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还是答应了悠悠。
“小天会住在什么地方呢?应该不会很好吧,这样想着,真的好可怜。”
呃,等一下看见了的话会觉得很意外吧。
“小天不愿寄人篱下呢。”
不,并不是……
“果然是小天啊,宁愿去住差一点的地方,也要坚持着独自一人。”
啊啊啊,不要说了啊,你越说我越是羞愧。
“小天的表情还是一样冷冰冰的,会想着什么呢?是傲娇地想‘不用你操心’这样的吗?”
完全不是啊,表情什么的,只是因为我没有表情。
因为悠悠说想要使用我的六弦琴,关于这点我当然是赞成的,因为它有了不会把它埋在灰尘里的主人。
不过悠悠说的去我现在住的地方拿这一点可是很不妙的,所以我拒绝了。
翌日早晨, 我拿起墙角的六弦琴,琴包上有些灰尘了。
因为我很注重干净,即便床底这样的地方也是没有灰尘的,这是我的房间唯一有灰尘的东西,只缘于我不愿触碰它。
拉开吉他包的拉链,轻触碰原木色的你,指尖传来冷冰冰的温度,风伴着阳光进来,扫过旧琴。
也曾把你当作最好的陪伴,也曾同你沐过时间风雨。
卖给我旧琴的人,是怎么想的呢?也会说——曾视若生命的你,也就那样很便宜地就卖了,至少把你送给了一个能实现你价值的人。
我拉上拉链。
背着走出了房间。
“吉他?”
“嗯。”
梦疑惑地看着我。
小时候我也和总和梦说要去做一名歌手,而且也练习唱歌什么的,那时候梦总是拍着手微笑着聆听,是我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听众。
国中时候梦离开了两年多的时间,回来之后我没有再唱歌,梦也没有再提过,大概是纵容着我懦弱的任性。
“一直都很想要弹一弹小天的六弦琴呢。”
学校里,悠悠抱着这把六弦琴。
“弦需要换。”
带着杂质的音从悠悠指尖流出。
“好好待它。”
这样的说法,会显得有点奇怪吧,那时候卖给我吉他的人,也是这样说的,即便自己放弃了,那份情感,依旧纠缠在里头。
“会的,会比小天更认真的待它的。”
——————
“悠悠是明媚的淡黄色,午后的阳光,木制的方桌,圆顶的落地窗,米色的窗帘,天空必是晴朗的蓝,看得见白色厚厚的云。”
傍晚我陪着悠悠在社团活动室里练习弹琴的时候,看见外边黄色的暖意阳光,和悠悠是完全不同的色泽。
“诶?”
悠悠疑惑地看着我。
“是呢,小天以前也有说过这样的话,说那只小黑猫是灰色的,还说过其他人的颜色呢。”
“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颜色。”
“明媚的淡黄呢,小天这样说出来,觉得自己有很漂亮的色彩了。”
“你自己不会这么认为?”
“因为我看不见那样的我吧?淡黄色的我,果然是只有小天看得到的。”
我翻开放在腿上的小说。
“那小天是什么颜色的呢?”
“我看不到。”
因为不能看到自己的颜色,这些年有时我也会去想,或许我就是灰色的,灰色是囚牢,因为看不见外边的一切,因为走不出去,所以是灰色。
“是一种很糟糕的颜色。”
“并不是哦,小天,至少我看到的并不是。”
“很像一般的安慰。”
“也是呢。”
悠悠在回去的时候也是背着吉他的,晚上那些时间她也会练琴吧,还真是努力呢。
“我背着小天的六弦琴呢。”
“或许不属于我。”
虽然从物体的归属上看,这我属于我的,但当我抛弃它的琴声的时候,在某种意义上它已经不再属于我,音乐也是有归属的,应该属于演奏着、聆听着的人。
“没有哦,小天,每天晚上,它都会跟我说起它的主人你呢,它说有这样的主人是很幸福的,它说你是真正懂得的人,它说‘主人’这种说法并不准确,你们是彼此的陪伴,即便没再弹奏,也没有彼此分离。”
“净是瞎说,没有丢掉,是因为可以卖出去。”
“如果是这样,不应该早就把它卖掉了吗?”
