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好小，说真的。
一片蓝天白云敷衍似的天空，一片绿地，中央一颗模样普通的大树。时不时还有微风吹过，带暖春的气息。
“我们......该聊点什么好呢？”
我现在的样子真的有些傻，站也不是坐也不是，靠近也不是离得远远的也不是。一副手足无措的可怜人模样，但蹲在那里的那个人并没有可怜我。
她神情认真，指尖轻轻触及一朵几乎被淹没在绿草地里的白色小花，动作里有无限温柔。
不，岂止是不可怜，根本就是无视我了好吧。
“咳咳，不要无视我嘛，末惘。”
这种时候就是要厚脸皮一点吧，所以我略过心中的一点迟疑，念出了她的名字。
我的命定之人，末惘。
她轻折下那朵小花，戴到自己头上。似是要讨取我的称赞一般，旋过身正对我，连衣裙的衣摆张开了白色的花瓣。
其实白色的长发里插进一株白色的花真是什么都看不出来好么......
“好看吗？”
“嗯，好看......你一直都很好看。”
我智障一样在说了好看停顿一会后说出了傻傻的另一句好看。原谅我的不堪，因为这个女孩已经贯彻我不长的人生。
“你需要我解释吗？关于这里，关于我和你。”
这是犯规，我不禁在心里这么吐槽。
但我是诚实的，我不想，也不会.......更正，是永远不想，永远不会欺骗面前这个人。哪怕她欺骗我，哪怕她伤害我，怀着这样扭曲的感情爱着。
“不用了，我想走之前再跟你说说话就好了。你没有......不，不必要向我解释什么的啦，反正......抱歉。我什么都没有做到，无论在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你又遭遇什么，我却都不能在第一时刻赶到你的身边!!我真是超级没用超级......对不起你。”
明明是在道歉，为什么会有眼泪滚落尘土，真是太，太丢脸了。
我一边想一边捂住了脸，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直到最后都这么没用的样子。
“对不起，我太狡猾了。明明千川，对我一直都这么诚实，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她情绪似乎也相当低落，头黯然下垂。
她没用说我已经足够努力，试图安慰我原谅我真的太好了。
我不值得被安慰，被原谅，因为放出豪言赌上一切的我，到最后没能做到一切，我是失败的。
成功者有鼓吹的资本，失败者没有推卸责任的理由，这就是现实。
“那个你说，强大的力量毫无意义......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他亦是你，千川你能解释给我听吗？”
“啊，我还是那么喜欢做耍帅的事情呢，不愧是我。”
“千川个性张扬起来，真是有够糟糕的呢。”
“但是，我不讨厌呀，自己这么做。”
谈话间，我们从草地那里走到了大树下，两个人隔着树相对坐下。
好久，没用和末惘这样谈话，久违的时光。
“力量并非毫无意义，但是解决问题的方法本身并不是问题的唯一解。与其寻求改变一切的力量，取消问题，或者辩驳问题本身，找到更加根源的上级矛盾来解决，才是无望取得足够力量之人的正道。
我觉得，我大概是这样想的吧。”
并不是刚刚才想出来的东西，我习惯性的胡思乱想的时候常常沉湎于这些对别人毫无意义的议题，所谓思考，对我而言只是导出脑中既定答案的寻找工作。
“真是有，千川风格的答案呢。”
我无法看到她的表情，声音也朦胧不清，但是总觉得她一定在笑。因为笑着说这样话的她一定很美。
“我只是觉得，即使力量弱小的我，如果也有能做到的事情就好了。抱着这样不思上进的想法厮混罢了。”
但还是什么都做不到。
“按这个思路，其实上级矛盾就是要找到我...”
“还要拯救你，带走你。”
呵，她不问我真的差点要忘，年少无忌的荒唐言。不知道路有多险，敌人有多残忍，目标又多遥远，那个一番激情热血的自己，终究捱不过善变无常的命运。
她那边许久没用出声，直到好久，好久以后。我才听到她轻柔到若有似无的话声。
“真好啊。”
“这是？”
“我是说，那样的未来，你描述的未来，我觉得很好啊。你打算怎么样，带走我以后？”
“啊...因为觉得那一定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了，所以还没有想好。”
“真是，笨蛋呢，千川。”
“首先一定要末惘和我一起上学！！”
“嗯？”
“因为，和最喜欢的人一起每天上下学一直是我的梦想啊！！”
“学校......是什么样的地方？”
“学校这个鬼地方，是会被迫和一堆人共度一段漫长的时光，留下各种酸甜苦辣回忆的场所。不过，非要和谁共度，留下回忆的话，绝对还是末惘最好了。”
“为什么呢？”
“因为，末惘，是我这一生最喜欢的人了。”
“..............我也是的。”
是么？不管这一句你有没有骗我，末惘，我真的好高兴。
“还有呢？一定不止这样而已吧，多说一点吧，千川。”
还是看不到她，但听她这段话，却有她抱住双腿，发丝垂下，头埋两膝的场景在脑海浮现。
我不知道呀...她说这话时抱着怎样的感情，但是我坚定自己的看法，她也一定高兴着吧。
