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
四目相对,下一句话竟又是同时开口,两人都不由得一愣,而后上面的人笑了笑,还想说什么,浣月使劲儿推着他的胸口,因此她的脸蛋微微泛红,偏着头,轻轻的声音抢先说到:
“你...能先起身吗?”
与此同时,从旁边响起紫鹃的喊声:
“啊!混蛋快放开公主!”
在方才紫鹃也有被撞到,不过毕竟不是首当其冲的,伞虽然脱手了,但人只是往另一边摇摇晃晃地退了几步,扶着墙稳住身形后便看到撞过来的混蛋已经把公主压倒在地,落地的伞就翻在两人身旁还在微微摆动,什么也没想,紫鹃一声大喊,立马气势汹汹地冲了上去。
那人急忙起身,起身后的第一举动是将双手在衣襟上擦了擦,随后伸出手来准备拉浣月起来,不过却被冲过来的紫鹃一巴掌给拍开了。
“哼!拿开你的脏手!”
紫鹃没看他,首先是赶忙地扶公主起来,之后焦急地问到:
“公主您怎么样?没事吧?”
“没事,不过背上凉凉的,肯定打湿了。”
浣月摇摇头,如此说着,其实右肩稍稍有些疼,不过没什么大碍,忍忍就好。
对紫鹃当然是要这么说的,但同时她吸了吸鼻子,目光偏过紫鹃的脸颊看向了罪魁祸首。这种巷口拐角处的相撞事故,一般而言是不好分出个谁对谁错的,她自己若不是一时好奇去捡那枚圆币,也不会被撞上……这一点她有想到,所以尽量是以平和的目光看过去,不过因为肩膀隐隐的疼着,她微抿薄唇的样子仍显出一丝嗔怪。
这个人,就是不久之前在若凉轩盯着她看的那个太监,他此刻正整理着撞歪了的太监帽,一副“算我倒霉”的表情,冲撞公主可是不小的罪名,要麻烦了……感觉到浣月看他,即刻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思虑着该当如何,偷偷对视了一眼,看见少女此刻的神情,却是摊手笑了笑:
“额...公主殿下,需要我磕头请罪吗?”
地上虽然没有积水,但也足够浸湿衣衫了,背后那层薄披风是湿透了,再披在身上肯定不妥,紫鹃帮公主把披风解下来收在手中,听到这句话立马扭头瞪过去:
“你这个……好哇!又是你这个无礼的家伙!”
看清他的长相之后,紫鹃顿时更气愤了,伸手指着他:
“你...你...你这个...这个无礼的混蛋!”
紫鹃想训斥他,但这丫头组织了半天言语,也只是从“无礼的家伙”变成了“无礼的混蛋”,随后便狠狠地瞪着他。嗯,看起来确实是更严厉的喝骂了。
紫鹃嘴笨的样子逗得浣月噗呲一笑,拍拍紫鹃的后背,笑道:
“好了,紫鹃消消气,我不是没事吗?再说说不定是咱们挡了人家的路哟。”
公主既然这么说了,紫鹃也就挥挥手对那太监说到:
“哼!公主宽宏大量!你还不……”
那太监立马接过去颇为诚恳道:
“嗯,谢谢公主殿下宽恕!”
见浣月点了点头,他随后又笑着对紫鹃说到:
“也谢谢你了!这位小姐姐!”
这下紫鹃忽然红了脸,说话也结结巴巴了:
“啊!?什...什么小姐姐……不...不用谢紫鹃的……”
说着却又把眼一横,哼声道:
“哼!套什么近乎!”
紫鹃把伞捡起重新撑着,马上就想要走,看了看公主,说到:
“公主背上衣服湿了,得赶快回去换了!”
估计还不曾有人对紫鹃这么客套吧,这人一声“小姐姐”的称呼却把紫鹃喊得害羞了。浣月轻轻笑着,拉住想要“逃离”的紫鹃:
“再等等。”
她说完看向那太监,笑道:
“你这小太监毛毛躁躁的,是因为这个……”
她一边说着,一边把左手摊开,将撺在掌心的东西抬在了眼前,在看清那躺在掌心的小小物件之时,她话音忽止,蓦然楞住了。
这是一枚硬币!
之前隔着几步乍看便觉得眼熟,现在近在眼前,怎么也不会认错!这东西就是一枚一元的硬币!
她愣了一会儿,然后抬眼看向那太监,他点着头,正开口解释着:
“对,就是因为它,我本拿在手里翻弹,结果不小心掉地上了,却没想到它乒乒乓乓地滚了好远,我就弯着腰追……之后的事,公主也知道了。”
“它是你的?”
浣月看看手中的硬币,再仔细地盯着他,问了一句,问了后立马觉得问的完全是废话,便又改问到:
“或者说你从哪儿得到的这东西?”
他看着浣月探寻的神情,只当对方是对没见过的东西感到新奇,张了张嘴刚要笑着说道一番,眼角余光却突然扫到一袭黄袍,定睛望去,果然是大渝皇帝在一名老太监的陪同下,已经快要走到这边了。
他拍拍头:
“哎,麻烦了,又得跪……”
“啊?”
