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这样。”
“小天还很善忘不是吗?会把重要的事忘记了不是吗?最过分的是明明自己那可爱的青梅竹马就不会忘掉。”
“喂……”
可爱的青梅竹马……是梦的自称啊,从悠悠口中说出来了呢。
我失去记忆的过去是什么样子的?每当去回忆,都有那种黑色的空洞,像是生命里漏掉了什么,没有任何模糊的残象。
因为这个失忆症,我犯了很多很多的错吧,把重要的考试给忘了,因而少考了一科。因为那场考试被安排在了假日,忘记之后也就没再去学校。
老师狠狠训斥的时候我说是去城池北边看日出了,赶回来时已经迟到了。
“因为这个季节的日出很漂亮。”
这么说了后便遭受了更猛烈的训斥。
也不算是说谎,确实是去看日出了,每个季节的日出是不同的,即便在很多人看来,或许会觉得除了太阳升起的时间,不会有太大的变化,但真的,是不同的呢,身旁的风缓疾,湖边的草树枯盛,白鸟漾开水面波纹……日出伴随所有一切变化着。
即便是我也不会停留着吧,如果每一天都去,变化着的我也会成为这里的一部分,映入人的眼睛。
等待着的时候悠悠是什么心情呢?如果是愤怒就好了,第二天生气地质问我,狠狠地踢我一脚。
因为只是悲伤,所以才让人悲伤。
我也伤害了很多的人吧,即使是在无意去伤害些什么的时候。
我的存在于蝉菲,也只有负担吧……我从来就没能为她做些什么,她一直都因为我而很痛苦吧。还真是个过分的家伙呢。
仅仅是存在本身,就充满了多余的意味,说不定死掉的话,对大家都好呢。
自蝉菲的事后,在来到这所学校之前,都是这么想的。
那时候蝉菲是最后的绳索了吧,让我没有掉下去的,绳索断开后便只能一直往下掉,掉进不可见底的黑暗中。
因为没有找到活下去的理由,因为死掉的话也不会有谁在乎——在梦回来以前。
说这样的话不是因为活下去需要有谁在乎,而是没人在乎的话,就不会被束缚着,死掉的话,也不会让其他人太过于痛苦,可以更自由地去死。
不过还是活着呢,因为蝉菲。
“沐天,我们去海边吧。”
“最后的愿望——替蝉菲抵达,蝉菲没能抵达的海。”
因着这样的约定,我是不能死去的。
即使绳索断开了,即使我一直在往下落,也不能落到底,落到空无的地方陪伴蝉菲。
约定本身就是一种绳索,束缚生死。
我的陪伴于蝉菲而言也是种绳索吧,蝉菲一直都在痛苦着,因为这样的我,到头来我也只是慰藉了自己,什么都没能为她做到。
“明明是个连笑一下都做不到的……笨蛋。”
悠悠低沉着脸,目光并没有看向我,但还是看得出来的悲伤。
每一句话像是锤子落下,我全身无力,更不用说挣脱。
“呐,如果要去证明你的强大——”
悠悠抬起了头,用闪烁光彩如琥珀的眼睛看着我。
“可恶啊!”
若尘抱着头在操场上大叫着。
百米跑这样的运动,我还是比较擅长的。小狐狸在榕树后,看着我缓缓摇尾。
“主人好棒!主人好棒!”
大概是这样的意思。
“为什么我在最后,你却拿第一?”
若尘恨恨地看着我。
“吹口哨时你走神了。”
“不,我全神贯注了。”
这么说来的话你的反应力还真是慢啊。
我走向榕树,树后边的小狐狸小步走到树前,当然,她也不可能大步走。
小狐狸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我。
我抱起她,然后坐了下来。
“来打篮球吧,北极君和奇怪君。”
穿着体操服,戴着大大的眼镜,头发极短的、四肢长而瘦的男生抱着篮球对我和若尘说。
是一个资优生,喜欢随意称呼其他人,也只知道这两点,连名字都记不得。根据他称呼别人的方式,大家都称他资优君。
“不会。”
我轻轻抚摸小狐狸火红柔软的毛。
“男人是不能就这样放弃的。”
资优君轻轻踮起脚,手向上用力,把球抛了出去。
“所以啊,男人就是这样的生物,明明知道做不到……”
球撞到树上,叶子落下跌撞在我的肩上、腿上,覆了小狐狸的红,然后弹回去砸到资优君脑袋上。
整个人往后倒去。
“好丢人啊,我不活了。”
倒下后这么说着,然后向右翻了个身,闭上了眼睛。
若尘轻轻踢了踢他,没有任何反应。
“为什么侧身?”
眼睛睁开了。
“这是有科学依据的,右侧睡对身体比较好……别走啊,喂。”
若尘向着我走了过来,站在我身侧边。
“这所学校除了我没有正常人?”
