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中时代的我总是逃学,总是觉得学校之外有很多可以去的地方。
说不定只是觉得哪里都不能去,正因为哪里都不能去,所以才会想着逃离。
逃离之后去找蝉菲,总是有目的地的,后来这样的目的消失掉了,便很少逃学了。
本来逃学的目的是和蝉菲无关的,不能逃走才逃走,只是这样的目的,也是在后来才去找蝉菲的,本来只是回到原来,但空洞永远的留下,我终于连逃出去的力气都没有了。
“哟,又逃出了啦?”
书摊的老板是一个中年矮瘦的男人,嘴边有些胡渣,不饰修剪的模样。
书摊既卖书,又卖饮料。
“哦。”
我随手拿起一罐饮料,拉开往嘴里送。
“太甜。”
“在拿饮料前你应该先看看是什么。”
看罐子写的,好像是有一点点酒精含量的东西,但喝不出来。
只有过分的甜味,和汽水刺鼻的味道。
“明明我都根据你拿饮料的习惯把绿茶放最上边了。”
老板躺在竹椅上。
“想着换一个位置拿。”
“哦,对了,过几天我就要搬走了。”
我拿着饮料的手顿了顿。
“会搬到女儿那里去,是很远的地方哦,是北方,从这里坐动车到那儿,花的时间很多呢,算上转乘的时间什么的,可能要好几天吧。”
老板眯着眼看着远处天空,好像在暇想那遥远行程。
“也算不得很多。”
我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已经不能再去到蝉菲身边,这样歇息的书摊也要消失了啊。小镇的一切都不会是原来的样子,只有我还停留在那样的过去。
甜得腻人的饮料,一股一股流入喉咙,对不喜欢强烈味道的我来说,真的非常地难喝。
“啊,不过,我也是在五十年后才离开的。”
把大半生的时间都留在了这个小镇,过着这样人生的人究竟会怎样想着小镇呢?这样的人生会幸福吗?不,大概只有会想这种问题的我才是不幸的。
“不送。”
“哈哈哈,还不需要,喂,高中会留在这里吗?”
其实有想过要留在这里的,因为蝉菲的成绩很糟糕,很难考上其他地方的学校,是我的话大概能报考的学校都是考得上的,如果蝉菲没能离开,我也会留在这里。
但如今已经不一样了,蝉菲再也不会离开这里了。
“大概会离开这里。”
“真是了不起啊,明明是个总是逃学的家伙。”
只有成绩好的人才能选择外面的学校。虽然经常逃学,对待学习我也是很认真的。
“哦,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来了。”
“大概之后都不会再逃学。”
直到毕业。
“是吗?哈哈哈,真是糟糕。”
究竟说的是不再逃学这件事,还是一直以来的逃学,或是我本身?
甜腻腻饮料到了底,我抬起手,把它往墙脚摔去,有轻轻的“咣”的一声。
然后我把钱放在小摊上,走过去捡起易拉罐。
完全不知道该走到哪去。
后来却还是选择了留在这里,因为蝉菲曾站在那所高中的外边说——以后会和沐天一起在这里读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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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
这样大叫着若尘冲向矮墙,说是矮墙,其实只是因为相对周围的墙比较矮才这样叫的,也不算很矮。
在墙面前若尘停了下来,然后以难看的姿势借助墙旁的树爬了上去。
若尘翻过去后,我也轻松地翻越了矮墙。
从墙上一跃而下,重重落在地上。
“可恶,有点疼。”
一旁的若尘半蹲着揉着脚踝。
“为什么只有这边这堵矮墙留下?”
靠墙的位置种了松树,可以让人轻易爬上去。
好像是很旧的了,上面被胡乱地画了些东西。
“大概那个校长觉得学生应该有个可以逃走的地方。”
“还真是怪人。”
我们走了出去,漫无目的在这座小镇。
去那种老旧的游戏室,在烧烤摊上只点了一串烤串,每人吃一半,然后很长时间坐在那里,跑到国中去,从大门进去,然后翻墙离开。
尽是些无聊的事。
“有什么意思?”
“到底有什么意思呢,小天?”
我坐在教室里,日子又如往常。
“很无聊。”
学校完全没有理会我们的逃课行为。
“所以才说不会去。”
“如果你来的话,说不定会有意思些。”
“是吗。”
“那边不要说话!”
