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节这种节日，我从来都是很不在意的。
不过梦从来倒是很重视。
“因为我们好不容易重逢，是鹊桥让我们相见的。”
梦回到小镇后，一起过的第一个七夕节，梦是这么说的。
“你是踩着那些鸟过来的？有伤害三级保护动物的嫌疑。”
那些鸟会被踩扁的吧？
“天的脑袋里缺少些罗蔓蒂克呢。”
实际上，这一天也不会做什么特别的事。
（小天，出来。）
手机“嘟嘟”地响。
梦正趴在我的床上看着一本书，摆动着双脚，长长的发覆了削瘦身形。
因为床被占了——虽然是很大的床，梦要我也上去，但我是不同意的——所以我坐在桌前。
（什么事？）
（位置想好了，我们去巡回演出。）
演出啊……真像是以往的我会喜欢用的夸张的词。
我看向窗外，云深沉而厚重，这样的时候，真的合适出去吗？
“要把预想当成现实，它才能实现。”
我曾对若尘说。
（快来快来。）
“好讨厌的声音。”
梦看了看我的手机。
“天果然应该把手机关了。”
说不定这样也不错，梦陪在身旁我是不讨厌的。
（小天不可以不来哦！不可以无视哦！否则的话幸福感会降为负，我和小天会成为出现天敌的关系。）
什么叫天敌的关系啊……
我离开凳子，坐在梦身侧，梦贴了过来，看着我的手机，我当然是在一瞬弹出手机聊天界面。
“要把我作为餐后甜点吗？”
“……”
这家伙……
“不需要……我需要出去一趟，可以的话。”
会征求梦的同意，是因为梦好像很重视七夕，大概不会希望我离开吧？
“可以哦。”
温柔地微笑着，是在一瞬间就答应了的。
“真的可以？”
“嗯。”
“那我走了。”
“带上我。”
“……不行。”
这种时候要是真的带上梦，一定很糟糕，对我们三个人来说都很糟糕。
所以只有待在家和单独出去两个选项。
“是女孩子吗？”
梦微蹙眉头。
“为什么这么说？很多事都不能带上你，如果你一定要和我一起的话，我可以不去的，也没什么重要的事。”
“其他人反正看不见。”
“就算这样。”
“唔……那，早点回来啊，天。”
不高兴的表情变成温柔的微笑，只用了极短的时间，让人不禁感叹表情是可以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变化的东西，和从来没有明显表情的我不一样。
我站起来，一边走向房间外，一边用手机回复着信息。
（即使是这样，我也不会来。）
我为什么要这么说呢？不过如果悠悠如何说我便如何做的话，那就真的如同她说的那样了——愿意为她做任何事。
这话好像爱情故事里恋人之间说的，不过悠悠一定是无意的吧。
（我还会把我们之间所有的事告诉十二梦。）
（什么事都没有。）
带上折叠伞吧，即使下雨也不至于太糟。
（有。）
（没有。)
(有。）
（没有。）
……
重复了好多遍这样毫无意义的对话。
（我和小天约会的事。）
有这样的事吗？最多只是两人一起出去过，约会什么的完全没有，不过话说回来什么才算是约会呢？
（我压倒小天的事。）
说得好奇怪，不过这只是你单方面的行为。
（小天拉过我，拥我入怀的事。）
有这回事？之前车子驶来的时候吧，不过有拥你入怀吗？好像靠得很近，但和拥你入怀是两回事，而且梦也看见了。
（还有最最重要的是，天之所以有很长很长的时间没有和梦在一起，午休，甚至是一起回家，都没有，全是因为我。）
可恶啊，这样糟糕的事竟然是事实。
（我在公园门口等你。）
公园？是要在公园唱歌吗？不，只是说在那里等我，应该是要去另一个地方。
步行的话，需要20分钟的时间，穿过不能算得宽阔的路，我走向附近的那个公园。
有很多回忆的地方呢，不过，其实小镇的每一个地方，都有很多的回忆吧，最清晰的是同蝉菲的回忆，而更加往前，同母亲的，同姐姐的，同那个男人的回忆，都像是目里所见山间薄雾，总有了遥远而又不透明的感觉。
和悠悠做的很多事，都同蝉菲一起做过，相约在公园门口，也是一样的事呢。
可以看见很多很多的绿色，这个时候，这个公园里往往会有一些老人，黄昏时候的老人和公园，总有那样美丽的画面。
转过一角，我看见悠悠站在那里，目光投递遥远，没有近处人的落点。
穿着黑色的短裙，黄色的针织衫，还有短跟的靴子，背上是那把吉他。
我正想要走过去，便听到后面熟悉的声音。
“啊哦——”
我回过头去，有一辆摩托车驶过，梦似乎是匆忙躲避，跌倒在地上。