人无法完全的互相理解，但我相信彼时的话语是在放屁！！因为，因为！！！
你睁大眼睛看呀，现在的我们，难道没有心灵相贴吗？！
魔法啊，奇迹啊，马猴烧酒这些不存在的东西也一定是有的。
偶尔。
真的，我哪怕跪着也想祈求得到。
偶尔也出现些奇迹拯救我吧，谁都会有一生一次的奇迹吧。
我全心全意地如此相信到，顺带抹了一把不存在的眼泪的干涩眼皮。
白痴，谁会为这种事哭啊。
“嗯，有的，别小看我了！我想要和末惘一起去做的事情，多到跟天上的繁星一样数不清呢，做好觉悟给我老实听着吧！”
“是么...我做好觉悟了，请都说给我听吧。无论多少，无论怎样，我都会一直听下去的。”
少年就这么说了下去，从一起去图书馆，到周末去约会，要让末惘过正常女孩子的生活。
一起毕业，找工作。
“到最后果然是结婚吧。”
“结婚呀，千川连那么远的东西都想过了么？”
“因为想和末惘组建两人的家庭，一起过平凡的日子啊。”
“平凡......好吗？”
“我不知道呐，因为太遥远了。”
“不知道也会想要吗？”
“会的，不是因为知道了才会去追求，只是因为渴盼自己内心那份美好的念想所以愿意迈步前行。一定是这样，非得是这样才对。”
“人总是渴望得不到的东西呀。”
“但是渴望真的没有错，末惘。”
我想要看到她哭泣是的脸，我希望能在她脆弱的时候第一时间在她身边给她安慰，我爱上她期待和喜悦时会对我露出的笑容，我喜欢拥有末惘这个名字的女孩构成她的一切。
在她和我遥远仿佛隔着一道天堑时，这些都是那么遥不可及。
所以平凡最好了，就这样，平凡的我也能待在喜爱的她的身边，相依一世。
“好开心呀，虽然明知道这些都不会实现。但不可思议地却觉得很高兴，千川，你能这么说.....我真的，真的好高兴啊。”
“能够有机会来到你的身边，把这份心情说与你，我也很开心的。”
要是现在能笑就好了，笑着告别才足够帅气吧。
但是失败的我，果然帅不起来啊。
“哦，看起来打搅你们了。”
略带调侃的声音，熟悉的声音，灰衣我的声音。
世界像是蛋壳，开裂了。
我和末惘居然坐在了海岸边的礁石上。灰衣我不知做了什么，上衣没了，手里还拿个空酒瓶一身酒气。
他的脚边是倒下的狐女，咦，她死了吗？
虽然好多祸事因她起。但是也.......
“没醉....混蛋把酒给我.....我还能喝......酒都是我的......我的.....”
她翻了个身，四仰八叉地躺倒在沙滩上，也是一身酒气。
“我可没打算杀她，只是好奇她为什么救走风见，想套套她话罢了。”
灰衣我拿脚踢了踢那具醉得不省人事的“尸体”，一脸无所谓。
狐女似是有些不满，侧过身，倒下又睡去。
“我该走了。”
沉默了一阵，灰衣我宣布到。
我隐隐约约知道他要去干嘛，忍不住踏前想拦，但他摇了摇头。
“这件事，唯有这件事，非得我去做不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不是吗？”
他嬉笑着锤了我的胸口一拳，我将其紧紧握住。
“让他走吧，我留下来。”
这一次他对着末惘说话，末惘有些愣神，似乎还没反应过来。
“虽然你一定希望他留下，但是这样做真是为他好吗？好好想清楚，笨女人。”
灰衣我一皱眉，挣开我的手，对末惘施压到。
“我知道了。”
这四个字好像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力度无比之深。
“末惘.......”
“够了，千川！不要再给我利用你的温柔的机会了，我不要再继续了，就到这里吧，让一切都结束，结束......”
她双手抱住头大喊，连白色小花都自她发间掉落。我只能用一只手搭在她肩上，以示安慰。
“好了，这样我就可以放心走了，去还旧债。”
灰衣我脸上露出终于放下一个重包袱的表情。
“看，太阳出来了呢。”
这时候我们三个人都站在海岸边，潮汐往复里，太阳从那遥远的海平线下缓缓升起，金光灿灿。
“真是个好时机呢，像小说一样凑巧。”
“是呢。”
另外两个人也附和了我的意见。
后来，我从灰衣我那里取回金色小锤，目送分成两个的我分头去往那两个表匠打开的黑洞，拯救我的过去。
末惘带我飞上天空，我把金色小锤丢进了海里面。
以后不会有机会再用到它了。
我从火车上回到了人间，一个人。
回来的时候和去的时候一样不明所以，但我回过神来，我已坐在火车上了。
对面是一位看报纸的大叔，我问了他现在的时间。
两天一夜的车程居然已经过了一大半了。
然后，在之后的闲聊里，我知道大叔是个记者，最近在调查火车的奇异传闻。
他这次是要去采访一个被渔夫打鱼时救起的失踪人员，据说跟火车有关。
火车吗？我也去过那里呢。我笑着和他说，以为他不会相信。
真的吗？那能和我好好说吗。没想到他很感兴趣，还极为敬业地拿出了小本打算记下来。
那是两天一夜的火车旅行里发生的故事，向他确认会听到最后以后我就把那些奇怪荒诞的经历向他娓娓道出了。
这真有意思，简直跟小说一样，我可以用你的名字发表吗？
不要吧，怪不好意思的。
那至少让我知道你的名字，我一定要取其中的字来做笔名。
那就用。
阡陌忘川。
吧。
全书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