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上,本来是空无一物的地方,现在却并不是真的空无一物,要说为什么的话,那就是因为。
客观存在的事实不以人的主观意志为转移,所以尽管人们固执地觉得看不到的话应该就是没有吧,实际上,一座看不见车头也看不见车尾,但外表却确实是漆黑色蒸汽火车的物体就停泊在云间这里。
车厢的顶部,站着两个人,虽然是深夜,但是月光毫无阻碍地照耀下来,二者的形体就也并不被黑暗所蒙蔽,而是明明白白地显现了出来。
城市中的居民怎么能够想象得到,就在他们为自己的生活劳碌奔波了一整天以后,尽情酣眠的夜晚,还会有没有夜晚观念的存在伫立在印象中无人的夜空。
俯瞰着这座陷入沉睡,却又有许多的不安无言滋生滋长的城市。
他们本不会知道的,直到那立于火车之上的二人到来以后,这样的命运。
便被改变,被改写了。
其中一人身材高挑,身后一袭黑发如瀑般向后垂下,双眼之中的眸光即便是在夜晚,也明亮不输星辰,身上英姿飒爽的练功服一般的装饰,透露出一股让人着迷的野性魅力。但是一旦看见她那不怒自威的表情,就不会再有这些不庄重的想法,她在举手投足间就是有这样一种让人不得不严阵以待的威严存在。
另一人的存在感就不如她这般强烈,但是只要是足够敏锐的人,就能发现这个看起来只是简简单单白色长发外加白色连衣裙的少女,在她身上存在的那种仿佛与隐约之间的扭曲,就像是黑洞一样,要把人的精神从现实中吸进画中一样那样,只要被捕捉就无法逃离的吸引力,这样令人恍惚的感觉存在于这样的少女身上,简直令人感到不可思议。
“我听说你是有对无方动手的打算才决定陪你走这一趟的,然后,现在呢?”
“不要担心,我并没有对你说谎,武皇。”
“我以星祀之名向你起誓,我绝对要杀死那个人。”
“无方。”
[嘶――]
武曌情不自禁左右看了看,就算是她,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讨论要对那个人下黑手,也觉得有些心有余悸,不会突然被拆穿然后又被打进地心吧。
不,堂堂武皇才没有那种被人打进地心的丢脸经历,只是差点,差点就被打进地心而已。倒不如说能够活下来简直让人不敢相信,自那以后武曌就不把那个人当做人看待了,那只是徒有人类外表的[怪物]吧。
“不必担心,现在是安全的,虽然只有现在而已,但我还是能够保证这一点的。”
末惘举起了她的手,在她的手背上如同白色鳞片一样的数块晶状物发出白色的光辉。
如同燃烧的白磷一样,但那是[有形体的光辉],只将武曌还有末惘两个人笼罩在其中,显然这是末惘为了防止她们的谈话被无方偷听去的手段。
“这样子不难受么,你的身体负荷这样的力量不感到勉强吗?”
做出了连武曌也无法做到的事情,这对末惘来说也绝非轻而易举。
“没有关系,不过是有些疼痛而已,如果仅仅只是这样,算不了什么。”
末惘的声音淡漠之中又有几分空灵,宛若那是来自天外的声音一般。
见她这么说,明白不论自己怎么说她也不会放在心上的武曌轻轻叹了一口气。
让这样年纪的少女憎恨到即便使用这样的力量也要复仇杀死,无方这个人,也实在是罪孽深重到一种,让人有些无可奈何的境界了。
“这样的话,我了解了你的想法,但是,到这里来又是因为什么。”
“就我看,这里应该是没有能跟[打倒无方]这件事能够扯上关系的[要素]啊。”
“那个红龙血脉的小鬼,虽然比起凡人来说可以说是强大,可与我们相比那也算不得什么强大,只是费上一番手脚就能解决的对手。”
“那个被她盯上的少女,拥有着不错的精神素质,但是也太过平淡无奇了,就如同随处可见的野草一样普通。”
“我实在不知道你打算做什么?毕竟孤也只是醉心于拳脚之中的武夫,能不与我卖关子好好解释一番吗?重要的是,只有孤能够做到的事情,需要你亲自拜托请求的事情,究竟是什么呢?”