浣月皱眉表示疑惑,而后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也是心头一惊。
她现如今根本就不想见到李弘徵,便不再打算逗留多问。
“我们走,紫鹃。”
看了那太监一眼,将那枚硬币重新攥在手里,带着紫鹃离去,但那太监却盯着她的手,显然惦记着自己的那枚硬币。
“诶?公主殿下……”
浣月回身,左手攒着那枚硬币捏成了一个小拳头,在他眼前晃了晃,笑道:
“呵呵,想要吗?”
他眼角抽了抽,哑口无言。要肯定是想要的,不过她那小粉拳捏得紧紧的,哪有要给的意思?
她还是笑着,右手做了个再见的手势。
“想要的话,就自己来若凉轩吧,拜拜咯!”
说完还眨了眨眼睛,随后拉着紫鹃转身离去。
他愣了愣,看着浣月离去的背影,也下意识挥了挥手:
“哦…拜拜!公主……诶!?拜拜?!”
“掰什么掰?小家伙,皇上都到跟前了,还不拜?”
他还在惊讶发愣,身旁响起老太监的声音,一回头,大渝皇帝和他身侧的老太监都看着他在笑,笑得他心里发慌。
“皇上万岁……”
“免了!”
他正要跪拜,李弘徵摆摆手,盯着他,盯了好一会儿道:
“小家伙,朕看你和朕的女儿聊得挺开心……,朕问你,你叫什么?在哪个宫里当值?”
李弘徵过来的时候看到浣月在和一个小太监聊天,她晃着小拳头,笑着眨眼睛的样子才是这个年纪的少女该有的天真烂漫,过去的许多年,他从没看到过自己这个孤僻的女儿有过这般神态,自己过来了,她却突然急着走了……这也是情理之中了……然后这个小太监还留着这儿,他便仔细打量起来。
小太监自然被大渝皇帝给盯得心里发毛,听到皇帝发问,又是心里一突,恭敬地回答到:
“禀皇上,奴才小松子,如今仍在内务府打杂。”
“这样啊,才入宫不久吧,身上阳刚之气未散,少年人该有的气质还是明显的,难怪无忆……”
李弘徵这番话,说得小太监的心脏扑通直跳,李弘徵察言观色,越来越觉得有古怪,双眼一眯,冷声道:
“刘德!给他把把脉!”
这里光天化日,李弘徵不会吩咐刘德直接扒开这小太监的裤子或是伸手摸一摸这样不雅的检查,不过男人女人还有太监的脉象都是有差别的,随便让一个会武或是会医的一探便知。
刘德上前,笑道:
“嘿嘿,小家伙,把手伸出来吧!”
小太监额头上渗出的细密的汗珠,缓缓地伸出来右手,刘德阴测测地一笑,抓住他的手腕号起了脉。
号了一通,刘德皱眉看了小太监一眼,小太监抽动嘴唇笑了笑,刘德又号了一遍,随后退到李弘徵身侧,小声道:
“这小家伙很紧张,但脉象并无异常,他这种**以后仍可保留大部分男子气的体质也有,好比以前那位镇北大将军纪连城……”
李弘徵点点头,纪连城他是知道的,从一个太监一步步到镇守大渝北关大将的传奇……再看这小太监,额头的汗珠少了许多,一动不动的颔首不言,在他面前经历了方才的事件还能保持这种姿态,也算得沉稳了。李弘徵又笑着道:
“小松子是吧,朕看无忆与你挺聊得来,今后便暂且先去若凉轩当值吧。”
并不等小太监回应,李弘徵又对刘德说到:
“刘德,带着他,去内务府吩咐下去,朕先回宫了。”
“是!老奴恭送皇上!”
“恭送皇上……”
这小松子目送着大渝皇帝离去,显得有些沮丧:
“麻烦呀……”
虽然那小公主挺好看,人好像也比较和气,但他只想在内务府低调的混混日子,再找找机会溜出宫去……
啪!
老太监刘德一巴掌拍到小松子后脑勺:
“可是对皇上的安排有何不满吗?”
“哦,满意!十分满意!嘿嘿嘿……”
“嘿嘿,满意还不赶快跟着杂家去内务府?”
“是是!刘公公步伐真是矫健!小的有些跟不上呢!对了,这事儿真是劳烦刘公公了!”
“哟!小家伙挺机灵!嘴也甜!难怪哄得无忆公主那么开心,要不是皇上安排好了,杂家还挺想把你要过来。”
“嘿嘿,刘公公过奖了!小的也十分仰慕您呢!”
小松子跟在刘德身后,这么说完后嘴角抽了抽,心说还好是皇上安排好了!
刘德人老成精,自然分得清什么是马屁什么是真话,不过也没必要拆穿,倒是一路上跟这小松子有说有笑。
到内务府将一切吩咐妥当后,刘德也走了,接下来的时间便留给小松子自己安排,第二天,他就得搬到若凉轩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