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潮拥挤,喧声四起。浩大的嘈杂把人包围在里面,就像在走一段人生。
走在酆都城里的千川,莫名有了这样的感触。
有些不满的风见在一边不断纠正他的举止,头低一点,再低一点。手抓的要紧,包裹也要护好。不然要不被人潮冲散,要不被刀片一割就财物顿失。
好像阴间所有的鬼都涌到了这里一样,城内和外界荒凉的景色截然不同,到处是一片繁华灿烂的美景。
他们从无方的家里出来,一路长途跋涉了三天三夜后,终于来到了酆都。
站在威严高耸的城墙外,千川感慨万千。
好像离开就在昨天,今天就又归来。不能入城的遗憾一下子就有了圆满的理由,就好像是被安排好的一样。
但是,【这是一座吃人的城市】。
三桑无枝之前说过的话,千川还记忆犹新。
自己之前也有所预感,拜自己的【不幸】所赐,如果自己入城,大小风波,诡谲残忍的剧本,必将轮番上演。不仅将把自己导向不可预知的未来,亦会把自己的不幸像病毒一样扩散到周围。
“你如果还在犹豫,就不要去了。”
“你不要激我……让我再考虑一下。”
“毕竟你还没有踏进过这里,而我已经没有这层顾虑。三桑无枝既然警示过,说不定里面真有什么危险也说不定。”
“必须承认,我动心了。”
“那你打算怎么做?”
“…………走吧走吧,我们进城!”
千川正大踏步走向城门,却被风见拉住。
“干嘛啊,这样看着我……我这么讲义气你不高兴一点?!”
风见没有理会他的疯言疯语。
“为什么?因为同情,还是因为不相信。”
千川努力做出无辜的眼神,但是在风见冷冷视线的注视下终究变成了苦瓜脸。千川有时候想撬开这个人的脑袋看看,就没见过哪个聪明人有这么笨,对什么都要刨根问底。
有些东西,有些事情,为什么非要人说出来。
人隐瞒不说,明明就是因为不想面对。
“如果不是自己去面对,然后熬过的苦难。我没有脸拿着丰硕的成果去见那些我想见的人。等等——开玩笑,开玩笑,不要随随便便拿镰刀出来啊!”
千川不禁流下冷汗,果然想要瞒过风见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我只是觉得,这座城市对我很有诱惑力啊。”
风见皱眉,他清楚千川没有说谎。
“你是说,你清楚自己被诱惑了还是想要进去?你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吗?为了这样的理由,就把自己置身危险中。我不认为你是这么不理智的人。”
“等等,这样也太失礼了吧。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了!我只是很普通的人类好不好?!”
“………………”
“这样一座大城摆在这里,我不可能会不好奇吧。而且你和三桑无枝都住在里面,有什么潜在的危险也不一定找上我们。而且,我最大信心的来源,是因为这个。”
千川卷起袖子,露出了手臂背面被画上的朱砂阵图。
那是无方在他们临走之前,给他们留下的【礼物】。
“我曾见过那个人,所以知道他有多不简单。他给我们的帮助,也许会超出我们的想象。”
在恋世界的神秘坑洞里面,那个打造了火车的千古前人留下的影像,现在的千川还记忆犹新。
世上哪有这样的巧合,千川有理由相信,无方和千古前那人,绝对脱不了干系。最大的可能,是无方和那个人根本就是一个人!
最后得出的答案尽管是如此不敢相信,但排除其他可能以后反而最为可疑。
在这个什么都有可能发生的世界里。
“还是无法理解你的想法和做法。”
“那就别理解了,直接接受不好嘛。”
就在两个人还在门口争论不休的时候,他们背后响起了嗒嗒马蹄声。
“你们两个!堵在门口做什么,还不赶紧让开!”
虽然对方态度恶劣,但是理亏的是自己这边。所以千川和风见一点没脾气的乖乖往右手边让开了道路。
后面成群驾着马匹的人似乎急着进城,道路一被疏通,人流就随之一起鱼贯而入了。千川和风见根本没有料到,那群驾马进城的人背后还跟着一大帮人群。毕竟之前他们两个在城门前晃荡时,整个偌大城门都还是空荡荡的呢。
这种情况就不是人自己可以决定的了。
人在分岔路前摇摆不定的时候,也许会刮了一阵风,落下一阵雨,打响一阵雷。总而言之,会发生某些状况把人绝对的扳倒向某一边。
这也许就是没有耐心的命运的多管闲事吧。
就结果而言,千川和风见两个人在一番波折以后,终于还是半强迫半自愿地进了酆都城。
两人相对干瞪眼半天,俱是无言。
最后还是千川讪笑说。
“反正都这样了,我们走一步看一步吧。”
风见没有好脸色。
“哼!”
