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后我会来接你啊，要等着，不要一个人跑掉。”
高中以前都同妈妈住在一起，哥哥有时候会回来，随着长大，回来的时候就越来越少了。
“在前门还是后门？”
“还有前后门？”
“对啊。”
“那就前门吧。”
总让人怀疑会不会根本分不清前后门，不过，这种事不大可能发生。
“对了，在哪所学校啊？”
“……”
“哈、哈哈，别这样看着我，我也不一定能记得，毕竟你才在那里读了三年……”
“已经四年级了。”
“哦，是吗？时间真快呢。”
毫不关心啊。
“妈晚上还有事，由我这个负责任的哥哥来接你吧。”
岔开了话题。
“即便没有加班，也是我一个人回来的。”
“真了不起啊，明明长这么矮。”
“……”
说什么啊，我才小学四年级，长得矮也很正常啊！不过，好像在班里的女生里面也确实不高……
“以后会长高的啦！”
“我小学四年级的时候已经一百六十公分了。”
“一定是吃了怪东西。”
还不来呢，会不会不来了？但如果直接回去，会不会错过了？妈妈要很晚才回来，肯定不知道的。
只要哥哥不来，我就得留在这里。
就这样等到了天际落入暗色。
“同学，是家里人没来接你吗？”
学校里走出来一个年轻的女老师。
“要不我送你回去吧？”
“不要。”
“可是……天快黑了，必须快点回家呢。”
我双手抓住书包的两条背带，向左手边跑去。
“喂，同学……”
不理会老师是不是不好啊？但我能一个人回去的，要跑快点才行，不然的话，没有公交车就回不去了。
虽然是想着自己一个人也能回去，但真的好害怕呢，这样的黑暗，黑暗中有妖怪吧？
“你这个骗子!”
回到家，我看着玄关处正准备出门的哥哥。
“哦，我正准备去接你。”
“都这么晚了！等你来，我都被妖怪吃掉了。”
“哪有什么妖怪啊，都是想象。”
“一开始就不要说来接我的话不就好了吗？”
“但一开始我也没打算不来啊……”
“以后都不需要你来了。”
“这样不是连弥补的机会都没有了？”
“不需要！”
“只是女朋友来了，回家后才想起来……”
“这样解释还不如不解释。”
“好像是呢，但不觉得我很重视女朋吗？”
“……”
“哈哈哈，就算是这样仇怨地看着我也……如果你长大，也会遇到这样重视你的人，比起自己的兄弟姐妹，更加重视你。”
“还真说得出口呢。”
爱情比亲情重要得多什么的，就算真是这样，也不能把我丢着不管吧。
“生日那天我会来的，反正你也没有朋友吧？”
“说什么啊，明明有的。“
“谁啊？”
“呃……小瑰见到我都很高兴呢。”
“小瑰？那是猫吧。”
“猫也是朋友呢。”
“只能和猫猫狗狗之类的过生日了吗？一大桌子的猫、狗、兔子这样的动物，拍着手为你过生日，哈哈哈，还真童话呢。”
“有什么好笑的！”
我红着脸说。
“除了妈妈和小动物朋友，我也会来的。”
“才不相信你呢。”
“可以保证哦，因为小楦子她不在这边。”
小楦子是哥哥对女朋友的称呼。
虽然有在信誓旦旦地说着，但最后还是没有来。
而且之后也没见着，只说是出现了有需要的病人，急忙乘车过去了。
随后也就在电话里说了几句。
再见面就是好久后的事了。
虽然不靠谱，但也有那么一点不错的地方。
有过几次，哥哥带着我同他的女朋友在咖啡店见面，虽然我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和女朋友见面要把我带过去，不过他说这是因为对方想要见一见我。
“还是点些难喝的东西呢。”
对方这样对哥哥说。
“为什么会点这种只有苦味的咖啡？”
坐在咖啡店里的时候，哥哥点的永远都是些难喝的饮料，茶、咖啡，甚至有一次要了杯白开水，服务员惊讶地看着他，但还是用玻璃杯盛了一杯冒着热气的白开水递给了他。
真是个完全不能理解的人。
“因为我还是喜欢没有甜味的东西。”
这样的话是骗我的吗？为什么骗我？应该是在骗对方吧。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有过几次看到哥哥买甜点回来吃。
在女朋友面前，或许会觉得点杯纯黑咖啡会更很好些，是这么想的吧？
哥哥去上厕所的时候，面前的姐姐和我说起话来。
“明明喜欢甜食，却偏要点这种东西呢。”
“为了面子吧？”
“是啊，但自己会很难受的。”
他从来都是这样的，姐姐是被骗的。
当然这种想法是很主观的，即便是自己也不觉得真有那样的事。
“我的哦，不要偷吃。”
在买回来甜点的时候，还这样说了。
不过还是会给我吃的。
“夏芽，想吃什么呢？”
妈妈问哥哥的时候，我刚从楼上下来，这时候好站在楼道里。
