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溪绿树,山峦间一派俊秀不成样子的好风光。
有那部落里出来寻猎砍柴的少年们,正嬉笑着吵作一团,在草草开辟出的山道上行走着。时节正值新春,山里的花枝草木开的也正是一片枝繁叶茂,看着便让人心情舒适。
幽深的山野之中,不时传来鸟群成片的悦耳鸣声,也让少年人们玩性大起,抬起弓箭便是虚射几弓,惊动一阵鸟群飞离了树枝间,化成一片急急飘走的乌黑云朵,絮连成片。
“哎,你们说整天在这林子里瞎逛有什么意思?要不是阿爸阿妈说的烦,我早就到北方去了,听说那里在打仗。跟妖魔争天下,要是能拿下一两个首级,说不定就能盖上几间气派的屋房,娶上几个老婆嘞!”
一个看起来就高头大马,明显是几人间领头的孩子,意兴阑珊地弹着弓。
不无抱怨着每天巡山的日子过得有多无聊,这也难怪,这片山野是已经被部落清理过的区域,没有什么危险的野兽,只留下了一些无害的野味,还有一些迁徙群居的鸟群。在这些孩子过成人礼之前,每天都被要求来这里捕猎收拾柴火,作为他们成人之前的锻炼,但是少年人的心性野起来,确实也不是一片山林能关得住的。
但是兴许是大人们管教颇为严厉,其他人虽然一阵附和,大赞那人有想法,可是没谁敢不顾禁令,擅自离开部落。
除却这里的世界其他地方,如果不是依附于部落谋生,任何人都只有死路一条。
这也是他们从小被教导的【事实】了。
“不过,最近部落里面好多人都离开了,好像是被编入了队伍,去参加北方发生的大事。他们还能够平安回来吗?”
“嘁,要我说就是那帮大人看不起咱们这帮野小子,怕我们抢他们功劳。要是让我上战场,少不得砍它十几二十个妖魔首级回来,论功行赏!”
“哈,不说这些了。最近大家有发现什么好玩的去处未,整天按着计划巡山,也实在腻了,之前发现的几处不是太远就是不好走,要是有更合适的地方作为我们的据点就好了!”
“这样说起来,我上次好像在保留区那里看到过荒废的房屋呢~”
“嘘!”
有个人没头脑地提了保留区的事情,马上便被其他人给一起嘘了,好像十分怕被人听到一样。
那是被部落里长辈关照,绝对不能靠近的地方,一不小心,就会给族里带来灾难。
虽然,话说回来,那里离少年们的活动范围,倒确实不算太远就是了。
刚刚被要求噤声的那个人神色有些不满,他不是成心想要犯禁,而是确实有让人心痒的理由。
“可是可是,你们听我说嘛,我之前追一只野兔时候不小心闯进去哪里…….”
“什么!你疯了!!”
其他人闻言都大叫起来,好像那是非常可怕的事情一样。
“你现在还活着吗?你不会是做了什么白日梦吧?”
也有人不敢置信。
“所以说,我跟你们说呀,我在那里,看见了神仙哦!”
最开始说话那人,以一副千真万确地态度郑重保证了这一点。
“是漂亮到不像人的神仙大姐姐哦!”
后一句,更是让大伙的心,齐齐骚动了起来。
你看我,我看你,所有人都左顾右盼着看着他人。
但眼里的神采却都是熠熠生辉。
去吗?真的假的?不去看看吗?你不好奇吗?
大家心照不宣,却是把提起话题的那个人围在了中间。
“这件事情谁也不准说出去,然后,就让我们一起去看一看吧!”
“到底长的是个什么样子,像神仙一样的漂亮美人儿诶!”
