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是心怀怨忿，当我注视【神明】。
为何自己如此丑陋，为何他们永远崇高。
点燃未名的火焰，蒙蔽理智，扭曲心智，若非如此不足以辩护。
我——将要犯下渎神的最恶行径！
以人之名，向诸神举起叛旗！’
这段话被记于一块古老的石碑上面，用的文字也已经是失传了千八百年的了，但是毫无疑问的是。
在能够读懂，并且有所耳闻那段隐秘的人眼中。
这段话记录了一个遥远而夸张的秘密，虽然夸张但是丝毫地不离奇，倒不如说或许正该这样才对。
但是毕竟是被掩埋的历史，人们无从考据，只能从那些零星碎语中推断猜测在这个世界上发生过的故事。
象征，符号，变迁，兴起和衰退，传说。
真相像半遮半掩的美人一般对人们掀起她的裙摆，让人忍不住想要把她脱个精光。
但是人们究竟没有这么做，一方面他们无法跨越岁月得到足够多的证据，不论多少也都只是假设，假说；另一方面，过去的都已经过去，既然已经化作尘埃的那就缅怀足以，比起发掘过去的隐秘，谁不把目光放在更贴近的之后呢。
田园时代的幸福时光，对人类历史只是短暂的梦憩，醒来的人不会再跌入同一个梦里，除非那根本不是梦。
但是始终有闲得抠脚的人，在做这种徒劳无益的事情，正如南华他们一行人此刻。
之前出现在他们面前那个高仿的傀儡，据南华对它的遗骸分析来看，已经是千百年前的古物，而且许多迹象表明曾经其曾经侍奉的便是一位强大的神明。
也正是因为这尊傀儡历经千百年早已老化地不行，在左慈用拂尘发出三千道白丝将其缠死之后，南华上前力透虚空地一掌，才将对方一击轰碎。
不然其凭借手里的小小花锄，还有那吸纳元气的小桶，便能给他们带来不小的麻烦。
“你确定上面写的是这样的内容？”
之前他们搜寻这片荒废的院落，除了之前那尊灵傀之外，就只发现了一片残碑。
然而南华还有左慈却都看不懂上面的内容，令人惊奇的却是觞月能够一眼认出这些文字的含义。
要问为什么的话，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是因为什么吧，或许他潜意识里就觉得自己本来就该认识这种文字吧。
他将残碑上面的内容念出来以后，便招致了两位仙人惊惧的眼神。
“老友，这里面的水，很深呐。”
“元放兄，此言差矣，若是这里什么都没有，我们才是真的来得不值。”
他们不知这里终究是一片废墟。
时光倒转数千年前，这里也只是一座寻常地小庭院。
只因为主人是那一位，所以终究和别处有些不同。
“木材都是昆仑山上的古木，据说历经雷击而不着火粉碎，十分坚固。”
“奇花异草也不算得什么，比不上天宫正殿外那条朝天路上的许多珍品，但是胜在繁多，人间数得上数的多种名花，也都汇集此处了。”
“最后一名傀儡，是知你不喜人类，我花时间自己亲手调试制作的，虽然一时间可能会有些不习惯，但是相处久了肯定会适应的，应该能减少你不少麻烦。”
“毕竟清扫打理花草什么的，也不太适合你来做了。”
无方在这头絮絮叨叨了许多，他对面的那一人也未曾回过眼拿正眼看他。
他倒是习惯了，任凭那人站立在院落的台上，看一树秋叶，滚滚飘落。
本来是四季如春的天宫，因为这位想看落叶，倒是每日夕阳时分院子里便是一片秋景，伴那斜阳，确实有几分说不出道不明的意味。
无方见那人不理他，也不恼，只是取了茶壶还有茶杯，便吩咐了灵傀给自己上茶。
十分地自在惬意，好像当主人不在这里一样。
“你倒是很不一般，从地上到天上，好像都不会变一样。”
这样的时候，那人终于转过身来。
一身羽织凤披，头扎云鬓，却还是婉吟，昔日山岚藏身的神仙，现今已是这一座天宫的女主人。
这番变化，也可说得上是天翻地覆了。
“诶嘿嘿，可不能说没变化，毕竟过了三十年了啊。”
婉吟淡漠地眨了眼，也面对他隔了一张桌子坐下了。
“是啊，当年小楼一别，我就有三十年没有再看到过你。据说战后的许多事宜你也都是交给了别人，自己不知所踪。”
“我倒是挺想问问，当年你找我借了一道神力，你拿去做了什么？三十年后的今天，太多人把你遗忘的现在，你又重新出现在我们面前，到底是为了什么？”
面对现今【王母】开门见山地提问，无方挠挠头，他倒不是没想过怎么应对，只是觉得。
“一别三十年，你的性子也还是和当初无二，真是令人唏嘘呐。