“‘蒂喏缇’那家的提拉米苏吧。”
都不问我呢。
不过，哥哥从来都很受欢迎，学习好，性格开朗，善于交际，都不是我能够比拟的，这样想的话，也就觉得妈妈的做法是理所当然的，对于家人以外的人来说，肯定完全只会喜欢像哥哥这样的人，而忽视我，妈妈只是偏爱哥哥，这样看来，已经比外人好很多了。
我不会去天真地想，家人就会无条件地爱，自己很糟糕的话，就算是家人也会讨厌你的。
不过也有像爸爸那样不会区别对待我们的情况。
我尽量不发出声音地走回楼上。
“初悠，妈妈买来提拉米苏给你了哦，都没买我的份呢。”
这种笨蛋一样的谎言真的会有人相信吗？不，哥哥他，从一开始就没有相信过我会相信。
“啊，因为你是大骗子啊，妈妈当然会更喜欢我。”
“哈哈，是啊。”
哥哥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
一定是知道的，只是默契地、我们都没有说。
好像这样就能骗过些什么，在一句谎言的时间里，我相信着妈妈也很爱我，哥哥相信着我会相信拙劣的谎言。
“不喜欢甜食的话就给我啊。”
会以这样的话拿走哥哥的甜点。
“不喜欢”这样的谎言，也只是为了把这些给我吧。
直到我看到哥哥一个人的时候，也只会喝纯黑咖啡一类的东西。
“明明喜欢甜食，却偏要点这种东西呢。”
那个姐姐看着面前的咖啡说。
原来是在说自己。
“为了面子吧？”
好像不是呢，是为了和哥哥相同吧，喜欢着你喜欢的东西，好像就更近了一些。
也是在说谎。
“我想吃那家的提拉米苏。”
我指着那家叫做“蒂喏缇”的甜品店。
“回头买给你啊。”
因为是在公交车上，也就不可能直接去买。
还真是个非常彻底的大骗子呢。
“以后不会再骗你的。”
“就算这么说，我也不会相信的。”
“那样最好了。”
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不可对抗，屈从命运不能回答约定。
是因为这样吗？好像从一开始，哥哥就知道了所有。
“我会来的啊，生日，虽然上一次你只能和小猫小狗一起。”
“啊，现在我也有一两个朋友了，她们会过来的。”
“那就好。”
虽然哥哥是在开玩笑，真的只有小猫小狗，我把周围我喂过的、愿意亲近我的小猫小狗抱了回来，把地板弄得很脏就是了。
不过没有让妈妈发现这件事，不然的话一定会被嘲笑很久的。
“生日礼物要什么呢？”
之后我说要天上的星星，就跑回房间去了。
是因为爷爷曾说过，北极星会指引着方向，星星里面，一定包含着过去的人指引的方向吧。
来自传统农业的观测，来自逝者的祝福。
当然，并未期盼着哥哥给什么。
虽然是这样，生日那天可一定要来啊。
“我会把星星带给你的。”
在说什么啊？我完全不能理解，要怎么把星星带给我？
“爷爷，如果我伸手，可以够到北极星吗？”
“不可能的，但是啊，悠悠——”
夜里的院子带着凉意，爷爷躺在藤椅上，仰面是细碎星子铺满黑色的空寂。
“你会遇到自己的北极星。”
在跑道上一圈一圈，比平时要累得多，是因为平时跑的速度太慢了吧。
“遇到的时候，你一定要伸出手，够到。”
太阳把疼痛的热泼洒在身上，汗水流过脸庞把那一点地面滴成深色。
永不欺骗，本身就是欺骗吧。
所以还是没有来。
“你哥哥没有来呢。”
仅有的两个关系不错的同学和我坐在桌旁，蛋糕上蜡烛在烧。
“那，我们不等他了。”
妈妈也没有回来，离开的时候有些匆忙的样子，我向她询问，却什么也没有说。
之前说好的家长会，也没有去。
“夏沫初悠，你的家长呢？”
当老师这么问的时候总有些惊慌失措，老师有在之前问过有没有谁的家长来不了，但我并没有举手。
“有事……吧，来不来了。”
“真是不负责任呢。”
老师的目光像是刀片，好像只是想要去伤害的冰凉。
冷漠的眼神与冷漠的眼神是不同的，老师的眼神和往后的生命里、母亲的眼神都没有热度，却完全不同，一种是厌弃，一种只是没有看见我。
后来遇见的小天的眼神也是冰冰凉，我才明白还有那样的眼神，在冰冷里裹着悲伤的热度和温柔，像是把头埋进北极熊软软的肚子，原来也有这么温和的北极熊。
我红着脸站在一旁角落。
其实也没什么的，没有来而已，也没有谁会真的在乎谁的家长没有来。
但为什么要骗我呢？这一次是因为什么？女朋友的事？病人的需要？
“再也不要理他了。”
我坐在房间的地板上，手向上挥动着，结果把柜子上的书打了下来砸在头上。
“呜……”
我抱着脑袋，好痛啊。太欺负人了。
之后我打了哥哥的电话，但电话打不通。妈妈也不在家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