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萝卜被放在砧板上,慢慢地以刀切动。
时间本身就是一个骗子,它会带走所有执着的相信。
但也在相信着,这才是人吧。
菜刀落在砧板上的声音响起。
就像小时候我是一个笨蛋,现在,也是一个笨蛋,人是会成长的,但有时候人是无论如何也长不大的。
我做好了饭菜,等着小天过来。
——————
紫色和白色搭配着的宽袖口洋装连衣裙,胸前有大大的缎带,梦推开我房间的门。
“天,吃饭了。”
这么说着,梦看了看我,然后在房间的四处看着。
“不会有任何可以让你看到的,不论是换衣服时候的我,还是某些衣物。”
“天好厉害的,竟然知道我在看什么。”
太明显了,只有从你身上表现出来的,实在太明显了,或许因为我们是青梅竹马也说不定?
我看了看计划表,因为可能会忘了些什么,所以会把重要的事提前写下来,计划表出现了留白。
“天。”
梦走到我的身旁。
“如果在一开始,也就是写在计划表上之前就把一件事彻底地忘了呢?”
“一开始就把一件事给忘记,就会错过。”
“有过类似的事吗?”
“有,对方很长时间没理我。”
——————
“太过分了啊,沐天。”
蝉菲嘟着嘴瞪着我。
“这也没办法……”
“是因为根本不重要吧?只要是不重要的事,就会忘得很快。”
“和这没关系……”
“出去,出去!”
蝉菲把我推出了房间,也就在这之后,有那么些日子蝉菲没有理会我。
“为什么这几天没有来?”
明明根本不愿理会我,但在我有几天没去找她后,她再一次的,生气地质问我。
“你不是不高兴?或许不来会好点。”
“蝉菲现在非常不高兴。”
“……”
“有那么回事啊。”
梦把食指放在樱色的下嘴唇。
“天,其实你忘了很重要的事噢。”
“什么。”
小狐狸坐在床上摇着尾巴,看着我们。
“天说过会和我睡在一起的——”
“咣——”
我快速离开房间,顺便关上了房间的门。
这样的天气不太好呢。
之前若尘有说过要在雨夜打电话给我,同我一并去找消失的火车妖怪这样的话吧,我看向窗外,光色黯淡了,雨下了起来,大概若尘只是随口说说,毕竟在雨夜专程跑出去,理由却是要找妖怪之类的,太过于荒唐。
这么说来,若尘做的事,又有什么是不荒唐的呢?说不定对于他,正经的事做起来更荒唐。
等等?!
若尘还真做过这样在雨夜专门跑出去的事,那时候,若尘救了我和蝉菲……尽管像是无比荒缪的事,就结局来说是好的。
要是若尘真的打过来的话,我也是接不到的,手机放在外边,不使用手机的时候,放到够不着的地方,可以让减少手机的干扰。
当然他不可能那么做的。
·
“电话也打不通呢……”
我呆呆地看着手机。
爸爸今晚是不回来的,他之前便同我说过了。
但为什么小天也没有来?
看着满桌的饭菜,放弃了一样放下了手机。
竟还想着这一回会做得不错的这样的事情。
像往常一样呢,或者说,过往本身就是一种诅咒,过去的不幸可能会一遍又一遍落在如今。
·
如同往常一样的,来到学校。
教室门口碰到若尘。
“你这家伙,竟然没有去,明明都说好了,要在雨天去寻找废弃的列车的啊!”
“喂,我从未答应过……你去了?怎么知道我没去。”
“正常人哪有在那种天气出去找妖怪的?”
“……”
这种乍一听很蠢的话竟有着强有力的逻辑。
不过明明刚刚才说是要在雨天寻找来着。
我和若尘走进教室,悠悠还没来。
我看着手机,手机上有来电显示,是悠悠昨天打来的,那时候梦也在我的房间里,当然是同样没听到的。
因为平常不会有人打电话给我。
之后悠悠颓然地走了进来,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言不发。
“早,悠悠”
悠悠转过头,无力地看着我。
“怎么了?”
和昨天的事有关吧……
“小天,为什么没有来?”
“来什么?”
有些生气的样子,但也不是很明显吧,然后悠悠垂下了肩膀,像是疲惫。
“是这样。”
我大概明白了,和悠悠约定过要去哪儿吧,只是我忘记了。
悠悠既然这么说了,那也就表明她已经发现我失去了这部分的记忆。
不,站在她的角度,还可以看作是我把失忆当作了借口吧。
“对不起。”
悠悠用左手撑着脸庞。
“小天知道是什么事吗?”
“不知道。”
“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却道歉,还真是差劲呢,和以前一样差劲。”
“也是。”
虽然我不知道她所说的以前的指什么。
“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嘴唇翕动着,目光低垂。
“悠悠……”
我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即便再怎么的道歉也不能掩盖那过失了吧。
“打电话过来也是为了这件事?”