但结果上说,大概他也不得不接受这样的现状了吧。
千川还是没有将无方的身份告诉风见,虽然通过这层关系可以肯定对方有将他们送上火车的能力。但是既然对方不以真面目示人,恐怕也有对方的考虑吧。必须要考虑到散步对方的身份会不会触怒对方呢。
“对了,我好像也感受到一点鬼气了诶。”
千川随意感受了一下,就在手上召出了一团无比稀薄的鬼气。这是在他进城以后发生的变化,果然三桑无枝说过的要进过酆都才能驱使鬼气是真的。
“别在街上做这种事情,小心被阴司巡逻抓去喝茶。”
风见动作极快的击散了千川手上不凝聚的鬼气。
再一抓他的手,两个人就混进人流中了。
如同鱼入大海,再无踪迹可寻。
此前,千川曾因为阴间野外荒凉的景色向三桑无枝发问。
“阴间的鬼到底有多少呢?为什么一路过来,见过的鬼都数不过百。我们也算是走了很远的路途了吧。”
“人好好的怎么会变成鬼呢,大多数人都无怨无悔滚去轮回了,只有那些含冤含恨,渴爱妒生的家伙要走这一遭。”
“那,大概人死后化鬼的概率有多少呢?”
“这个还真没统计过,也只能告诉你大概的数字。大概一千人里能有两三个吧。”
“那,那些鬼都去了哪里呢。”
“十有三四死于野外,十有二三苟活荒野,剩下的,都去了酆都城。”
人是天生爱热闹的性子。
这样的习惯,恐怕在变成了鬼以后也保留着吧。要不然的话,为什么千川在听到酆都城里有阴间大多数的鬼的时候,就涌起对这里的无限向往了呢。
故事总是在人和人之间发生的,有人的地方才有故事。
亦不知道千川他们又将在酆都城掀起一番怎样的风雨。
但是,在无方家的山洞里。
有两名阴帅的生死已经被草草决定了。
“这两个人知道了我的存在,所以必须死。你对我他们的位置感兴趣吗?”
白发男子手随意往角落一指,那有两个一黑一白的人物被五花大绑给关在那里。正是日游穷日和夜游盈月,他们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昏迷,现在躺在那里毫无半点动静。
“这个嘛……”
三桑无枝听到他们必须死倒没什么难过,但是对方的提案让他稍微有点失望。果然在阴间能够做到最高的就是阴帅了嘛,在此以上的位置就算是这位神秘莫测的大人也难以给予了吗?
“不必了,鱼鳃的位置我坐的还算舒服。再说,日游夜游成对授予,和人搭档什么的,我最做不来了。”
“那你的女儿呢?夜游的位格说不定很适合她哦。”
白发男子不以为意,继续提议道。
三桑无枝听后,也沉吟起来。这的确是千载难逢的机会,灯鬼本是位阶十分低下的小鬼,三桑絮若没有什么机缘就很难再进一步了。这说不定,对她来说,也是一次机遇。
但是阴帅吗……这个位置在得到力量的时候也要被那座城拘禁,不知道三桑絮能不能够接受。
“这件事情,还要小女自己决定。”
三桑无枝一抬手,便传讯让三桑絮也进了山洞里面。
他把事情跟女儿交待清楚,却发现白发男子脸上一直带笑。顿时知道自己错漏了什么。
“敢问大人,可有使阴帅脱身酆都禁令之法?”
“遗憾呢,并没有。阴帅必须和酆都共存亡,这是千百年前就订好的规矩。”
“那大人因何故发笑?”
“我笑你不知道阴帅身份的真正秘密。”
“!!”
“别想了,暂时我是不会说的。但是我跟你保证除了你知道的那些,阴帅身份确实没有其他副作用。”
三桑絮脸上的表情变幻不定,幸好一直以来保持的涵养让她没有露出失态的表情。最后,她想到脑袋发热流汗,也没能考虑出结果。
“我现在还不能给出答案,可否再让我多想一段时间。”
“可惜,我现在就要处理这两个人了。避免夜长梦多。”
白发男子摇摇头。
“那就,只好遗憾了。”
三桑絮面色有点白,心中肯定有些不甘,但确实不愿意这样就把自己的未来锁死。也许年轻人都有走的更远的想法吧,为此甚至不惜走上更加蜿蜒曲折的道路。
“不过,别人没有办法。不代表我也没有。算了,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出次手吧。”
这时候,角落里被绑死的两个人忽然有了异动。
“荒芜兽口——撕咬日”
“荟萃夜华——盈满月”
他们居然一直在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