可能是因为注意不到梦，虽然一般情况下梦会作为“转瞬便忘的过路人”被注意到，但也可能有例外情况
“梦！”
我急忙跑过去，梦一只手支着身体坐了起来。
“没事吧？有受伤吗？”
我拉起梦。
“没有呢。”
梦露出温柔的微笑。
还好，还好……
那辆摩托已经消失在视野。
“真的没受伤吗？”
看起来没什么事，但还是想问一下，如果受伤了的话，要去医院治疗会是件很麻烦的事，因为他们都难能注意到梦。
梦露出失落的表情。
“天果然是出来找她的。”
一瞬愣住，在说什么？我是问你有没有——
是这样啊……
“抱歉。”
“这种时候是不能道歉的，天，一旦道歉不就等于承认了吗？承认了那样的错。”
是这样，但我不知道说些什么，要去辩解什么吗？站在怎样的立场上呢？
“虽然让天不要道歉——对不起啊，明明天有说过可以不来的，因为我不想束缚天，所以那种选项是不可以的，但再一次的，跟踪了天，因为很想待在天身旁，因为这样任性的理由呢。”
梦温柔地笑了笑，如往常微笑遮掩了眸光。
“我……回去了。”
虽然是笑着的，说的话好像很费力，好像是很痛苦的时候说出来的。
梦往后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然后转身，转身那瞬微笑如演皆散尽，只余得空空的失落。
为什么啊？为什么是这样啊？明明应该像平常那样生气吧，然后和我一起，也和悠悠一起，虽然是糟糕的时间。
之前梦跟踪我们的时候，明明也没有流露过悲伤，为什么啊……
就好像那时，姐姐和那个男人离开时，态度都变了很多，更加的温柔，总是有难能说出口的半句话。
好像再一次看见背影远去，远去是我目光未及，脚步不能追寻。
梦也就那样慢慢往前走，会不会又遇上被车擦到或碰到的事啊，会不会很难走回去啊，会不会很孤单啊，会不会……哭啊。
坚强着，又好像柔弱着的样子，纤细肩膀在风里有一瞬是微微瑟缩。
“小天。”
悠悠跑了过来。
“呐，终于来了吗？”
拉住我的手。
“现在我们就去……”
悠悠惊讶地看着我——
看着我甩开了她的手。
“对不起。”
我跑向梦。
背后的悠悠是什么表情呢？再一次，失约了吧，明明都拉住了手。
真是差劲啊。
一阵阵的疼痛，好像胃里有什么东西在翻涌，好像脑袋热了起来，剧烈运动时的晕眩感也涌了上来。
“……有时还很伤人，这样的人还真糟糕……”
真糟糕啊。
好像，无论前进还是后退，不能改变什么了，所以，更加的，疼痛加剧了。
·
像往常一样呢。
像往常一样被留下来了，等待在无人奔赴的地方。
我看着小天的背影追向前方的十二梦。
发生了什么吗？为什么她会在这里？好像不是那么重要，因为小天已经追向她。
我低着头，看着靴子圆头，前额头发垂落。
好难过啊，为什么啊，明明，本来就是我一定要小天出来的，明明小天也不是真的想要来。
但是甩开了我，追向了另一个女孩子这样的事，还是让浓烈妒意出现了，像有什么在内心噬咬。
不过，最后只余得悲伤和丝丝的寂寞。
心脏的位置，在痛着，从隐隐的痛，到强烈的痛。
原来心真的会痛的，以前一直以为只是种比喻。
好难过啊，要是能回来就好了，小天。
但他果然，更喜欢十二梦吧，即使他自己都没有察觉。
好冷啊，是风过的触感。
像是一座寂寥的小镇，小镇里说不出口的事。
·
“梦。”
我追了过去。
梦温柔地微笑着。
“……不应该追上来的。”
“虽然是这么说，如果那样，你会更加难受。”
梦没有再说话，好像是想说什么的，或许是想说让我回去这样的话。
强烈的情感一直都和理智对抗着吧，一直只在早上一起上学，以及晚上在同一个屋子里，这样的事对梦来说，已经是情感的压抑了吧。
即使是我，都能感受到的情感。只是很奇怪，好像包裹着我所不知道的东西，那样的感情里，一定还有些什么，属于梦神秘的那一部分。
矛盾着的，真实着的。
还是没有说话，即便是那样的梦，即便是想说什么的我。
走回到屋里，梦再次露出浅浅的笑。
“天，要喝牛奶吗？”
“嗯。”
梦走进厨房，拿出一杯热牛奶。
“好好休息啊，天。”
说完后，梦走向自己的房间，门关上的声音响起。
门的后面，是我不知道的梦隐藏的情感。
我坐在屋里，手中的牛奶带着适口的热度，如果不快点喝掉，就会凉去。
符合我口味的，没有放其他任何东西的牛奶。
悠悠那边呢？
好想把杯子砸向自己的脑袋啊。
悠悠那边，是一样的伤痛么……可能是更深的伤，渗透回忆长久的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