直安静观察的格伦在这时上前一步，趁着独眼海盗稍稍恢复了些理智的机会，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恶魔...”
“还有呢?”格伦追问。
那独眼海盗将头一抬，也是认出了格伦。
他眼孔骤然一缩，就像是看见了怪物一样，脑中的声音以及时有时无的幻觉已令他分不清楚现实，幸运的是，此刻理智占据了上风。
“船长回来了...”惊骇了许久之后，独眼海盗低声呢喃道。
“船长回来了？”格伦疑惑着复读了一声。
船长？他说的是哪个船长？
“船长从地狱回来复仇了...恶魔给予了他力量...”
听到这里，格伦终于是明白了他所说的船长是谁。
北海巨蛇号的船长，那个被乔弗里一枪崩死的乔治。
他不是死了嘛？！难不成也...
想到这里，格伦忍不住低头看了看自己。
在一旁的海曼听了许久，但她完全听不懂，只觉着那独眼海盗就是在胡言乱语。
海曼挥起一剑敲在铁栅栏上发出一声回音不断的金属脆响。
“别装疯卖傻、挑重点说！”
“能说的我已经全部说出来了！”
“那个恶魔是谁？！”
“这我不能说！那个名字...”
“我命令你说！”
“我劝你还是别逼他说出那个名字，否则这里所有人的灵魂都要被烙上印记，若你想要让这里所有人都成为献祭品，那请随意~。”一声略显疲惫的女性声音从远处监牢幽幽飘来。
格伦眯了眯眼睛，看向声音来源，海曼则先行一步，走到了那个监牢面前。
被关在铁栅栏后的是一位盯着一双厚重黑眼圈的奇怪女孩。
她银灰色的头发微卷凌乱，身上所穿的服装也是很随意，完全就是有啥穿啥，和乞丐一样。
不规则不对称的黑色长裙，像是被狗啃过一样的破烂斗篷，以及有着扭曲，花纹毫无规则的长袖外套。
“亲王阁下，您还要关我多久？”银灰色头发的女孩瘫靠着墙壁，说话的时候带着困意，似乎随时都能睡过去一样无力。
那一对浓厚的黑眼圈不仅让人怀疑，她到底是熬了几个通宵没合眼了？
“她是？”格伦纳闷在多看了几眼。
海曼不经意着回答：“一个女巫，我在一场巫师的非法聚会中抓住了她。”
“非法聚会？亲王阁下，难不成在您看来，只要是不被你们这些大人物控制着的巫师都是非法的？”银灰色头发的女巫无情绪着反问一句，随即看向格伦。
“哼、我岂能放任你们这些掌握着危险力量的家伙到处乱跑？”海曼颇觉好笑地反驳，随即眼神一动，诱惑着说道：“怎么样？考虑好了没？要不要加入曼尔法斯？从此以后当一个有备案的合法巫师？”
“我拒绝。”女巫立刻否决，随即补充说道：“我可不想成为钢铁船的动力供给，比起一辈子给你们打工我还不如待在这里，反正有吃有喝。”
“是吗？那看来我要饿你一段时间了。”
就在海曼说出这种话的时候，格伦与那女巫同时看过去一眼。
两人的眼神中，或多或少着都有着些针对与海曼的鄙夷。
海曼将那两道视线无视，随即不容拒绝着审问起了女巫：“你刚才提到了献祭，是向谁献祭？你最好别有隐瞒， 否则饿你三天。”
“您随意就好了，在不吃不喝的情况下，我可以坚持半个月。”
“那就饿你一个月！”
“你是不是人？”
关于女巫的这句提问，格伦也同样想问问女巫。
不吃不喝能坚持半个月，她是不是人？！
“不想饿着就老实说吧，这起事件是不是你们这群巫师在搞鬼？”海曼话风一转，变得严肃。
然而监牢内的女巫却摇了摇头。
“巫师可办不到这样的事，起码我知道的巫师，不可能会有这种力量。”
“哦？那什么人能有这种力量？”
“半神、失去控制变成了一头巨型海怪的半神...一个被制造她的家伙抛弃了的可怜虫，再也听不见造物主传递出的意念，只能永远待在牢笼里...”