“……”
“没找到买家这样的辩解都没有呢,小天从未找过。”
不愿意丢弃的,想要作为陪伴的,即便是不敢碰触的,也还是保留了下来,不再唱出歌声的我,和不再发出琴音的它都在沉默里伴着彼此。
“小天,周五晚上,来我家吧。”
“做什么?”
“是我的生日,我告诉你在你过去里,关于我的那部分。”
“好。”
“我会亲自做饭的,不需要大叔帮助的。”
“我会提前吃饱再来。”
“我也有进步的啦!”
“完全不敢相信。”
“哼!会比小天做的更好吃的,我的琴技都有很大进步呢。”
“这只是因为你本来就会。”
“是因为小天啊。”
“和我有什么关系?”
“因为小天的琴,带着小天手指的余热。”
“六弦琴也在祝福着吧,想要出一份力,所以我才能弹奏得不像第一次那么糟糕。”
六弦琴……还真是不常用的称呼,刚刚悠悠也是这么说的吧,竟是没注意,六弦琴,我一直是这么称呼吉他的,悠悠这么称呼,是因为我吗?或许也因为觉得这把吉他很特别。
至少,对我,对悠悠,这把吉他是不同的,琴声更像是联系着我们的桥梁。
“所以,小天,再一次的,牵住我的手吧。”
悠悠略张着手,快走了两步,转过身,向着我伸出双手。
“这是为什么?”
“通过小天的双手传递的,我也一定做得更好。”
我抬起两只手,搭在悠悠的手上,悠悠紧紧握住我的手,我感受到那温热。
六襄原本打算告白的那一晚,悠悠也是牵住了我的手,说是要从我这里得到独自走下去的力量。
现在也是那般仪式的重复吧。
“小天的手很冷呢。”
悠悠放开了我的手。
“现在,已经不冷了,小天觉得更温暖了吧。”
或许,不是那夜的重复,目送悠悠独自走过夜路的那夜,悠悠就已经有了向前的力量,已经站在我的前边了,已经不再是需要我拉着向前的小女孩了。
记忆里有碎片绽开,女孩哭泣着,一直都在哭泣着,我把闪着光的一样东西递给了她。
当我们在路口分别,再一次的目送悠悠往着前方,我是否只因拐了个弯,就没再向前?
风起,吹动少女的头发和裙摆,也吹动了地面落着的枯叶,这时节在整个小镇灌满了凉意。
——————
“天,回来啦。”
梦站在门口,张开手,做出像是要等着我抱住她的姿势。
然后我走过去,张开手抱住了一旁的小狐狸。
“哦。”
“天好过分的,而且每天这么晚回来,都没时间陪我出去。”
“即便早些时候回来,也不会陪你出去。”
“只要用狐狸威胁……”
说话的声音很小。
“啊?”
“没什么。”
梦笑了笑。
我坐在房间的书桌前,做着试题。
小狐狸屈身躺在桌子上,我的左手搭在她火红的皮毛。
“吱——”
门被打开。
“天,我要洗澡咯。”
“哦。”
“好冷淡的。”
“不然?”
“不会有其他想法吗?我平时都是在你回来之前就洗完澡等待着天的,明明今天特意现在才洗……”
“且不论你的平胸和我是一个级别的,就算身材很好我也不感兴趣。”
“平胸啊……”
梦用低低的声音说着,同时双手手掌半环在胸前,低头看着自己平坦的胸部。
“唔嗯,不过还有后半句呢。”
这么说着,梦退出了我的房间。
第二天我被小狐狸用尾巴轻轻弄醒,是早上六点了啊。
也就在这时候,门锁绞开的声音响起,房间的门被推开了,门是有锁住的,毕竟是梦的房子,她是有钥匙的。
脚步声是听不到的,如果只是想喊我起床根本用不着啊。
有一道脚步声响起,我向旁边一滚,梦扑倒在我原来躺着的位置。
“啊噢——”
我看着用手支起身体的梦。
“天为什么躲开啊?”