“嗯。”
我果然是个糟糕的家伙啊。
和蝉菲在一起的时候就该明白了。
悠悠从包里取出那个北极星吊坠,然后旋开,玻璃的部分与银色部分分离,里面有小小的纸条,用的是一种硬质的纸,这样的纸条还会保留着吗?
“这个也记不得了吧?”
好像有很多的思绪在那纸条上,好像有一个人,坐在桌前,有很多的东西想要传递给另一个人,像在深深海底,窒息着的那个人,我想拉住那个人的手,抓住她上岸。
那时候,桌前的灯光还是黄澄澄的,缺几分柔和明媚,在那样的桌前写下的话语,总也不知道应该写什么,吊坠给予的空间只有那么大,倒也难写一些什么,便趴在桌前睡着,迷朦中想到就写那样简单的一句话吧——
“不要再等待。”
悠悠把纸条递了过来。
硬质的纸上有折痕,字非常非常小,到了有些难以辨认程度。
“所以,虽然昨夜没有等到你来,我依然不接受任何道歉,如果接受了,就好像是我还停在原地了。”
“竟然会有依稀记忆。”
我失去的记忆部分,少有能够有印象的。
“不过,虽然这么说,小天不来还是会很难过的啊。”
悠悠低下头,悲伤神情。
差一点又道歉了,这样的我真是难看,一件事如若发生,道歉于事件本身就已经不再重要,只是用来维持人际的绳索罢了。
“因为小天做的饭菜很好吃,所以,我也想着要为小天做一次,所以啊,我可是有全力以赴,想为小天做出吃一口就会感叹‘真是厉害的厨艺’这样的菜。”
这样说着,更是加深了我内心的自责,为什么我会有那样的病呢?天才的代价吗?所有得到的,都要以另一种形式偿还。
天才的记忆力后是失忆症,强而有力的体格后是不可恢复的隐伤,为了救蝉菲而留下的……还有好看的脸庞,伴着让人不愿接近的冰冷。
所有的,我都付出了代价,命运的赠礼必是有着它定下的价格。
“不过或许小天没有来反而更好,我可以想——我努力做出了菜,小天没来是很可惜的。如果不是这样,大概也只会让小天失望。”
“不会,因为我不很在乎,关于吃的东西。”
我在说什么啊!虽然这是事实,但不能这样说吧?那要说些什么呢?一定会很好吃这样敷衍的安慰话吗?不,应该说即便不怎么样,我也不会介怀。
“是说不会介意吗?”
或许是有超能力的?悠悠的读心术?
“其实,小天会觉得不错也说不定。”
“就算是那些失败了的菜,也有一番美味吧?毕竟又努力的身姿。”
“就是这样啊,还有,之后的弹奏,也会这样的,请多多指教啊。”
“一定。”
“……”
“那个……原谅我了?”
“小天觉得那有可能吗?”
“对不起。”
“小天真是个大笨蛋!”
“咣!”
“喂,很痛的!”
——————
社团活动室有两个装着杂物的纸箱,还有几张椅子,椅子放在活动室的最后边,我和悠悠坐在椅子上,靠近后墙,靠近彼此。
“傍晚这样只有两人在这个活动室,还真是奇妙的体验。”
“可以叫上若尘。”
只是傍晚在活动室里而已,我可没有将这种事当作什么特殊事件的恋爱脑。
“……就算这么跟他说,他也不会答应吧。”
“只有笨蛋才会答应。”
一不下心将若尘从笨蛋的行列里剔除了。
“十二梦不会生气吗?”
“我只说了是教别人音乐之类含糊的话。”
“哼哼~真是越来越懂得骗女孩子了呢。”
“……”
风撞在窗上,摇动着声响。
“只是要避免一些麻烦。”
“只要想想小天一直以来做的就不会这样觉得了。”
我一直做的?什么啊?在别人看来都是很过分的事吗?
“说不定会变得越来越像是城泽。”
“阳光开朗受人欢迎的人和冰冷无表情没朋友的人还能找到相同点?”
“这只是偏见啊,冰冷什么的,只要是稍有了解小天的都会明白小天的温柔,最最关键的是——你们都是受女孩子欢迎的丑恶人士。”
不置可否,因为我自己也不明白。
“六襄现在怎样?”
“还会关心那个学妹啊?”
“……”
“因为没有同城泽告白,所以心愿肯定是没有实现的。”
“无论如何也要表白的决心和不表白的决心是一样的。”
没有惧怕伤害,表白也好,没有也好,都是没有惧怕的。弯腰递出笔记的姿势确能算得很坚强。
“因为已经在往前走了。”
没有往前的只有我一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