一场啼笑皆非的闹剧,不知不觉中悄然敲定。
再说说【她】的事吧,在这个时候,【她】已经有了自己私下的名字了。
是她讨厌的那个人给【她】取得,可是【昊天】挺喜欢,所以【她】也就只好接受了。
王婉吟,就是【她】现在的名字。
虽然是【神】,但现在她发觉自己过得越来越像一个人类,她觉得这不是好事情,但是无力阻止。
两个月前,她就搬到这片山野间居住了。
【昊天】则是在北方的那片战场之上,率领业已被唤醒的【诸神】与那些妖神们对峙着。战火燃遍大地,生灵涂炭一空,但还没有人想要停下来。
因为目的还未达到,损失还能够接受,所以战争还要继续下去。
从床上醒来,她有些后悔没让那个人给她安排服侍的人了,虽然备了许多野果泉水在这里,但是平日梳洗也还是不小的工作。虽然这些对神来说无意义,她却渐渐地放不下了,也许女人天生就热衷于打扮这种辛苦吧。
就这样,从池子里舀出清水,把木盆盛满一半的份量,然后洗面,洗头,觉得浑身舒爽之后。再从篮子里,取些尚还青涩的果子,甘甜的泉水,在侧对着阳台的木桌上,仔细地享用完。
其实味道也不算好,但是婉吟就是喜欢那种小口小口吃东西的感觉,衬和那清晨的朝阳,繁花点缀就在阳台外的茂密枝叶,也算得上非同一般的滋味了。
“唉……”
唯有一件事情,也是最重要的事情,让这些所有的美景,所有的美丽都黯淡下去的遗憾。
【昊天】不在这里,他无法陪在现在的她身旁。
她也依旧,无法忤逆他的意志,更何况那是饱含爱意的保护。
所以她一个人留在这里,最最安全的大后方,与一切危险隔绝的场所。
除了寂寞,也没什么了。
只是很寂寞罢了——
“我那亲亲的妹儿哟,莫把娇面藏耶~哥哥满心盼月亮诶,爬上妹妹窗台哟喂~”
爽朗,整齐的山歌声,忽然就响起在了近处的林子里面。
刚刚婉吟依着栏杆,眉眼寂寞的模样,却是被这些尚还青涩的少年人看了去,顺带着,那副圣洁无邪的美丽外表,也把这帮没出过山沟的野孩子们迷了个神魂颠倒。
“饶是妹妹你似铁哟~哥哥热心将它熔——齐天唱个响喂!把那桃枝摘,把俺心意晒,嘿!”
“只盼妹妹把心转——饶我情深难自拔,嘿!”
冷冽,没有笑意。
或许是部落里的正值青春小姑娘,听得这些害臊山歌会羞得面红耳赤,再眼瞧见哪个俊俏小伙子,也指不定会芳心暗许。
但是婉吟现在,只有冰冷冷的怒意,然后是定要惩戒的想法随之而来。
她没有接受任何人的服侍,也拒绝了接见提供给她居住地方的部落氏族。
就是这样的讨厌,虽然因其而显现,但是说不上来就是因为各种原因讨厌,看到这些恣意妄为的人类就气得不行。
也因为这个理由,虽然战力强大,结果【昊天】也还是不同意她参与那场战争。
可是,她从来没想过退让,面对那些愚昧无知的族群,她已经警告过了。
不要靠近,不要言语,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山间的气流忽然就改变了,许多野兽惊慌失措奔走逃离,鸟雀更是飞走得一只也不剩了。但是哄笑着的少年们还聚在那二层的竹木楼屋下,期待着神仙姑娘出来展现绝美的容颜和牵动人心的姿态。
“啧啧,你们看上去很高兴的样子?发生了什么好事情吗,说给我听听怎么样?”
绝对说不上威严,但是也无法让人随意忽视。
要说为什么的话,用懒洋洋的语调说着随便的话语的人,正穿着一身红白条纹的祭祀服,笑看着他们。
一群不懂事的孩子。
“司祭大人!请——请饶恕我们!”
他们中间有人认出了来人,随着一声讨饶,少年们腿一软,接下来接二连三地便跪下来了。他们的身体瑟瑟发抖,好像他们面对的不是人类,而是披着人皮的某种非人的怪物一样。
万神殿大司祭大人,喜欢抓人去参加他推进的各种实验,那些被处决的敌人,还有身犯重罪的族人,都被押解到大司祭的实验场地去。
各种恐怖的,不可思议的,振奋人心的传说都跟对方的事迹联系在了一起,让少年们对这位只见过几次面的司祭大人有种深植于心的恐惧。
“每个人留下一只手脚,就可以离开——”
“司祭大人….我们…..”
“呀,是你们自己动手,还是让我来帮你们?”
“我们….我们只是…..”
有哪个正值年轻的少年肯将身体残损,更何况只是因为擅入禁地这样的事情。
“够了,上来吧,无方。别再那里惺惺作态了。”
婉吟冷着脸,从阳台上现身,无方笑嘻嘻地,隔着一段距离便对对方行了一礼。
“既然大人开口,那就照大人说的办吧。你们,一个字也不准说出去,不然你们部落,恐怕就保不住了。”
“谢——谢谢司祭大人。”
如蒙大赦般,几个少年人一下子跑开了,连回头看都不敢。
像是要逃离一个恐怖至深的噩梦。
“虚伪。”
“嘛,恩威并施罢了。还有,我带来了【昊天】的消息。”
“哼,上来吧。我又拦不住你。”
无方无赖一笑,却也是不置可否的模样。
此刻,山间,桃红柳绿,正是好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