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个人是什么关系呢?
空虚的意识在虚空中回响起来。
那是一片荒岗之中,一轮皓月高挂于夜空,嘴中叼着草茎的少年将双手叠在了脑后,就这样就着稀疏荒草躺在这山间土石之上。
而其身侧,有一道无法直视的光辉汇聚的人形。
二人就那样一直待在那个地方,有时候开口说几句话,有时候默契不言,无聊看向寂寥夜空,把更多的言语埋藏于心底。
我,又是谁呢?
为什么那样的片段在我心底挥之不去呢。
如果要追问这一切的始终的话,果然还是无法绕开那两个人吧。
他们中的一个人,创造了【她】;而另一个人,则是呼唤了【她】。
离开了他们中的谁,她的构成也就不完整了。
所以她的故事,全都和他们有关——她要从他们的故事中寻找自己的影子。
记忆中,关于他们最初的记忆,是在诞生的时候。
这样说也许并不准确,【她】的存在比这要更加古早,但是并没有真实意义地【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此前,于这个世间,她是每一次的天火烧遍森林,洪水淹没良田,雪崩堵塞山道,雷火击于朽木,风暴驱逐人息。
天刑五灾五厄,是她的本来面目。
但是有人把名字给了【她】,并塑造了形象供奉【她】,这些都是破天荒第一次的事情。
她也就因此,携带着一部分的权柄,作为【神】得以行走于人世了。
“那么,你便是吾之妻眷了?”
在懵懂之际,那个无法形容的光辉汇聚的人形绕着自己看了遍,便露出了仿佛欣喜的情绪一般,开口就对初到人世的她这样说了。
“妻眷——那是什么东西?”
先天便通识了语言,但是常识这种东西却无法一下子领会。
但是,如果没错的话。
随之探究的目光看向了对方,更加深刻地理解了这样的事。
那个人,是同类,和自己一样。
“昊天,别自说自话了。我现在还有些东西没弄清楚,可恶。。。”
令人惊奇的是这里还有别人,而且不是和“他们”一样的其他人。
“你是?”
她好奇地看向了那个【人】,感受到了一种奇妙的联系出现在二者之间。
但是对方没有表露出,自己想象中该有的惶恐,敬畏,还有其他东西。
那个还略显稚嫩的男子,只是用手挠着自己的头,以一双好像睡眠不足似的眼睛看了过来。那样肆无忌惮,仿佛要穿破一切看透真相的视线,莫名地感到了不谐。
这是人类改表露出的态度吗?对于【神】。
讶色之中,便就因此带上了几分不满,就算懵懂,但是该有的威严是不会失却的。
因为是【神】。
“不管你是谁,我很讨厌。”
不论是【神】,还是女人,皆是喜怒无常之辈。若是二者结合,那就只有更甚。
于是天灾骤现,因为【神】开口断言,世界就会为了实现【神】的意志运作起来。
九天之上,神雷一声霹雳之中,轰然击下。
目标正是她眼前那个目光毫无遮掩地人类。
被同族这样注视让她会有怪异的感觉,但是区区人类——只是区区人类何以这样直视真神!略施惩戒,便是新生的【她】也觉得只是理所应当。
昊天还未来得及说话,或者做什么。
就目光古怪地看着这一切发生在自己面前,然后默默叹了一句。
“无方他呀,真是有够能惹到人的。”
因为那个人从来都没有自觉,自己对人的毫无遮掩地窥视会让对方有怎样的情感变化。按照他的说法,【我只是觉得好奇,然后就出于满足好奇心的愿望去看了,至于看了会变成怎么样,让我先看了再说吧。】
那个人所秉承着的,一直是这样无赖的态度,然后也因为交了许多的好运,就算是这样危险的好奇心,也没有让那个人在过去遭遇的许多危机中遇难。
所以今天,也不意外。
“我的神呐,你帮帮我呗,你的女人就要把我劈死了。”
但是眼看着那个新生的【她】毫不掩饰地厌恶杀意,无方还是赶紧念起了祷言。
无方特用祷文2.0版。
“我为拥有这样的信徒感到羞愧难安。”
好像是无奈,又像是带几分怨念。
那个光辉聚成的人形逸散开来,然后出现在了无方的头顶。
“昊者,光明在天。”
权位有高低,位格有上下,就如同水自高流向下一样,这是天然的优势和绝对力量。
昊天者,第一神明。
无神能够否逆的存在。
就如同对方那无可撼动的地位一样理所当然的,那道雷击也在对方身上释放出的光华中,被悄然抹去了。
一点痕迹也未曾留下,然后是【她】拜倒在地。
“原来——原来是尊下您呐。”
如果说她的存在本身,是那些与灾厄相关的具象。
那么对方的存在,也许要更接近这个世界的具象。
世界本身毫无意志可言,但是代表了世界的【神明】们,各有意志,不一纷纷。
但要说如果有谁能统治这些天生敕令尊位的【神明】的话,只有那高高在上的天穹具现。至高【昊天】了吧。
“能够使役雷击,这样倒是有几分符合我心目中印象了。不过,啧啧,这一身白衣服还真是有够朴素的,这算你们神明的上岗工作服么?”
