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的身体好些了么。”
我坐在病床之上,看着面前身着有些肮脏白大褂的医生,其手中拿着我这次的医疗检查单。
没有过多的话语,我只是点了点头。
“嗯,各项数值目前都在常态范围内。”面前的医生翻看了一眼手中的检查单。
“那天他们把你从辐射区拖回来的时候真是下了我一大跳,你的脸被撕烂了,全身多处骨折,甚至腹部被撕开了个大口子,肠子都流出来了。”其声音之中带着一丝恼火。
“‘拾骨人’,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去出一个本不属于你们的任务!”面前身着白大褂的身影的语气变得愈发恼怒。
“我不能看着那些得病的人们,只因为没有药物而活活逝去。”
“所以你就带着你的‘拾骨团’抢了马克西姆的工作,去了重度辐射区?明明只需再等两天,马克西姆便会带着队伍回来”其话语中的那抹恼火丝毫未减。
“以那些病人的情况根本就撑不过两天。”我抬起头,看向他那在长期工作下早已有些暗淡的双眸。
“可要是你带领的‘拾骨团’全军覆没了,谁来回收那些牺牲者们的物品?!”那双眸的拥有者现在的面容恼怒异常。
“可我们不能拿着几乎最好的装备,却一直让他们回回穿着简单的装备进入危险的地方”我没有低头,依然直视着他的双眼。
“要是给了他们,你们呢?要是他们带着那些装备却全军覆没了,谁又能给他们的物品回收?!”其现在的愤怒溢于言表,我丝毫不怀疑他将走过来给我一个结实的巴掌。
“将好的武器给予你们是一种保障,他们要是牺牲了你们还可以去试着回收物品;可倘若要是他们带着最好的装备全军覆没了,你们怎么去回收?!”那股愤怒的气息几乎要将我冲垮。
“……对不起,米哈伊尔。”我低下头去,不再去直视他那双早已斑驳的双眼。
……
“唉——你总是这样。”米哈伊尔看着我,凝聚的愤怒在几秒的盘旋后散去,最终,他只是叹了口气。
“不过你也真是不可思议,居然能在那种面部血肉模糊,周身骨骼碎裂,下腹部内的内脏几乎全部掏空,全身上下充满辐射的情况下活下来。”他的声音停顿了下,语气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甚至回复的如此之好,在短短的一个月内,没有留下任何伤疤,缺失的内脏甚至都长回来了。”
“只不过却变成了一个——如此美丽动人的女性。”
他的语气中充满了疑问与不解,甚至是深深地自我怀疑。
“少女脸,御姐身,精致的面容,魔鬼的身材,巨大的胸部,丰满的臀部,纤细的腰肢,有肉的腿部。”他那自我怀疑愈发浓厚“你告诉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我不知道。”我的头又低下了些许,不敢再直视他的双眼。
与此同时,两位身着脏污工服的工人抬着一个担架,担架上的是一个被钢筋贯穿右胸的工人。
“唉——”米哈伊尔没有再与我争执,而是回过头去看向刚刚被抬到屋内的工人。
“把他放到里面的手术台上……”
……
我看着米哈伊尔指挥着那两名工人将伤者抬到手术台上,没有继续留在屋内,而是识趣的离开了房间。
刚出门,下意识的便想回到自己的住所,却没有及时反应过来,径直撞向了门口的人影。
“诶呦”面前的身影揉了揉额头,发出一声叹息。那声音令我感到耳熟。
“团长!”副团长那副不管何时好像都乐观着的面容出现在我的眼前。
“您刚刚又和米哈伊尔医生吵架了吧。”
“虽然他的嘴是有些毒了一点,但还是很关心您的。”副团长仍旧滔滔不绝。
“您的那身装备后勤那边已经帮您修理保养好了,送回到团里了,团内的兄弟们可都还在等着您修养好回去呢,他们已经迫不及待想跟您出下一次任务了。”
可还没等我出言,副团长手腕上带着的手表哔哔的响了起来。
“抱歉团长,刚刚少校叫我到时间去指挥室,先走一步了”
副团长先行一步转身离开,留下我一人站在门口。
……先回自己的住所吧。
这一路上,底下庇护所热闹非凡,看起来马克西姆这次带回来了不少物资;途径临时设立的隔离处,里面的病人看起来相比之前好转了不少。
又一次回到了自己熟悉的居所内。
“麻麻,腻终于回来惹~”
房间内,一名约莫不到三岁的孩童口齿不清的发出稚嫩的声音,跌跌撞撞的向我跑来。
我俯下身将其拥入怀中,坐到一旁早已斑驳不堪、蒙皮边缘严重磨损的沙发上。
这孩童并非是我的亲生骨血,而是数个月前在一次回收行动时发现的。那队商队在通道中遭到了变种动物的袭击,全军覆没。在发现时,其亲生母亲抱着他躲在了锈蚀潮湿的储藏柜中,母亲遍体鳞伤,身上满是深可见骨的咬伤,早已没有了生命的气息,而其怀中抱着的这名孩童当时仿佛也察觉到了其生母的死亡,但仅是无声的抽噎着,并未哭嚎,久久不愿放开那牢牢抓着生母的双手。
当时可是废了好大的劲才成功将这孩子哄骗了回来。
但回来后却又不知道怎么处置这名孩童。
交给其他家庭扶养么?并不放心。
最终团内的兄弟们一致决定将这名孩童留在“拾骨团”内共同扶养。
“麻麻肿么回来的这莫晚?”
