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时间还尚早的早晨,睡在床上的女孩慢慢睁开了眼睛,她习惯了在这样的时候起来,不论是学习还是做家务,去上学之前这样的一段时间都弥足珍贵。
陶尧叹了一口气,眉目间有挥之不去的忧愁,她轻轻解下睡衣,手轻抚自己那并不丰满甚至有些营养不良显得有些贫瘠的身体,火一样的感觉就像留下了烧伤的痕迹一样,轻易就能回忆起来。
为什么符瑛要那么做?
陶尧咬着嘴唇,露出几分恨意,她知道自己土气,呆滞,身上一点没有女子高中生的青春洋溢与可爱娇俏。
但她也是一名货真价实的女孩呀。
想起符瑛那雨滴一般落在身体上的亲吻,以及那游走于身体之上抚摸了所有可以与不可以地方的手掌,还有沉迷其中不能自拔的自己……她就苦恼羞愤得想要死去一般。
然而,转瞬之间,陶尧脸上又被阴霾笼罩,那些羞愤一时间都消失不见,让人不禁怀疑刚才那副表情不过是是幻觉。
那么,究竟是为什么让陶尧变成了这样?
让那能够坚强面对生活的不幸,抬头挺胸走下去的少女,现在变得面露恐惧,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果然。
果然是因为超乎常人的聪慧与敏感让她理解到了符瑛的冰山一角,即便只是这窥见的一角,附带了符瑛那如同魔鬼的蛊惑一样在耳边响起的宣言。
让她放弃一切希望,成为她的所有物的宣言,竟然如此令人心动。
这正是符瑛真正可怕的地方,常人的意志只是靠近符瑛身上那浓郁的诅咒气息便会心神摇曳,动摇意志。让信徒变成叛徒,让学者变成野兽,让节妇变成**。
陶尧并不知晓这些隐秘的知识,那是人间所有的图书馆里,也只流传了只言片语的传说。
但是,她害怕那个陌生的自己,她害怕自己变成自己完全陌生的模样。
……
不可以,不可以就这样放弃。
已经走到了现在,眼看着一切都要步入正轨,有工作能够赚钱补贴母亲治病,弟弟上学,自己也可以不用再一昧埋头苦学,受尽别人的白眼。
陶尧握紧了小小的拳头,眼眸中露出一股坚定。
毕业就是一切结束的时候,只要能够成功毕业,一切噩梦都会随之远去,自己的生活也将翻开新的一页。
陶尧松开了握紧的拳头,拍了拍自己的脸庞,强迫自己打起了精神。
换好了衣服,走下床,将窗帘拉开,初生的太阳透过玻璃,往室内播下温暖的阳光。
“新的一天又开始了!不要输啊,陶尧!”
少女给自己打气道。
然而事情理所当然地不会那么顺利。
正如即使屠龙者声名显赫,但是在那之前早有无数挑战者已经葬身在巨龙的腹中一样。
人想要对抗巨龙,本就不是一件现实的事情。
而陶尧想要对抗盯上了自己的符瑛,性质恐怕便与此相同罢。
如果没有意外发生的话,结局便会有些索然无味了吧。
毁掉了美好的东西也并不能够真正感人,有人是不喜欢这样的事情的。
所以,已有人在前路预备了伏笔,以改变这一成不变的结局,即便那也同样不会带来救赎……
这个世界并不存在如此便利的道具。
神明,或者说堪比神明的存在们,依旧冷漠而不仁,他们不打算救赎任何人。
但是信徒还是会义无反顾的吧。
正如灰烬渴望着火的温暖一样。
“末惘,我一定是疯了。”
天台上没有任何人存在,但是声音在这里回响,即便是在这被禁止入内的天台之上。
“为何?我仿佛能在她的身上看到你的影子。”
声音显得有些迟疑,仿佛也吃不准自己的判断到底是对还是错。
“明明,你们两个人一点也不像。”
声音兀自地说着,也不管有没有人回答。
“但是太过憎恨,无法抗拒地憎恨着。哪怕只是施虐于仿制品,也是如此地令人头晕目眩般着迷……”
丝毫没有在意自己的问题发言,声音陷入了陶醉。
然后许久,天台上只有呜呼的风声,仿佛刚才的声音已经离开了一样。
“你未曾做错什么,可怜的符瑛。但是这个世界如此疯狂——不随之一起狂欢之人,想必不能得到它的青睐。原谅我……”
那是另一个声音,声音的主人飘着一头白色长发,白色的连衣裙在风中被吹动。
她道出自己选择了那一条玷污她高洁的道路的理由,但并不让人听见,只是远远地致歉,哪怕心底一丝一毫的不忍,都不能成为破坏计划的破绽。