“哼!”
虽然敬重那一位的存在,但是对于这个人类,她依旧没给出任何的好脸色。
“好了,不准吵了。无方你给我消停一点,你还有什么事情要研究的赶快进行吧,之后便是依之前所约,你不准再靠近这一位了。”
“哇这么小气的么,谁之前跟我嚷嚷着要女人我二话不说就帮你造出来了,结果神明就是这样报答信徒的么?”
那个男子依旧是没有在和神明对话的自觉,自顾自地不住挖苦嘲讽。
她的表情,也在这样的气氛下变得有几分微妙起来了。
【昊天】是这样的存在吗?不自觉就把目光投向了过去,然后就看到了神明痛殴信徒这样让人嘴角抽搐的画面。
“我才不要被你这个无耻的男人说这种事情!!”
“你自己说说,是谁整天把这家的圣女,那家的大小姐,还有哪个隐世不出的氏族传人挂在嘴边,说自己如何如何地风流!!”
“为什么我只是正常地想要一位合适的配偶也要被你嘴炮讥讽啊,你这个毫无下限的男人!!”
最让人大跌眼镜的应该是无方并没有被动挨打,而是你一拳我一脚二人你来我往地互殴这件事情了。
他们的关系一点也不正常,绝不是神与人应该有的关系。
在那个时候,她就那么想了。
“算了,我也不急于一时,反正这次也不是为了研究才去【唤醒】这一位的,就当是帮兄弟一个忙好了。但是,虽然我记忆中,对方合该是你的配偶,但是昊天你可不要仗势强压良家——等等,我走还不行么?二位慢聊,慢聊!”
眼见原本清净不染的昊天听着听着有黑化的迹象,无方马上收口不言,赶忙逃开了这里。过火了就不算玩笑了,而且昊天也确实不大能开玩笑,还是谨慎些好了。
于是,暧昧地笑着,男子就沿山岗间的小路,离开了这块地方。
然后这里便只剩下了【昊天】和【她】了。
当然不会有什么拘谨,彼此的存在早已在亿万之前便已知晓,只是以这样的形式相遇,的确是第一次。
“无方说话不是真心,老是希望说些不实不真的东西,你切莫往心里去。”
昊天叹一口气,却是想要替朋友挽回一点印象。
“嗯。”
不管他说的是什么,她也都乖巧应着。
因为是同族吗?还是因为对方是【昊天】?
她不知道。
之后她听【昊天】说了好多事情,许多她没有想过的事情。
【昊天】是人间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神明,但是知晓其存在的,却又只有赋予了昊天存在的那唯一信徒,无方而已。
在【昊天】他还不是昊天的时候,他只是这个世界的最高处朦胧不清的意志。
虽然拥有最高的位格与权柄,却没有任何的自我与意愿。
直到下降成为了【神明】,昊天也没有找到自己想做的事情,只是漫无目的地存在着,并试图寻找。
可是就像人的满足需要从其他人身上得到一样,【昊天】无法在人身上得到足够多的能够使其释怀的满足感。
无方是个奇妙的人,但他有他想做的事情,也不准备去陪【昊天】做这种漫无目的的事情。
“然后呀,就是每天被他东一句美女,西一句美女,弄到实在没脾气。”
“就问他,你倒是替我寻一位女神来,那才算本事呐。不想他答应了,也替我【唤醒】了你。”
“作为【神】,我知道羡慕人类间那种狭隘的情感是一种陋习,但是我对于没尝试过的事情仍然抱有着好奇,我认为你是合适的对象。”
“虽然我们才刚刚见到了对方,但我打心底这样认为。”
昊天居然会寂寞,【她】被自己的想法给吓到了。
“你能够陪伴我吗?”
无法理解,浮上意识表层的是这样荒谬的情感。
“我….不知道….我…不懂这些。”
于是捏着衣襟,口中发出是断断续续的语言。
她羞赫难言。
“那就试着去了解吧,交给我吧。”
然后,始终记着的。
是【昊天】那张年轻,无所畏惧的笑脸。
被吸引,再然后,便就身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