“怕被压坏。”
“做不到的啦。”
“不用来喊我起床,青梅竹马喊我起床这种事,我完全不需要。”
“你可爱的青梅竹马需要啊。”
“我要换衣服,出去。”
“我来帮助天吧。”
“不需要。”
“这样子,只要习惯了,就算哪天天被车撞了,也不会因此感到换衣服有什么不便。”
“这样的话只会让我更不想要被你帮助。”
大早上的就特意跑过来诅咒我呢。
文化节之前还有运动会,不过我并没有要参加的想法。
“学园怪物竟然不参加。”
“说好的是能与银背大猩猩扳手腕的人。”
“明明我们班可以取得更好的成绩的。”
“真是个没用的家伙。”
这样说着就更不想参加了,不,好像也没有,因为我不是很在乎别人怎么说,本就不打算参加,只是别人这样一说有了个不参加的借口。
“那种东西有什么好参加的。”
若尘坐在我前边的位置上。
“你们这些家伙,倒是自己去参加啊。”
若尘这样说,不过周围的人只以鄙夷的眼神看着他,没有要同他说话的想法。
“只有笨蛋才喜欢运动会!”
“这不就是说你很喜欢?”
“啊?我也不是很讨厌啊……喂!你是在说我是笨蛋啊!”
“竟然能察觉到这一点,说不定若尘变聪明了?”
“那是。”
若尘一副很骄傲的样子。
“就算沐天要参加,我也会极力阻止的,要是只有你一个人出风头,我岂不是显得更加可怜?”
“不会,因为你现在已经到底端了。”
“可恶!既然这样,那我就应该做些疯狂的事出来!”
“所以你想做什么?像个笨蛋参加运动会?绝对会垫底。”
“不,那种事太普通了,需要是进攻校长办公室这样伟大的事业!”
“那不就是吃东西?”
“重点是免费啊,免费!”
突然觉得收费是个好主意,如果通告全校可以进攻校长办公室,每次十元,是个不错的主意呢。
“就不能做点有意义的事?”
“沐天,我还以为你是懂我的。”
若尘以看起来非常悲伤、像是整晚没睡觉那样的眼神看着我。
“神圣而伟大的事业,不就是学园传说吗?攻打校长办公室啊,全国也没有多少学生会这样做的。”
确实,会陪学生闹腾的校长还真是少见。
“小天,你不参加运动会有什么更深的理由吗?”
悠悠坐在我右边的位置上。
“……”
“你在说什么啊,因为运动会只有笨蛋才愿意参加啊,而且他还要顾及到我的颜面。”
“不,你的颜面不在我考虑范围之内。”
悠悠看着我们,没再说话。
“可、可恶,这样的话,难道相比于我的颜面,不做笨蛋更重要吗?”
“显而易见。”
“我会在一个雨夜出行。”
若尘继续着滑稽的手舞足蹈。
“犯罪也不错。”
“才不是犯罪啊!我会去寻找废弃线路上消失的火车,有8844.43米长的火车!”
“竟然知道珠穆朗玛峰的高度,若尘被换掉了?”
“才不是!对了,我会打电话给你的,在下一个雨夜。”
“为什么?”
“当然是要陪我去找啦,消失的火车。”
“所以,有这样的传闻?”
“有啊,有一列火车,它把人给吃了,然后就不见了,至今未能找到被吃掉的人。”
“够无聊。”
“因为可能是非常厉害的妖怪,所以需要沐天的战斗力。”
“都说是妖怪了,我也会被杀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