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梦……过去的记忆混合成为了梦……
像有黏稠的东西粘在喉咙,难以呼吸,所有的痛从过去飞来,玻璃碎片刺入身体,血,血从皮肤里,指甲里,骨头里流了出来,满街的行人都模糊了模样。
“照顾好妈妈哦。”
那个男人最后温柔的模样,带着可怕的、卑鄙的温柔,包裹着懦弱与背叛。
“我会回来找你的。”
那时候那个比我略高些的女孩这样说,但从母亲去世后我从不希冀她回来,也有过无论如何也想要他们回来的时候,也有过祈祷上天让他们回来的时候,从目光里他们走远时,我站在街道上看着两个人的背影消失时,他们好似永远地离开了。
我祈祷着,回头啊,说这只是吓唬我一下,说小天你真是不够坚强呢,男子汉不会就这样哭鼻子。
直到目光里看不见街灯下的影子,直到行人也稀疏。
那以后,我还是祈愿着他们能够回来。
“能不能……再等等?”
“呃……对不起,但……真的不能再拖了,我也没办法……”
“我知道了。”
那时候妈妈和医生着这些费用。
“小天,你以后做什么呢?”
妈妈脸上是单薄而柔和的笑。
“妈妈,妈妈,我要去赚好多的钱,这样妈妈就有钱治病了。”
“小天最厉害了。”
“妈妈,大家都说我唱歌很好听呢。”
“当然啦。”
“妈妈,隔壁病房的大姐姐教我读书了,她说我的记忆力比她还好。”
“小天以后一定是一个学习很好的孩子。”
“妈妈,为什么他们要在医院吃蛋糕呢?”
“那是……为了幸福吧,你想啊,病人不能随便出医院,那就只能是在医院吃蛋糕了。”
“妈妈,隔壁的大姐姐不见了。”
“她去了个很美好的地方,小天,她是幸福的哦。”
“什么是幸福啊?”
“小天会懂的。”
“妈妈,你看,这个小镇会下雪呢,以前姐姐总……”
“她说不会吧?没事的,小天可以随便说哦,毕竟那是你最喜欢的姐姐不是吗?”
“妈妈,我们去看雪吧。”
“好,等妈妈出院里就去。”
“什么时候出院呢?”
“很快就可以了。”
“那我要堆个很大很大的雪人。”
“一定很好看呢。”
很快是多快呢?在长大了不少的时候。
“妈妈。”
雪花飘落在手上,冰凉冰凉。
“我堆的雪人好看吗?”
这一次,没有人回应,只有坟头的雪覆满悲凉。
回忆,在梦里一粒一粒地砸过来,无法呼吸的回忆,失去的所有,迷乱的自己。
“眼泪是连在一起的。”
蝉菲说过的话好像还在耳畔。
不再能哭泣的蝉菲总有着和我的相似性,那两个人离开的时候我在哭,母亲离开的时候我也在哭,后来便没再哭过,也许人一生的眼泪是有限的,哭完了就没有了。
——————
我是被梦叫醒的。
梦坐在床边,用食指戳着我的脸庞。
“起来了,天。”
“……我竟然会起得这么晚。”
“天,早餐要吃什么呢?”
梦温柔地微笑着,晨光通透长长的头发。
“随意。”
“这种时候要好好回答才行哦,天。”
“那就挪威北极鳕鱼好了。”
“做不到的啦。”
现在的我居住在梦的家里,梦的家是木制式房子,只有两层楼高,只有我们两人住的话倒显得很宽敞。
话说回来……只有我们两个人啊……
这种事,总觉得不是很有实感,好像也不是很合适,不过,只要是我的青梅竹马的梦的话,就没问题了吧?
小狐狸从被子里钻了出来。
“早。”
我向小狐狸打了个招呼。
“还有只狐狸啊?”
梦用食指戳了戳小狐狸的脑袋,小狐狸往我怀里缩了缩。
“总觉得看起来有威胁性呢。”
“她不会咬你的。”
小狐狸和梦对视着,似乎有点畏惧梦。
是因为梦对小狐狸的那种略带恶意的感觉吧。
对,在梦注视着小狐狸的眼睛里,好像有些黑色。
“天,穿衣服吧。”
梦拿起我的衣服。
“你在做什么?”
“帮天穿衣服啊。”
“不需要,出去。”
“这是作为未婚妻的职责所在吧?”
