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淅淅沥沥。
绵柔的雨幕下,远方的景观仿若戴上了面纱,朦朦胧胧,但在近处,被雨水冲刷过的一切皆显得纯净清澈。
这样清澈的光景里,视角从上而下,但见金色的琉璃瓦错落、红色的宫墙矗立、白色的石板路蜿蜒,细雨中,一把靛青色的油纸伞悠然穿行其间…………
到某一刻,这把伞停了下来,伞下的白衣少女偏头望了望伞外面。
“小青……紫鹃,我们这是到哪儿了?”
青衣少女也探头四下张望了一番,说到:
“公主,这里应该是到内务府附近了。”
内务府掌管各局,统理后宫日常杂务,也负责招收太监宫女和评定其职务品级,相当于是他们的培训机构。
听到“内务”二字,浣月没有细问紫鹃也大致猜出这是什么地方了,而且虽是雨天,但要维持着这偌大皇宫的常规运作,一路过来没少遇到来来往往、忙忙碌碌地人们,而在这附近,所见到太监宫女的数量明显曾多了,还有不少看起来只有几岁,甚至有些太监走起路来佝偻着身子张着腿一瘸一拐、面色痛苦,显然是才阉不久的“新鲜货”。
再往前走过一段距离,拐过一条巷子,也就来到了内务府正前方,这里有一块相当宽敞的坝子,有些太监宫女穿着单薄的衣衫跪在坝上淋雨,看样子是在受罚,而且都是年龄偏小的,因着年纪大的都该长记性了。
坝子的另一边是一条宽阔的大道,通向一道高大的宫门,门前有全副武装的禁卫把守。
走上这坝子时,紫鹃握着伞杆的手微微抖了抖,浣月看见她看着那些跪在雨中瑟瑟发抖的身影,神情有些紧张不安。
紫鹃肯定也在这个地方待过一段时间,那些日子里也挨过一些责罚打骂,对这里心存着恐惧,之前到了这附近心中其实就怯怯的,但公主想往这边走,便强自镇定着,现在跨进了这片区域,看见了那些受罚的新人,情绪就有些控制不住了。
浣月看着那些雨中的瘦小身影也心中不忍,但却没有泛滥同情心,这皇宫里,许多时候于自己而言是出于好心,但对别人却不一定是好事。
握住紫鹃的手,紧了紧,在紫鹃看向自己的时候便又微笑着轻声道:
“早就都过去了,不是吗?”
“啊……公主,紫鹃没有怕……”
紫鹃的包子脸微微一红,嘴上狡辩着,眼神里却透着感动,总的看来不像方才那样紧张了。
浣月这个时候当然不会去拆穿她,拉着紫鹃穿过坝子继续向前。
往这条宽阔的大道望过去,能看到宫门围墙的另一边耸立出头的雄伟宫殿,她猜测过了这宫门应当就是前朝了。
事实上紫鹃也已经在她耳边介绍起来:
“公主,前面是清和门,出去就是皇上上朝的地方了,再出去就可以出皇宫了!但我们没有门牌,清和门都出不去……”
尽管紫鹃这样说了,浣月仍是拉着她来到了清和门前。
她来到这清和门前只是探头探脑地往门那边望,知道自己出不去便也没有要出去的意思,但都到这儿了,至少也观察一下外边的情形吧!不过守门的禁卫还是尽职尽责地用身体挡拦着她,以没有丝毫波动的语气说到:
“请出示门牌!”
禁卫的身材虽不能说个个都是十分的高大魁梧,但都至少要比女子高大的,往她面前一站,她看到的便是寒光闪闪的黑色胸甲。
她摆摆手:
“我不出去,就看看。”
朝旁边挪一下位置,接着往外看。
咵嗒一声,那禁卫同样挪了一步,又挡在她面前:
“请出示门牌!”
“你!……”
抬头先是看到一个略有些胡子拉碴的下巴,再往上是一张二十上下还算俊俏的脸,紧绷绷面无表情,下巴的胡子更像是刻意蓄着的,不过怎么看也没有禁卫军该有的气势,退后一步再看,他盔甲的色泽与门下其他禁卫不同,做工显然更精致,是这里管事儿的准没错了!但就算穿戴着一身霸气十足的盔甲,眉宇间看起来却偏偏透出一股子书生气。
哪里找来的呆书生滥竽充数?
浣月笑着上前,扶着紫鹃的肩膀,使劲儿踮着脚瞪着眼睛盯着他,几息后,那禁卫果然慌了,脸色泛红的退了两步,竟还书生气的朝她揖一礼,礼揖一半,一身盔甲咵咵的响过才意识到自己这一身装束与这样的礼节真是不伦不类!又慌慌张张地躬身抱拳道:
“……公主殿下!肯请不要为难属下!”
还是不算完全呆嘛!至少能看出来她是某位公主。
“这位禁卫军大哥……”
“属下张辰逸!”
听到他自报姓名,紫鹃却是惊了一下,凑到浣月耳边轻轻说到:
“公主公主,紫鹃听说过他……是相府三公子……”
哦,是个官二代,难怪能领到把守清和门的肥差了。她对官二代这类人大体是没什么好感的,那是受了前世各种花边新闻的影响,但她可没傻到将所有官二代一概而论,认为他们都是脓包。就像这个张辰逸,这样的雨天也在这门前和其他禁卫一起守,没有去一旁的门楼里躲着,虽说气质与职位不符,却是尽职尽责的。
踮了一会儿脚,腿有点儿酸,身子靠着紫鹃,淡淡说到:
“张辰逸,是你在为难我吧,我又不过去,就在这边看看,你却偏要挡着!”
长得高很了不起?想想自己当初可不一定比这张辰逸矮!但如今嘛……这话就只有在心里嘀咕嘀咕了。
“这……公主殿下,属下……”
张辰逸犯难了,他按规矩办事,没有门牌的不让通过,但却没规定没有门牌的不可以在这里看……
浣月淡然的看着他,紫鹃在旁边掩嘴偷笑。
却在此时,宫门的另一边出现几人,为首一名中年太监领路,后面四名宫女簇拥着一位盛装华服的美貌女子。
为首的太监走到这边,神态倨傲,尖细的公鸭嗓子叫喊道:
“都挡在道儿中央干嘛?可知豫妃娘娘驾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