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在前厅吃饭。
浣月和李子晟是在中间的圆桌上用餐,莫云松则是端着一碗饭菜缩到了一边。虽然浣月叫他就在桌上吃,李子晟也没有意见,不过他还是选择了回避到一旁,他记着他现在的身份,是一个太监。
对于莫云松的拘谨,浣月也不好说什么,之后只管一口一口的喝着粥,吃着那些美味的食物,不言不语,并不是说她严格秉持着“食不言”的好习惯,而是在比较饿的时候,对待食物,特别是好吃的,她一向是极为认真的。
李子晟则是因为从小所受的的教育,身为皇子吃相自然是相当斯文优雅,不过相对浣月而言,他就显得不那么“认真”了,目光总是会游移到浣月那边,然后嘴角露出一抹浅笑。
对于李子晟的这些小动作,一直以来都只管专心致志对付美食的浣月丝毫没有发现,倒是今天头一次过来的莫云松不经意间注意到了,他转动着眼珠,视线在那边的兄妹二人身上来回,随后是意味深长的笑容,但也没有多说什么,随后埋头刨着碗里的饭菜,心想着这给公主做的饭菜可真是比他在内务府吃的美味太多,光是这一点就值得留下来了……
用过早膳之后,莫云松如今身为若凉轩唯一的一位当职太监,自然是主动的收拾好了餐桌,将碗筷都装好在食盒之中,而后便向公主与皇子告辞,拿着食盒去还给尚食局。
看莫云松走得颇为匆忙,而且走路的姿势有些奇怪,想起来之前在后院他举止怪异,问起他来又是欲言又止,浣月再一次感到了疑惑,于是向李子晟问到:
“你真没打他?我看他走路的样子怎么像是腿瘸了?”
李子晟坦然的看着浣月,只淡定地说了两个字:
“没有。”
大抵了解李子晟的为人,想也觉得他没必要在这件事情上骗她,倒是对于莫云松才是相处甚短,对于他的奇怪举动,疑惑便暂且压下,再看到李子晟一副坦荡荡的君子模样,似乎自己是揣着小人之心了……
回到后院,浣月准备去处理拾来的桃花。
一条青石板铺砌而成的小径穿过庭院,小径两旁繁茂的花草随风轻晃,庭院中央的桃树上,几只鸟儿在花枝间跳动嘻戏,叽叽喳喳。
太阳此时爬得更高,明媚的阳光照在身上已经有了些许热度。
便伴随着微风徐来的暖香气息与清脆鸟鸣,浣月踩着青石小径,去往庭院之中的凉亭,李子晟亦步亦趋的跟随着。
“皇妹倒是好雅兴!”
进到凉亭之中,浣月把之前放在这里,盛满桃花的竹篮提在手中,身后响起来李子晟的话音:
“清晨,在旭日初升、朝露未晞之时提篮拾花,待日头见高,便将拾来的桃花曝晒,往后可作花茶……嗯,堂堂公主殿下亲手泡制的桃花茶,可不知是何等滋味,小生恳请公主殿下到时能够赏赐一二。”
浣月扭头,看到亭外白袍玉冠的李子晟淡笑着躬身揖礼,阳光下倒是好一副俊雅书生样,听到他说什么“堂堂公主殿下”,知道他是把自己之前说的话拿来还给了自己。
浣月回身,稍稍一顿,随后便故作高傲的姿态笑道:
“既然你如此诚心,本宫便准许你往后可来轩里饮茶。”
那边李子晟拱手道谢。
浣月觉得有趣,又突然想起来什么,忽而娇羞道:
“哦,还有,小女子还打算酿制一些桃花酒,到时相邀李公子小酌两杯,公子可否赏脸?”
她这样说完,没等对面李子晟做出反应,自己已经忍不住捂嘴笑了:
“咯咯咯!不行了!太逗了!小女子,李公子……哎呀!鸡皮疙瘩起来了!”
其实这本是嬉笑做戏罢了,一个扮演公子,一个扮演佳人,就算是两位男子,这样打闹,也实属正常,浣月在想她若还是男子,那甚至可以做出更妖娆的举动来,也乐意因此恶心对方一番。
但此时,她却无法忍受自己再进一步,就仅仅是刚才那番“小女子”的自称,便已经让她感到了羞耻,还有那么一丝丝的心虚与窃喜……
心中的思绪有些繁杂,抬眼看时,发现李子晟正怔怔地看着自己,忽的才意识到自己微微垂首、掩嘴轻笑的模样,完全的一副小女儿姿态!
“咳咳!”
这种时候,她便是立马严肃起来,就算是脸色泛红,也要瞪着眼睛,做出“我认真了”的表情。
“乐意之至!只不过,皇妹竟会酿桃花酒?”
李子晟回过神来,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他盯着自己的皇妹看呆了,他也心虚,不过次数多了,脸皮渐厚,看到浣月红脸瞪眼,他反而脸不红心不跳,一脸坦荡荡。
他这副样子,就令浣月不愉快了。
“这你就别管了,毒不死你!不放心就别想喝我做的。”
“别,我没有怀疑皇妹手艺的意思。”
嘿!害羞了!生气了!但是,怎么也很可爱……听到浣月的话,李子晟反倒笑呵呵地这样想着。
凉亭中的浣月提着花篮走了过来,在李子晟的面前抬头睇了他一眼。
“让开。”
轻飘飘的两个字,倒是没有多少情绪在里边。
李子晟侧身让浣月通过,随后又跟在她身后,浣月走出去几步,回头看他。
“你今天没事吗?一直跟着我?”
“有事啊。”
李子晟笑道:
“就是陪你嘛。”
“……”
对方都这么说了,浣月也只有哑口无言,此刻看到李子晟阳光下身姿挺拔的样子,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对了,我问你件事。”
“你说。”
“你武功有多高?”
李子晟愣了一下,没想到浣月会问起关于他武功的事来,看着浣月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一脸好奇的样子,他忽然笑了,伸手在眼前比划了一个高度,后来似乎斟酌了一番,觉得不太够,又把手举高,但好像还是不满意这个高度。
浣月看着李子晟一阵“高深莫测”的举动,还以为他会用行动来向她演示一遍他的武艺,已经准备好好见识一番,但那边李子晟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他若有所思地说到:
“感觉,该有好几层楼那么高。”
“哈?!”
提着花篮的手指捏紧,浣月告诉自己要冷静,幸幸苦苦捡满的一篮桃花,可不能就这么砸了出去。
看到浣月眼中,似有火气生起,李子晟笑了笑,及时地见好就收,环顾四周,最后目光停留在庭院中央的桃花树下。
“皇妹请看。”
李子晟说罢,左手负于身后,右手起手一挥,在浣月惊讶的眼神中,七八丈外的桃花树下劲风忽起,那些原本散落一地的桃花纷纷飘荡而起,随后李子晟右手手掌轻轻摆动,那些飘荡腾空的桃花如受到牵引一般,依序飘来,最后在空中形成一条长长火红花带。
浣月抬头看着上空,淡紫色的眼瞳之中闪烁着惊奇。成百上千的桃花在空中蜿蜒曲折,李子晟的右手手臂向上伸举,不停摆动,若仔细看,可以发现他手臂挥动的轨迹组成的是一个个的字,不就之后,一句完全由桃花写成的诗句在空中显形。
李子晟催动内力维持着这句诗,额头渐渐渗出细密的汗珠,他向浣月看去,少女仰头看着上空,眼眸中光芒闪动,精致的脸庞透着嫣红,李子晟满意的笑了。此情此景,正应了空中的那句:
“人面桃花相映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