“没有的事。”
“怎么会呢……”
梦将食指放在下嘴唇上,歪着脑袋。
“出去。”
我抢过衣服。
梦乖乖地离开了。
“那,要快点哦。”
离开后又从门后探出半个脑袋。
早餐的时候,吃着挪威北极鳕鱼……哦,这当然是不可能的,吃着面条。
梦做饭的技能,应该是和我差不多的,算得好吃吧,毕竟她是一个人住的,这只能算是基本技能。
“唔呣~唔呣~”
梦这样发出没什么实际意义的声音,心情很好的样子。
这么说来,梦果然是个很好懂的人呢,好懂这一点也很像小狗呢。
“把房间打扮成红色,贴上大大的‘囍’字吧?”
“又不是结婚。”
“唔嗯?”
“……你真的认为我搬过来就是认同你作为未婚妻的地位了?既然这样——房租呢?”
“房租?”
梦歪着头看着我。
“你一开始就没打算要房租吗?”
“是啊。”
“嗟来之食一样。”
“那,就收房租吧,不过这房租要收什么呢?等我慢慢想想。”
“会不会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不会啦……一起睡觉……”
“喂!你刚说的东西就很奇怪吧!”
“啊,我什么也没有说啊,天是不是听错了?”
“哦,听错了……怎么可能!绝对说了!”
“没有哦,天,应该只是想了想。”
“喂,你想了,我也听见了,和说又有什么区别?”
“是吗?”
一个恍惚,像妖怪巨大的爪子撕扯着我,生生地痛,伤口被撕裂,血液迸发出躯体。
记忆里和蝉菲有过一样的对话。
“什么事都愿意为蝉菲做吗?”
“当然不。”
“这样的时候,说愿意为蝉菲做任何事会比较好吧。”
“你一定会叫我做一些奇怪的事。”
“我都想好了的……没有,不会有奇怪的事。”
“说出口了的好不好。”
“沐天……听错了?”
蝉菲歪着脑袋。
“不会的,绝对说过。”
“那……是蝉菲说错了?”
“你是想表达那不是你真实想法这样的意思吧,这样的隐藏太假了啦。”
“这样啊。”
一大早的,就有点头痛啊。
之后当然是和梦一起去学校。
真不希望这个场景被悠悠看见,虽然说我并不认同她作为我女朋友的地位。
悠悠不仅和我同班,而且就坐在我后面,那样的话,大概会问我住在哪里吧?我要怎么回答呢?
——我开心地和青梅竹马的未婚妻过着没羞没臊的同居生活耶!
还真没勇气说出这样的话来。
还是不要告诉悠悠我和梦住在一起的事吧……这不是在重复之前的事吗?!之前和悠悠住在一起,也没有告诉梦这件事。
如此一来,可以预料到,之后会被悠悠发现,然后争吵,悠悠要求我搬回去……
呀呀,真是让人期待的发展呢。
哦,这当然是玩笑话。
如果悠悠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的话,我应该如何回答呢?
因为我和你算不得熟识,而梦是我的青梅竹马,就是那样觉得吧,陪在梦身边是完全可以的。……这种话一说出口,就会使悠悠受到很大的伤害吧?
好像也可以找出来很多的解释,比如梦一个人一直很孤单,或许我是唯一的陪伴;比如梦和大叔、悠悠不同的是她只是一个人,只要自己同意就行,大叔还要顾及家人;比如因为大叔很善良,所以在我去找他的时候不会拒绝我,而梦并不是因为善良,也不是被动地接受我的请求,她是缘着自己的情感主动提出的;比如……
这种毫无意义的辩解还是不要说的好。
我和梦走在一起的话,在其他人眼里面就像是路边不起眼的两个人,这样的话,就算被同班同学看到了,也不会传出来我背着女朋友和其他女孩子一起的上学的事。
这种人渣一样的庆幸感是怎么回事啊?
至今我未能承认悠悠是我女朋友的事。
不会被注意到啊,看吧,若尘跑过去都没有注意到我。
“哦,沐天,早。”
被注意到了啊,果然梦的隐身力量对自己以外的人是比较有限的。
“要和天分开了吗?”
我正要走进教学楼,梦单手提着手提包,左手食指放在下嘴唇上。
“当然。”
“才不要。”
“少说蠢话。”
我自顾自地走向二年级的教学楼里。
风带起发梢痒痒的感觉,我走上楼。
“喂……”
“唔嗯?”
“去自己的教室!”
我将梦从楼梯转角处拉了下去。
“就算我待在天的教室里,老师也不会发现的。”
“那就行了……”
怎么可能啊!
“好好去上课!”
“可是……我更想和天在一起啊。”
“我会去东部上大学,如果你想跟我在一起,就好后学习。”
“两年后的事了啊……”
“就算是你把我的巧克力吃了的事,也好像是昨天才发生的。”
“有那样的事吗?”
“好多年前……”
“唔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