”
“你倒是老了许多，不碍事么？”
“别说笑了，我像是会让自己随便老死的人么。算了，总之，先回答你这几个问题罢。但也请你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像三十年前那样？”
“听完我的答案以后，再听我说一件事，这件事很重要。”
“可。”
婉吟轻叩茶盏，却是屏息神凝神，等候起了无方的下文。
“这些年我虽然在着手做着许多事情，但是结果发现初衷虽然是好的，但发展之后还是有许多隐患。”
“当初头脑一热做了也就做了，但是事后冷静下来，越发地觉得自己不该，觉得不该了就想要改正。而且你也明白我的自负，我犯下的，也必由我来弥补。”
“但是把做了许久的工作推翻，对我来说也是很艰难的抉择，所以把手头棘手的一些事情解决完之后，我就四处出游，一边散心一边寻找真正地答案。”
无关，但是又有关。
婉吟此刻静听，凭空便生出几分不舒服起来。
“那后来怎么样，你是找到答案了吗？”
“是的，不然我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坐在这里。”
无方倒是面色坦然，眼中毫无迟疑。
“旅行使我见到了许多新奇的事物，也让我明白了以前许多懵懂不明的道理，最后我也如愿以偿，在旅途的尽头得到了答案，回到了这里。”
“于是你决定了要做什么吗？这跟你要拜托我的事有关？”
“你都明白的呀。”
“不，我不明白。你这样做，完全地没有意义。”
“嘿嘿，那也要做了才知道，我也是有我的苦衷的啦。回见了，这次过来，算是拜访一下老朋友，人间却是不多了，天上倒还有几个…….”
“别送啦，虽然这样说你也肯定不会相送。”
无方一边站起，一边走出了房门说。
“我走出了这个门，之后，我们就要彼此为敌了哦——”
婉吟的目光追随他的背影，神色复杂。
但是终究没有出声，也没有动手。
因为没有意义。
“他之前来过？”
就在无方刚刚走出的那道门外，一个头戴帝冠，身披龙袍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皱眉问道。
“是的，昊天。我还来不及通知，他就已经走了。”
婉吟一番苦笑，却是感慨对方动作实在是快，一点破绽也不留给他们。
“无妨，我没有要怪罪你的意思。他现在，是越来地深不可测了，连我有时候也心里没底。但是，就算到了现在我也还是想不明白。”
昊天眉眼间多了许多倦色，走进房间坐在了【王母】的对面，婉吟亲自为他沏茶。
氤氲茶水飘起的热气之中，昊天的话语在屋内久久回荡。
“为什么？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三界平安，他却又要生事。难道曾经对我说过的誓言，也只是哄骗么？我又为什么坐在这里担任天帝呢。”
“我也想不明白，你们两个人的事，我一直不懂。”
婉吟幽幽叹道，却也不乏几分哀怨。
“我能做的只有劝你一句，这次他是认真的，一旦施为便不会再有顾忌。”
她立起身子，一礼款款拜下。
“如果当真为敌，再相遇，不要留情。”
这便是无方希望的事吧，可是让人想不明白。
昊天捧茶杯的手一颤，他的面上让人看不出表情来。
“他应是料到了吧。”
“所以才可怕呐。”
“我有点怕他，虽然是神却怕一个人。”
“没事的，毕竟我们是神，我们不会消亡。我也将永远陪伴您的左右。”
婉吟牵过他的手，握在了手中。
“人和神，终究不能相通。”
一句低叹过后，再无寰转。
【传天帝御令，九天十地搜罗无方此人。】
【若遇顽抗，若有同谋，杀无赦——】
于此同时，数万道流光飞出天宫，每道光中都是一具杀气腾腾的神佛。
大战才过三十年，于人间尚且不算长久，何况仙神。
无方从天上返回人间一途，自然是不可能太顺利，时不时便在周身绽开一阵剑光，或是冰山火海倾覆而下，又有许多法宝化身一起砸来。
但他也只是伸出手，如同拨动琴弦一般云淡风轻地发出劲气将那些术法器具搅乱。
面上带着盈盈笑意，似乎对此感到满意一样。
因为在地上的另一个【他】，此刻得以趁所有人目光被吸引的宝贵时机，让那座满载了许多异族的【方舟】飞上天空。
一切正如他安排好的那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