怀中的孩童发出了疑问,其语气中带着丝丝的不满。
“嗯~妈妈刚刚在身体检查后,被医生骂了一通哦。”我微微摇晃着身体,轻轻拍着孩童的臂膀。
“哦。”怀里的孩童呆呆的哦了一声,但却并未问我为什么会被骂“麻麻骇怕那位医生嘛?”
“嗯,有一点。”
“那麻麻下次一腚要带上窝一起,窝去帮麻麻教训他。”怀中的孩童伸出稚嫩的小手,握成拳头,装模作样的打出了两拳。
那纯真的模样,不由得令我感到欣慰。
孩童一声声妈妈的叫着,起初还令我感到很不适应。但当之前我纠正他,我就是他的那位“父亲”,应当叫我爸爸时,他却说“拔拔变成了麻麻,那布舅应该叫麻麻嘛?”其并未理解。那时看着这孩童纯真的双眼,我便放弃了解释,便随他叫了。
“麻麻,窝饿了。”被怀抱的孩童诉说着自己的饥饿。
“好~妈妈这就给你弄吃的。”我将他轻轻放在沙发上,随后在一旁柜中的铁罐里取出了一包奶粉,熟练的倒在奶瓶中,用水壶里的水冲泡,铁勺搅拌。随后带着已经装满的奶瓶回到孩童身边。
将端坐在沙发上的孩童抱起,毋需提醒,只需将奶瓶置于其面前,尚且年幼的孩童便会在饥饿的促使下,本能的抱着奶瓶吸吮。
待孩童将奶瓶中的奶水尽数饮尽后,不知是因酒足饭饱的满足,亦或是等待亲近者回家时那股紧张的散去。
怀中孩童在我的怀抱中安静了下来,缓缓睡去。
我将已经熟睡的孩童抱到床边,将其放在了床上,垫上枕头,盖好被子。
做完这一切后的我转身,便看到了被我放在桌子上的一把ar式自动步枪,那是那天团内唯一一名牺牲的兄弟留下来的,当时我本想将这把回收的武器上缴给后勤处,让它配给给其他的重要部门,发挥它的作用,但那天我的决定却少见的遭到了所有团内弟兄们的反对,他们说哪怕暂时用不到也不能就这么上缴给后勤,最后就这么被我带了回来。
看着那把ar步枪,我仿佛又看到了那位兄弟爽朗大笑的容颜。
……不能这么下去了,我应当回到团内。
我走到那架罗列着各式书籍的书桌旁,桌面上,于条条写满的纸张和废旧文件之上,一条早已蒙尘暗淡的吊坠摆放其上,那是我亡妻留下的物件。
我摩挲着吊坠早已不再散发烨烨珠光的表面,那记忆中甜美的、令人沉醉的面容变得渐渐模糊,仿若隔了一层薄薄白雾编织的面纱,雾纱下的面容如同近在咫尺,仿若伸出手便可触及到,可当真的伸出手试图挽回那美丽的人儿时,那幻影却又飘散殆尽,任凭我如何去回忆都无法再想起那真实的容貌。
“唉”一种复杂的哀伤于心底浮现,我却只能叹了口气,将吊坠挂在脖子上。
为了不惊动在那甜美睡梦中的孩子,我轻轻地推开房门,静悄悄的走了出去。
……来到了指挥室门外,副团长正站在里面,少校指着桌上的区域地图,正对着他吩咐些什么。
没有犹豫,我推门而入。
少校的声音被我的贸然进入所打断,两人不约而同的抬起头来看向了我。
“少校,我已经恢复好了,我要回到‘拾骨团’。”
少校看着我,有些犹豫,但其看着我的眼睛,最终还是同意了我的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