赎罪的事情要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以后再说,即便,那时候也许符瑛也不再存在于这世界上了。
另一边,符瑛走下了楼梯,她毫不知情在她关上了天台门之后出现在天台外的那个人。
如果知道的话想必会后悔到一头撞死在墙上这样的程度。
她没有去别的地方,即便有很多人希望她的到来,各种体育社团早就在当初符瑛体验入部的时候就发现了其惊为天人的天赋,毫不夸张地说,只要她愿意,任何一项体育赛事她都可以轻易地脱颖而出,并且达到其他人望尘莫及的高度。
但是她全部都毫无例外地拒绝了,她的兴趣不在这上面,乃至于之后她对学校都感到无趣以后。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不怎么来学校了,校方原本是想要注销其学籍以杀鸡儆猴让学校里的其他学生变得安分一些。
然后黑虎帮的人就找上了门来,各个领导以及教师都遭到了恐吓与贿赂,这样的软硬兼施之下,学校便只能对符瑛的行为采取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
这实在不能说是开了一个好头,反而让不少学生都觉得学校软弱可欺,行为也越发恣意大胆起来。比如说,这个时候发生在教室里的这一幕。
放学后原本应该空旷无比的教室现在群聚了一帮学生,她们聚集此处,自然不是想像窗外那些运动社团一样准备挥洒青春的汗水,也不是在举行什么稀奇古怪的仪式。
那只是一种校园内无比常见又无比残酷的行为——霸凌罢了。
而被她们围在中间,如同羔羊一样的祭品,自然即是她们所霸凌的对象。
毫无意外地便是陶尧了。
一种无处宣泄的慌乱与愤懑在她的身体里横冲直撞,那是她美丽的柔弱与傲然的倔强,但她很好地将其隐瞒了下来。
她只是低着头,努力地不触及他人的霉头,用尽可能平静的声音说道。
“都已经放学了同学们还有什么事情吗?值日也好,作业也好,我都会帮忙的。请不要……”
不要什么?不要继续欺负自己,不要再给她留下烙印般痛苦的伤痕?
陶尧一时语塞,声音渐渐地变小犹如蚊蚋。
“呵,现在倒是一副乖巧听话的样子了?你就是这样去骗取符瑛同学的好感的吧。”
那群女生中为首的一个丝毫不理会陶尧的话,猛地一拍桌子,把坐在座位上的陶尧给吓了一跳。
“不,我没有……”
有的时候,跟不讲理的人讲道理是讲不通的,陶尧现在还不明白这件事。
她觉得自己能够把这件事情解释清楚然后安然从这样的窘境中走出。
“我和符瑛她,只是偶然认识而已,我们其实一点也不熟……”
陶尧自然是很天真的。
在符瑛的出现打乱她的生活以前,虽然因为其他人嫌弃工作麻烦被半玩笑性质地推选为了班长,虽然因为班长这个职位不仅被拜托了打扫,还有每日的作业。虽然每次班级事务都没人愿意搭理,每次收缴作品时也收获不少的白眼。
但是就像是不在意路边的石子一样,她们也未曾像现在这样在意陶尧的存在,彼此还能够相安无事,只要能够相安无事就好了。
陶尧并没有希望能够和这些非富即贵的同学平起平坐,她宁愿是一颗路边的石子,连被人在意的必要都没有。
“你以为随便说两句就能够将我们糊弄过去吗?那可真是可惜了,你骗符瑛同学的那一套,对我们可不起作用!”
言语间,又是一名女孩抓住了陶尧的肩膀。
陶尧痛的想马上甩脱,但是想想还是咬牙忍住,无它,对面人多,反抗实属不智。
如此,她终于是明白了一件事情。
解释没有意义,反抗也是一样,不论她说什么,做什么,面前的这些人都不会相信,也不会善罢甘休。
于是便只剩下缄默,麻木。
如同封闭了六感六识一样,如同石像,亦如同木偶。
然后便是汹涌的波涛——那饱含了愤怒,嫉妒,轻蔑情感的推搡,谩骂——纷纷袭向了形只影单的她。
无趣,实在是无趣,无趣到继续看下去的必要都没有。
但是符瑛靠在教室外,依然没有离去。
同样,她也没有去阻止的打算。
为何?
或许是近段时间以来,不断地被陶尧拒绝,让她也生出几分烦躁。
如果这样以后她能乖乖就范就好了……可是她连一句救命。
一个出场的借口都不给符瑛,于是符瑛便知道这也是她的一厢情愿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