“半神？你在和我讲故事？”
“您信或不信与我无关，反正我按照你的要求说了。”女巫没多大情绪地说着，随即瞥了两眼格伦：“她亲眼见过，或许你可以问问她，我说有没有在编故事。”
“或者我直接说出那个名字，让您自己也亲眼见识见识？不过我可不能保证它会不会在一瞬间就吞掉你的灵魂。”
“装神弄鬼。”海曼评价了一句，刚要追问便被格伦阻止。
“她说的都是真的，那个海妖确实诡异的可怕。”
“有多可怕？”
“能掀起百米高的巨浪，可以在弹指间摧毁战船，能操控天气、能够...支配并摧毁人的意志，若你想更多了解最好还是去找索菲亚，去借阅她的笔记。”
“索菲亚？我记下了。”海曼摸了摸下巴。
“嗯，我赞同，只要仅翻看而不阅读出书面上的记载确实不会受到影响，不过我想，那个敢提笔写下描述的家伙，就算不死也应该疯了。”
女巫幽幽说道，随即又忍不住盯着格伦瞧。
自从看见格伦后，他似乎就一直将大部分注意力放在打量与审视这个红发女人上。
甚至有很多时候都是在无视另一旁的海曼。
格伦被女巫盯的有些发毛，因为那双盯着黑眼圈的灰色瞳孔，好似是能直视灵魂。
上一个给过格伦如此体验的，是捷希德。
“你们认识？”海曼突然发声，得到的答案是里外两人同时摇头。
“我们不认识，但是以后会认识，就像是受到外力被揉搓到一起的稀泥。”女巫神神秘秘的说着的同时，从裙子下面摸出来一套牌面花哨的扑克。
“怎么样？要不要来一次占卜，亲王阁下？比起巫师我更愿意被人称作预言家，毕竟我本就擅长占卜擅长预知，这是我的天赋。”
“对了，我的名字是艾薇尔，我的记忆告诉我...我叫艾薇尔。”
艾薇尔突然对向格伦，自报姓名之后便熟练着洗牌切牌，之后分别从最上层，最下层以及中间各自抽出来一张牌，扣着摆在地上。
“过去，现在与未来，你想占卜哪一个？”艾薇尔从左指到右着说道。
“我可不相信占卜这种东西。”
“我的占卜可是很准的，而且一向免费。”
艾薇尔说着，黑眼圈中的灰白瞳孔闪出一抹神采。
听到了免费，无附加条件之后，海曼也是勉强配合着说出了想要的占卜：“未来。”
“十个人有九个人都是第一时间就想要占卜未来，而且往往都不会是什么好的未来。”艾薇尔评价着，随即翻开那张花哨的扑克。
翻开的卡牌上的图案是一顶镶嵌有宝石的金色王冠。
艾薇尔只是扫了一眼，随即微笑着抬头：“看来，您的气运很强，是个好的未来。”
“王冠？什么意思？”
“亲王阁下，您不觉得这个王冠有些眼熟？它代表着什么，您再清楚不过了，你知道答案的。”艾薇尔故作神秘，可却遭到了海曼的讥讽。
“呵、看来你的占卜并不是很准。”海曼轻笑一声，随即补充说道：“女人可当不成曼尔法斯的国王。”
海曼会如此肯定的原因是，曼尔法斯的下一任国王早就确定了。
未来的曼尔法斯王只会是海曼的王弟，因为现任的曼尔法斯王的子嗣只有一儿一女。
大帝国的历史上还从未出现过女王，海曼会得到亲王这一称号正是因为国王从未考虑过要将自己的位置传承给她吗。
老国王知道，无论是权柄还是手段，自己的儿子都不如自己的长女，所以在海曼刚成年的时候便强塞给了她亲王这一名头，迫使她离开主城。
这样一来，海曼也就被斩断了一切丰满羽翼的途径。
“不是您一个人如此评价过，不过我的占卜确实很准。”
“无聊。”海曼神情颇为不悦，随即带有些火气着说道：“相信我，就光凭刚才的占卜就足以给你一个意图谋反的罪名。”
若要艾薇尔的占卜在未来确实发生了，那也确实无异于谋反了。
然而对于这些事，艾薇尔似乎并不放在心上。
她指着倒扣的两张卡牌询问，“还有过去与现在，亲王阁下，您接下来想先占卜哪一个？”
“你这么喜欢占卜，不如你给她占卜一下？”海曼指着格伦，眼神突然变得明亮，显然是别有目的。