“不要想着置身事外啊!你这可恶的家伙也是其中之一。”
“好像就是这样呢,不过却被称为最自由的高中。”
我仰头向后看去,穿着体操服的悠悠俯视着我,我们的视线以这样的方式对接。
“什么时候来的我身后?”
“在资优君倒下后。”
“那……若尘,你为什么突然离那么远?”
若尘左脚向左一步,然后是右脚,然后是左脚……横着走向一边。
“哦,不打扰了。”
“……”
我摸了摸小狐狸,把她抱起来,贴近了我的脸,对视着。
“喂,小狐狸,好像是说打扰到我们了。”
小狐狸看向我身后。
然后我的脑袋被敲了一下。
“小天,这样说话很没礼貌诶。”
悠悠向前一步,坐在我身旁。
“不然还能是什么意思?”
“哼哼,装迟钝可是最差劲的逃避方式。”
地上的篮球被捡走了,一分钟后又来了个扎着系绳式发髻的女生——叫她髻姬好了,把地上的资优君捡走了。
“小天不会篮球吗?”
“除了网球,没有玩过任何球类。”
“啊,这样的话,和小天比赛球类胜算会大很多吧?”
“会?”
我看向悠悠,总觉得悠悠比我好不到哪里去。
“我也什么都没玩过。”
那样的话,也没胜算呢。
“不过,只要现在认真起来,应该很快就可以打败什么也不会的小天。”
什么也不会啊,虽然是事实,不过这些年都只有听到过什么都会这样的说法。
“加油。”
“看不起我的样子。”
“没有。”
“不过,不会比这个的。”
悠悠摸了摸小狐狸,小狐狸抬头看了看她,似乎不太接受。
“要不比赛跑步?”
“……”
很显然是没有胜算的啊!这家伙在说什么啊,刚刚悠悠的跑步速度真的不算快。
“是想说我跑得不是很快吧?但我说的是长跑。”
“就算是长跑,也不公平。”
这是男生体质和女生体质的差异。
“比排名啊,运动会的时候比排名。”
这样的话好像可以一比,但是——
“运动一般的你和全能的我比跑步,真觉得能赢?”
“说不定呢?奇迹啊之类的,会发生吧?再说了,你都说自己是全能的了,比其他东西我也比不过吧,虽然小天也不是什么都会,但我也没什么特长。”
“不如认输?”
“那是不可能的,还没比就输给小天什么的,我才不要呢。”
“那就等着输掉。”
“会赢的,即便这次输了,也还有两次机会。”
“三局制?”
“嗯,五局制也可以哦。”
“不了,两局就能结束,没必要多增加一局。”
“哼哼,说得这么自信,说不定两局小天就会输掉。”
怎么可能输啊,除了赢我别无选择。
“什么时候去打一下网球吧?”
“你会?”
“小天教我啊。”
“我也不大会。”
“这么谦虚,真难得呢。”
“我、我又输掉了吗?不、不、不!我不活了!”
资优君在门旁贴着的成绩单前跪着,用头撞猛烈地撞着墙,墙发出了“咚咚”的声音。
“不要放弃啊,挺住啊、挺住!”
扎着系绳式发髻的女生抓着资优君的手。
成绩啊……
带来的慰藉越来越少了……
“这样是不行的……这样下去,小天迟早会垮掉,在唯一的线不足以支撑住小天时。”
如果有一天能抵达有海的地方,我希望能跳下去。
这样的想法也有过。
如果从正门出去,会被抓到的。
我和若尘弯着腰从教师办公室外走过,再走过两个教室,就可以到达楼梯,我们的教室是在五楼,从五楼往下,走向后门的方向,当然不是去后门,而是去翻越矮墙。
“被发现了怎么办?”
“那还用说?你拼死拖住老师,然后大喊着‘不要回头’,为我制造出逃走的时间。”
“听起来好感人,好,就这么办……为什么是我?”
“因为我不应该被抓住。”
“难道我被抓住就是理所当然的吗?”
若尘在楼道上大叫着。本来没理会我们的眼镜野兽盯了过来。
“喂,你们两个!”
“快跑!”
这一次,若尘跑出了远远超过上一次体育课百米跑的成绩。
“真是意想不到。”
“眼镜野兽吗?”
“你的跑步速度。”
“不然就真的只能拖住他让你跑掉了。”
我们站在树下,矮墙在很近的地方了,我们后边的墙也不高,但教学楼靠窗的位置是能看到的。
我们在树下走着,走到教学楼上所有人视线死角的位置。
“沐天,接下来怎么做?”
“不是你的计划?”
“是你说想要逃学的。”
为了逃学而逃学,唯一的目的是翻越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