星祀,担任着这个已经断绝传承逾千年之久的职务,向繁星祭祀祈祷的末惘。
是传达星辰言语的存在。
解读那漂浮在冷寂宇宙中寂寥星球,悄无声息地在宇宙中呢喃的语句。
被人冠以[智慧]之名,其中推崇备至的最高素质,理解这个回响在宇宙中言语的智慧,是末惘真正拥有的权柄。
也是她敢于对压制了这样的她漫长岁月的无方动手的凭仗。
“现在仅仅只是鲜红如火的[愤怒],即便具有龙的雄伟,那也不过是因为对某个存在的[愤怒],是需要凭借对象才能展现的力量,所以,我们觉得那不过如此。”
“但是,那之中隐藏着一个不会发生的【可能】”。
“槲寄生经由[盲目]之手,刺死[希望]的到来,由那之后降临的绝望所染成的漆黑破灭。”
“连世界树都会倒塌的破灭,便是我为无方准备的礼物。”
“末惘……你真的要这么做么?”
“我们必须这么做。”
就连武曌听见了这冷漠决绝的声音都不禁动容,一双眼看着末惘,露出了悲哀的神色。
“怎么了?”
“末惘,你变得越来越像无方那家伙了。”
“……或许是这样吧,但如果仅仅只是这样,代价只有这些的话,我是不会犹豫的。”
之后,武曌将末惘的手握在手里,许久之后,都不再言语。
时间依然在无情地流逝中,不因为人的悲伤而停滞,也不因其悦然而奔流,所以。
故事仍在继续,在不为人所知的地方,比如,那列停泊在云端的黑色列车的车头驾驶室之中……
这是一处空旷的房间,除了开阔的车前窗,以及屋子正中间的一张简单的桌子以外,并没有太多的装饰。此时,无方正站在这里,双手抱胸,一副饶有兴致地表情看向车窗外,在他的身旁,面容有些苍老的老人拄着木杖,表情颇有些无奈。
过了一会,好像是终于注意到了老人的视线,无方转过头,开口说话。
“怎么了,表匠,为什么摆出这样一幅表情?不好好享受一番眼前的这一出吗?”
轻佻而随意,然而却难以想象地强大,尽管在漫长的岁月里面知道了对方就是这样的性格,但是表匠还是不免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压下内心这种奇妙的感情,表匠整理了语言,慢慢开口。
“虽然说,星祀大人现在已经成长到了让我们无法忽视的地步,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是,就算无法穿过那阵星芒听到她们二人的谈话,我不相信无方大人你会不知道她会想要做什么?倒不如说,正因为知道,才会如此兴致盎然吧,这到底是因为什么呢。尽管我已经年迈,但是还是不能理解这其中的缘由。”
“哦,那你说说看,我那傻萌又蠢得可爱的女儿,究竟想做,或者说在做什么事情呢?”
表匠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奇怪起来。
“真的要我说出来吗?有这样的必要吗?”
“当然,不要忘记了,表匠。”
无方脸上带着热切的笑容,仿佛在提醒什么一般。
“你可是时间的见证者呀,如果不是你见证这一切,就浪费了这场盛大的演出了。”
“你要我见证一场根本不会完成的复仇剧吗,大人?这只会是一场可笑的闹剧,那个孩子根本不知道她想要复仇的对象是什么样的存在。”
表匠面露出苦涩的笑容,对他们这些人来说,无方并未使用力量让他们屈从。
相反,是他们这些人寻求无方的力量,才会汇聚在了这座火车之上。
因此才会知道向无方发起叛逆这件事,究竟有多么无知无畏。
“嘘~不要吓到她,不,也许即便知晓她也会义无反顾去做吧。”
“虽然说你觉得她一定会失败,但我与你的想法不一样,我对那孩子抱有超过她存在以上的期待,但就是因为这样,她才会对我恨之入骨吧。嘛,不过这样也很有趣就是了。”
无方的脸上露出狭促的笑容,仿佛在为接下来的展开好奇,也好似在为末惘感到骄傲。
“不过那孩子一个人的话,做出这样的事情还是有些勉强她了。虽然说武曌愿意站在她那一边,但是不够,这样还远远不够…….”
在经过了一阵思索之后,无方好像终于想到了什么似的,锤了一下手。
“既然这样的话,在她需要的时候,你也帮她一把吧,表匠。”
他若无其事地说出了不可思议的话语。
表匠也被惊得差点甩开了手里的木杖。
“拜托了,这是我一生的请求,这样?”
“让挚友帮自己的女儿对自己进行复仇,你的脑子终于坏掉了吗?无方。”
激动之下,表匠甚至放弃了一直以来在无方面前那恭敬的态度。
“啊哈哈,没有啦没有啦,这是觉得这样说不定会更有趣一些。”
无方眯起了双眼,没人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