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是会变成人的。”
“月亮上来了客人。”
“有些人死后会在人间逗留。”
“梦里也会有警察。”
诸如此类的谎言，哥哥经常会说。
什么嘛，也许有人会这样说，这些不就是传说吗？但他还会撒其他的谎。
“快去柳巷那看看，猫可能跑那儿去了。”
去了后没有找到，回来看见他逗着猫笑着看着我：“你被骗了。”
这样的经历有很多。
“周末我带你出去。”
那时候我是不能随便出去玩的，家里有着很严格的门禁，但偶尔会来的他要带我出去是可以的。
“我要出去了。”
“是你哥哥说的吗？”
妈妈问我。
“对。”
“等他来吧。”
“我可以去外边等。”
“不行哦。”
“反正都一样。”
“万一不来呢？”
“一定会来的。”
结果是一天都没有出现。
然后被妈妈奚落一番。
后来说是陪女朋友约会去了。
这样一个不守信用，喜欢恶作剧的人。
那时候真的很讨厌他。
生日那天也没来。
“初悠，下次生日我会给你北极星吊坠的，还会让你看到流星。”
“又是骗人的吧。”
“不是哦，就算是我，也不是只会骗人的。”
“我绝不会再相信你了。”
“那，任何约定只要拉了勾，就必须兑现。”
“那好吧。”
“北极星从不说谎。”
“初悠，抬起头就好，流星会划落如雨幕。”
哥哥指着天空。但这时是白天。
“怎么可能啊。”
“不是说现在，晚上啊，嗯，当然也不是今天晚上，等我找到愿意掉下来的星子。”
“想扮作魔法师么？”
“差不多呢，一生一次的魔法。”
“这种话，不管是谁说出来都是不可信的。”
“你想想啊，真的不可能吗？”
也许真的有流星划落呢？哥哥通过某种渠道知道了而已，但这种机率未免也太低了。
“这样啊。”
“所以啊，只要去等待。”
“还会说谎吗？”
“从今往后，都不会骗你了。”
会相信他的人，真是个无可救药的笨蛋啊。
“坐牢”这样的字眼在那个年龄的孩子心里，从来都离自己很远。
“初悠，或许，很难再相见了。”
这是他最后说的话，是在人群里回过头对我说的。
“你在说什么啊!再一次骗我啊！像是往常一样，恶作剧着，不负责任地说话啊……”
声音小了下去，大概后边的话，他是听不见的，我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只是在诉说那段情绪吧。
眼泪流了下来，滴落在地上，地面小小的隙缝间，有很小珠的不知名的草。
我蹲了下去，抱着头哭着。一直到哭到没有力气了，抬起头有过往行人看着我。
即便哭泣，哥哥不会回来安慰我了——有那么一瞬好像明白了。
虽然他是个爱说谎的人，但我无论如何也不相信他会犯罪。
为什么啊!!!
你这样的混蛋！什么啊！
逃走了吗？这样的过分，这样的家伙。
不是还有拉了勾的约定没有实现吗？
你不是个爱说谎的非常差劲的家伙吗？这种时候不是应该突然跳出来说“骗你的”吗？
我是不会相信的，喜欢骗人的你，一定又在骗人了，一定是这样，一定。
我跪坐在地上，一直哭一直哭，直到哭累了哭不动了，还是没有看见他跳出来。
我也开始明白这是真的。
爸爸妈妈叫我去探望他的时候，我没有去，我没有看到他的勇气。
反正平时都看不到他，好像只要不去，就可以假装他只是不再回来，所有一切都是假的。
这样子，我缩在壳里。
有时候我会到楼顶，去眺望，去祈盼，明知道不会有结果，没有哪一场生日有流星划过，北极星吊坠也随风散去。
“好冷的风啊。”
应该多穿点衣服的。
从房子的顶楼，可以看见星空，很漂亮啊。
我已经读国中三年级了，明年就上高中了。
我们拉勾的时候，我还在小学。
时间是个骗子。
“抬起头就好，流星会划落如雨幕。”
我，有在抬头啊，认真看着呢，勺状北极星的方向，指引着一路行人。
有脚步声，是小天的脚步声，但为什么会在这里？
“悠悠。”
是轻柔的声音，虽然带着冰凉，冰凉后是温柔，这样的声音真好听呢。
“生日快乐。”
“诶?”
冰冷的触感在我脸庞浮现，是小天用手掌遮住了我的双眼。
“闭上眼睛吧，很快，流星就会落下。”
有一种不真切的感觉出现，好像是小天的手，变得越来越虚幻。
“北极星不会说谎。”
“!”