绿色的东西飞了过来。
网球飞了过来。
像过去那些家伙的拳头。
轻易就能避过去,一脚踢翻了体型好像比我大了一圈的家伙。
几十个人如果全都过来,我肯定会输啊,但打倒了十个左右便畏畏缩缩的,让我有了逃走的机会。
真是无趣的生活。
什么嘛,天才就是这种东西,果然和异化的怪物没有什么区别。
好讨厌啊,打架这种事情,找到那些欺负别人的家伙,然后打倒他们,真像是电影里的侠客会做的事。
可惜不是电影,我也不是任何的侠,只是用这种方式对抗着内心的妖怪,如果真的有那种能够拯救别人的侠客,那异化了的我大概会是侠客的敌人,不过,真要有这样的人才好,把我打倒才好。
“又一个!”
网球落在身后铁网上,然后掉落在地,在地上跳跃着。
“小天,怎么走神了?”
悠悠拿着球拍走了过来。
“不好意思。”
和网球社的人进行着双打,结果是我和悠悠输掉了。
“其实也不错嘛。”
面容清秀的网球社社长走了过来,球拍挥了过来。
我被悠悠那如星空幽邃的眼睛盯着,因为脸凑得很近,连呼吸都是能够感觉到的。像遥远的森林绿意里幽暗色泽的呼吸。
“那就来赢过我吧!”
悠悠双手撑在我双肩两侧,所以我无法离开。
“输了的话,就要乖乖听话哦。”
“赢了呢?”
“那就实现你的愿望啊,当然只要是我做得到的。”
“那样……”
“我会去台上唱歌,唱那首歌。”
包括这个也知道吗?虽然悠悠没有说出口,但我明白,那首歌,指的是我一度不能唱出的那首失约的歌吧,本身并不能算作好歌,只是承载了太多。
“能不能放开我?”
“这是不能拒绝的。”
我抬起右手,挡开悠悠围住我的手臂。
想要站起来,但悠悠的双手按在我胸脯上,接着我被按在了墙上,试着挣脱,悠悠并没有放开的意思,整个人压了过来,如果这时候我把她推开,她会跌翻在地上吧,这样想着也就没有推开她,然后椅子倾斜,我倒了下去,悠悠也倒了下来。
然后以敏捷的动作,双手撑在我两肩,这一次不仅仅是抓住了,整个人都被按在了地上。
凑近的呼吸,垂落的头发,带着极淡香气,悠悠压在我身上。
“……”
“不能拒绝哦。”
“我知道了,给我起来。”
“呼。”
悠悠站了起来,轻轻叹了口气,整理着制服。
“回去啦。”
走在回去的路上,我看见悠悠拿着巴掌大小的白色笔记本写着什么。
笔记的封面上有潦草的字迹,隐约能看见“夏天”两个字,是把我把悠悠的名字加起来的?这样想未免有些牵强,本来就姓夏,写落“夏天”的词语也很正常。
“在写什么?”
“啊?没什么。”
悠悠把笔记收进手提包里。
“呐,我们比什么呢?”
“如果我是你,会比人气。”
“虽然我人气不高,但总也好过声望为负的小天,这样啊,好卑鄙啊。”
“不论比什么,都不会公平。”
“虽然是这样,还是想比更加有意义的东西。”
“比如?”
“到孤儿院敬老院之类的地方做志愿者,比人气这样啊。”
“我一进孤儿院,就会把小孩子们都吓走。”
“说得好夸张……真的有过啊?”
察觉到我的神情,悠悠睁大了眼睛。
“等想出来再来通知小天。”
“无论如何我是不都不会败。”
“哼哼,又说着种话了,输了会哭鼻子吗?”
“不会。”
“如果那样的话,可以靠在我肩上哭哦。”
“……”
网球社社长的球拍挥到面前,视野里球拍成一竖笔直。
“要不要单独再来一场?”
“不了。”
“如果你能加入我们就好了。”
“也只会半途而废。”
“完全只是给小天添麻烦啊。”
把球拍还给了网球社,我和悠悠离开了体育馆。
“没有你的话,我根本不会来。”
“那,有觉得自己没有资格被称为天才了吗?”
“大概。”
“今天拉开我们比赛的序幕吧。”
为什么要拒绝呢?
因为我并非什么天才。
“长跑?决定好了?”
在回去的路,我们走在窄窄巷子里。
“嗯,虽然是在运动会上才能真正比赛。”
“跑着回家。”
之类的序幕。
“从今天开始练习跑步。”
既要练弹琴和唱歌,又要练跑步啊。
“从这里跑着回去吧,小天。”
“拒绝。”
“对于美少女的要求,男生应该爽快地答应。”
竟然自称美少女。
“没有那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