海曼这样一指，艾薇尔到没太大意见，可格伦就不一样了。
一想到占卜的内容中包含有过去，格伦就忙着想要拒绝。
万一要是这女巫真占卜出了格伦以前是个海盗，那这可就解释不清了，就算用占卜并不准确来反驳，也定会引来海曼的怀疑，毕竟她本就多疑。
“我、我就算了！我向来忌讳这些预言、神啊鬼之类的...”格伦摆着手，而海曼可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我想知道她的过去，现在以及未来，先看过去！”海曼向着艾薇尔说道。
“好的亲王大人。”艾薇尔也不拒绝，熟练着就开始了洗牌切牌，迅速从上层中层下层抽出三张卡牌倒扣在地上。
“过去...”艾薇尔缓缓翻开代表着格伦过去的那张卡牌。
格伦紧盯着那张牌，屏息凝神，生怕那牌面会是一张黑色旗帜，又或者是其他的一些代表海盗的图案。
艾薇尔翻牌的速度并不慢，但在格伦看来似乎是过了一个世纪。
“她的过去...”
艾薇尔将牌面展示，那是一张空白的纸片，完全空白的纸片。
“无法占卜。”
“无法占卜？你在耍我？！”海曼提高音量。
“我并无意也不敢欺瞒，而是关于她的过去是真的无法占卜，兴许是她的存在过于渺小，渺小到被世界遗忘。”
“哼，那就翻开现在！”海曼命令说道。
艾薇尔翻开中间那张卡牌。
又是一张空白的牌面。
“你果然在耍我！”海曼高高俯视着瞪了一眼，随即又命令道：“未来！如果还是空白，你就等着饿上一个月吧！”
“那我会死的...”艾薇尔颇有些不情愿着，翻牌的动作又缓慢了一些。
这次，不再是空白的牌面，而是有着骷髅图案。
格伦看到了那个图案后，忍不住屏气，警惕望向海曼。
海曼一挑眉，颇觉有趣着问道：“骷髅？我记得海盗非常喜欢用骷髅图案来装饰他们的黑色旗帜。”
海曼说着瞥了一眼格伦，然后又重新将目光转向艾薇尔：“这张牌代表着什么？”
“它代表着死亡，亲王阁下...”
艾薇尔的话语没有太多情绪，就好似是在诉说一件很平常的事。
“死亡？多久之后的未来！”海曼突然警觉，转头多看了格伦几眼又重回到牌面再紧盯起艾薇尔。
对于海曼亲王的视线，艾薇尔只是无奈着耸了耸肩膀，随即收回卡牌，换了一个更加舒服的姿势，躺靠住墙壁打了打哈气。
“我并没有那种占卜准确时间的能力，不过凡人皆有一死，占卜未来是死亡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兴许只是正常的生老病死。”
“你的占卜就和路边的石子一样无用。”海曼毫不客气着评价道。
格伦则颇为侥幸，幸好那张牌不是代表着海盗，否则那可就麻烦了。
不过...
这被占卜出死亡，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
格伦突然觉的有些好笑，一想起艾薇尔之前一连翻出来的两张空白卡牌，突觉这个顶着一对黑眼圈的预言家很有意思。
然而就在这时，监牢内突然飞出来一张纸牌，回旋着绕过格伦转了一圈最终飞向海曼。
“那可未必亲王阁下。”艾薇尔颇有些不服气，“这是我占卜出来的线索，您想要的线索，关于这件事以及您现在想要知道的一些事，都可以通过这个线索延展。”
艾薇尔说完之后便不再发言，低下头将双眼闭上。
海曼翻看了几眼那张被艾薇尔甩出的那张卡牌，那上面是一艘船的图案。
那艘船，海曼认识，格伦也认识。
因为那就是海曼前不久在归航的路上遭遇到的那艘，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幽冥古船！
红海骑士号！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