为什么……这样啊，小天见过哥哥了。
“许愿吧。”
“什么愿望都可以吗？”
关于我……那样的愿望也可以吗？
带着紧张不安的心情，我真的可以说出口吗？
“什么愿望都可以。”
但是，明天我就要回去了，再不说出口就没有机会了吧？
“呐，小天，能让我……做你的女朋友吗？”
“……可以啊，但辛德瑞拉得到的魔法，会在十二点之后解除。”
留下这句我完全听不懂的话，当我睁开眼时，小天已经消失不见，好似从未出现，流星从天空划落，一颗一颗，划落天空璀璨的雨，像天际群鱼游过漾开，把黑夜涟漪传递每个人心愿。
“谢谢你，小天。”
通过这种方式，向我实现了约定啊，那个大骗子。
眼泪止不住地流了出来。
我在黑夜许下心愿，流星请倾听我的诉说。
睁开眼睛的时候我躺在床上，好像昨天的一切都是梦。
我到了要回去的时候了，真是不甘心啊。
在窗口看着下面的小天，今天还没有跟他说过话呢，我成为她的女朋友了吗？总觉得，幸福得没有真实感啊。
伸出手，有些想要抓住楼下的小天。
“嘿——”
啊，根本就没有回头嘛，真是没有默契呢。
小天小天小天……
太好了，离开窗子，跌躺在床上，抱着枕头，在床上滚来滚去。
可以去约会了吗？可以和小天牵手了吗？可以开心地聊着动漫了吗？虽然小天不一定会看。接吻什么的是不是也会……啊，还太远了啊。
一直在一起这种事是理所当然的吧？小天……一直和另一个女孩子在一起呢，是叫作蝉菲吗？小天有说起过她的名字，说起这个名字的时候，小天脸上有了我从未见过的温柔，果然是很喜欢她的吧？每当想起，都觉得胸口好痛。
不过，既然答应了我的告白，应该也……不会差太远吧？
如果那么喜欢她的话，更应该会和她交往的才对吧……啊啊，我在想什么啊，既然我才是女朋友，那应该就是愿意和我在一起的啊。
“叩叩。”
“悠悠，你看一下还有什么要带走的。”
爸爸打断我的思绪，我不得不面对将要离开这个现实。
不过没关系，高中还有机会回来吧，就考这边的高中吧，不，小天不一定会在这边的高中，到时候问问好了。
小天并不在家里。
他在做什么啊？应该是知道我要离开了的吧？才刚刚成为恋人啊，这样的话，怎么也要在我身旁吧。
我和爸爸将行李搬了出来，搬到爸爸的车上。
“爸爸，小天哪里去了？”
“不知道啊，电话也不接。”
不接电话，其实很正常，小天时而会漏接。
我们等待在这里，等的时间久了，竟有些不安。
昨晚上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辛德瑞拉的魔法是指什么？
终于，我们看见他走了过来。
我向小天跑过去，小天以一如往常的冷漠眼神看着我。
“小天，为什么现在才回来？”
没有回答，小天迷惑地看着我。
“对不起……因为失忆了……”
我愣愣地看着小天，一种比冰冷更加可怕的迷惑和愧疚像毒蛇一样蜿蜒爬行。
“在……说什么？”
“啊，那个，很抱歉，因为我有失忆症，有时候会失掉记忆，真的非常抱歉，我们是朋友吗？”
“……怎、怎么这样……”
我无力地退了两步，要跌倒一般。
“喂，没事吧？真是很对不起……我……”
露出了非常歉疚的表情——那只是对陌生人的歉疚。
和我之间的事，全部都被忘掉了吗？怎么可能……昨天晚上，小天说的辛德瑞拉的魔法，原来是这个啊……
“为什么……要道歉啊？”
“我……”
“没关系……我得走了。。”
我转过身，逃一般地离开，跑到车子里，全然不顾在后边喊我的他。
“爸爸，走吧。”
“悠悠？！怎么了？为什么哭了？”
“快一点，走吧。”
“可是……”
“快走吧。”
“……好。”
车子开动，我不断地抹着眼泪，因为我还是没办法，坚强地不去哭。
后来的时间，我一直都没有回去。
“呀，夏沫，还在练琴啊。”
同班的绪里走过来。
“嗯。”
“不过，为什么不参加社团或乐队什么的呢？”
“没什么兴趣吧，只是随便练习一下。”
“明明很刻苦的哦，明明是没有一天间断过的。”
“当然啦，我可是要追上天才的。”
“就是你那个男朋友啊？话说，就算是在学校外边也没有见到你们用手机联系过。”
“我的男朋友，当然不需要在你们面前联系。”
就让我继续把小天当作自己的男朋友吧，虽然对他而言我只是一个陌生人……正因为是这样，小小的任性一下也是可以的吧？
“从照片上看确实很帅呢，哇，皮肤好白，眼神好吸引人，手比我的都好看呢……”
绪里拿着手机看着我发给过她的照片。
“不要对着别人的男朋友**啦！”
我将手机抢了过来。
努力着，努力着，一直弹奏着，只要弹奏着，就是一名歌者直到我有回去的勇气。
我弹着手里的六弦琴，踩出了拍子。
"I once had a girl
Or should I say she once had m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