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不觉这天宫有些荒凉过甚了么?我之后吩咐下去,让人再将此处多加修整好了。”
那红色花纹白色底料的衣服穿在身上十分合适的男人,白色长发用草绳束起搭在了左肩前。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仪态气概都万里挑一这样的男人,都是做不出这样恭敬的表情来的。
然而他的确是这样恭敬地问着的,向那扶住栏杆看向天宫外周,一身明黄,龙冠加顶的男人。
那个人值得他如此恭敬。
“须得这般铺张么,在我们与地上的妖魔交战的时候,有一份物资都恨不得掰开两半来花,现在这样未免太——”
威严的男子眉头微皱,却是没有想出该如何形容。
“您是想说太过侈靡了么?陛下。”
微微一笑,便将话头接过去,白发男子从容不迫。
“此一时彼一时,现在人族昌盛,让我们略尽一点心意也是应该的。而且,昊天,为上者重要的不是体恤下属,而是要让下属为自己肝脑涂地,这样才算健康的君臣关系。”
室内一阵无言,白发男子的话太过无礼,就算是其他神祗也少有敢对这位有这么不客气的时候。
慢慢地,那一身明黄龙袍的‘陛下’转过身来,脸上没有震怒,只有几分莫名,几分无奈。
“坚持要我登基为帝的是你,坚持要称我陛下的人还是你,但实际上你还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你自己都这么不认真,你说,要我拿你怎么办?”
“无方,你不如自己来坐这个位置吧,何必逼我呢。”
这一席话说下来,无方极为没品地嘿嘿一笑,然后就略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亏的是身处这座未完全竣工的天宫偏殿之内的,现今就他与昊天二人,不然刚刚一番对话流传出去,分分钟之内人间又要再起风波。
“陛下不要这么说,当帝君的人又要背锅又要猜忌臣下,想做的事情基本做不了,不想做的事情基本逃不掉,好一点论一个忠厚,坏一点论一个无道也算轻的。”
“这种不小心撞上了倒八辈子血霉的行当,臣下是打死也不会碰的。只有昊天陛下命格死硬,洪福齐天,才能担此重任。最重要的是——历史上是这么写的呀。”
昊天的眼角抽了抽,终究还是负手背过了身。
他自然不晓得什么是【历史】,无方只戏弄他是剧本一样的东西,继续往下又说不清,所以只好不问。
“你嘴上总是一套又一套的,我说不过你。”
“但你真要我帮忙,我只求你一件事。”
无方这个时候又变得忠肝义胆起来。
“陛下有何吩咐,臣下一定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当然这些话真几分,假几分,必定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以后的天庭也许会动荡不安,就算位及神尊,我也不能一人扛下来。”
“既然今日你选择奉我作君主,那么今后无论有何变故,为了三界安定,你都得站在我这一边。”
“你做出了选择,就给我承担责任。”
无方抬起头,眉眼间笑意俱无,而是那种旁人从无见过的那种肃然庄重。
“责无旁贷!”
回答有若铁石铿锵,掷地有声。
命运从不捉弄人,但是人总是一厢情愿地希求缔结永远之约。
然,勿以此为耻。
非要追问为何的话——那也只能回答,即便谬误,那也是身而为人宝贵而重要的部分,或者某个必须经历的时期。
若要后悔,那就后悔生之为人,根本到如此如斯。
“陛下,臣有一请。”
眉头一挑,感觉不会是什么好事。
“说来听听。”
这边自然是假装未曾注意到对方那迟疑的语气。
“花草明月,风霜晨昏,请设一青楼于天宫,以慰藉仙人登仙人间寂寞之苦。”
弥天大谎,往往起于微末不可计。
“要这种东西又有何用,能解几多人间苦厄,能改几度春秋?”
怀疑的眼神语气,却是出卖了其可以妥协的软弱。
陛下还是太嫩了呀,这样在心里小小叹道,无方面上依旧是一本正经。
“仙人也是人,神的天性圆满,所以什么都不追求。”
“但有缺,有需要弥补亏欠的,才是人的特点,还请陛下体谅则个。”
是啊,这样交出天界,我心中总是有缺。
斯波卡奇亚,就让你来吧——替我看守这一方三十三天。
看不清,也听不到,更加无法触及的阴影静谧处,那个存在喃喃呓语。
听见的人只怕要陷入疯狂,隐约触及者只怕要失去形状。
“那好吧,这些事情我也不太懂,就都交给你了。”
放手是对的,也是不对的,不过,这样就好了。
“谢陛下!”
我的伏笔,可以埋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