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长的影子将小径分成两段,夕日的残光不遗余力地撒向大地。
“哥!还没好吗?”桑祈站在河岸之上,蹙起眉头。
“还没找到……”桑参双腿直直地插于河床之上,在寻找着什么。
“照片下次再拍就好了,天快黑了,妈会担心的。”
扶了扶帽檐,桑参转过身,笑道,“也是……走吧。”
穿过狭窄无人的小径,穿过夕阳下拥挤的步行街,总算回到家所属的街道。
“库……汪!汪!”
邻居家拴着锁链的狗一个劲地乱叫着。
“那个疯子……是故意把狗拴在我们家门口旁边的吧!”
“哥……”
“平常像精神病一样对我们乱吠,现在还准备进行人身攻击?实在是……”
“哥!”
“太恶……啊?”
“回去啦。”
“噢,噢,好。”
推开门,那狗却依然像先前一样对着他们喊叫。
桑参向它投去鄙夷的眼光,它却突然停住了,目视着他们慢慢关上大门。
“啊……回来了。”是母亲温柔似水的目光。
“嗯。”兄弟异口同声地回答。
…………
睡前之余,屋子总会陷入莫名的安静的氛围,这点时间里,三人各行各事。
对于平时,劳累过后的母亲手头的工作总是被兄弟俩抢去,但今天她却严声拒绝他们,一刻也没歇下来过。
“哥啊,你说今天妈是不是有点奇怪啊?刚刚突然跟我说了‘无法接受的事就交给时间消磨吧’什么的。”
“嗯?或许是在哪本书里看到的吧,忽然想起来跟你说?”
“很显然,她不会这样做啊。”
“可能只是巧合吧?”
“不对……我还有印象,记得上一次妈出远门的时候也是一样,硬是把所有我们要干的都给揽下来了……”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不,那不重要了。我只记得第二天,我们就给托付给了隔壁那个疯子——不过最起码那时候他还算是个正常人……”
“哥,可不可以不要再提起他了?”
桑祈低下头,指尖被搓得发白。
“抱歉……我们谈到哪儿了?”
“不……哥,等我一会儿。”
窄小的过道,背后就是简陋却温馨的小厨房,尽管四方的墙壁已经涂满难以除净的油烟,但是它仍是桑母所常居的一角。
现在,母亲的背影和碗筷堆叠在一起,让桑祈有些不忍接近她们。
一直以来,他们都是如此。
“但生活不会以圆的形式结束。生活会一直下去!”迈出新的一步,双脚能不能扎实地落地,看的是自己。
“妈……”桑祈半只脚踏了进去,不一会儿便缩了回来。
“嗯……小祈,怎么不去睡觉呢?”
“别担心,我不是来干活的。”
“我可没有担心,想必你应该是有什么想要问我吧?”
被猜到了……
“嗯,妈,你是不是要出远门了啊……?”
孩童般天真的问着这样的问题,她不禁低声轻笑。
“为什么要笑啊……”
“只是想起你们小时候,上次我出远门的时候,出发以前你还一个劲地拉我衣角,说什么啊‘老妈不要走’什么的……我都不敢再做同样的事了。”
“那现在?”
“嗯,明天就要出发了。”
“这次又是工作?但……不是说不会在去了吗?”
“当然是因为你们已经可以照顾自己了啊,有些事情我也是回避不了的,就算可以也不可能一辈子不管……总之,这次走时间可能会有一些长。”
不知为何,桑母似乎一直躲避着桑祈的眼神。
“虽说时间有些长……不过我还是希望能快点回来。”
“……”桑母默不作声,指尖滑动着褶皱的上衣。
良久,她方才打破寂静,“好了……都这个点了,该去睡觉了喔。”
“嗯。”
…………
深夜无眠,窗边微微的凉风拂动桑祈的心绪。
自己的母亲明天就要出一趟“很远”的门,但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弥留在他心间,「是真的很久不能见面了?」这样的疑惑已经不止一次在他脑里闪现。
很多时候,选择比很多东西都重要,但做出主观的选择往往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就像客观题乱蒙一样,谁知道这是“对”或是“错”呢?
“她已经足够辛苦了。”桑祈缓缓扶起身子。
星空之下,月的银辉洒在窗台上;星空之内,没有云彩的肆意遮拦,天空是澄澈而空洞的深蓝,零零星星的散布着闪烁的光点。
手掌置于眼前,微弱的光点通过手指的缝隙到达深棕的眼瞳,淡淡的,不多,但很美。
“她已经足够辛苦了。”他重复了一遍。
可能,他已经做出了一个选择。
“嗯?”
“有什么味道?”
桑祈推了推上床的桑参,但没有丝毫反应。
“睡得好死……估计在做什么美梦吧。”自己去看好了……
‘味道变浓了。’桑祈接近着气体的场源,视线前方的光逐渐变地明亮。
“家里的灯管不是这个颜色的……”那是白色,紫色交织在一起的光,有些异样。桑祈正想要接近那里,但没想到,前方没有任何征兆地突然燃烧起来,转啊转……火团在桑祈眼前不停地打转。
“唔……什么东西?”
不依附于任何物体,平白无故的燃烧起来。
“以赤红隐藏自己的鬼火”
桑祈咬定了牙齿,转过身,眼前即是房门。
“pong!”火花在眼前绽裂。
“不……”一瞬间,天堂与地狱仿佛在他的眼皮底下打转。
无数的死线缠绕于身,哪怕掐断其中一根,生命也已垂危。
软趴趴地跪倒在地上,像是被灌了药一般,桑祈的脸通彻地红。“没……”高温和缺氧的双重攻击,让桑祈有些吃不消。
火焰蔓延至屋子各处,桑祈目光所指,皆为炼狱。
‘妈……哥……’已无能为力的桑祈只能祈祷家人们相安无事。
火焰不会停止,轰鸣响彻依旧,一切的祈祷就是苍白无力的自我安慰……直到不停发泄欲:火的爆炸将这份聊以慰藉的心声连同心一起泯灭。
光,是希望的象征,但房间里亮光却打开了通向地狱的门——即便眼前模糊,桑祈也依稀能看到空无一人的床架。
“唔……啊……”
眼里无泪,因为泪还未流出便被高温蒸发;体中无痛,因为心中的痛大到让它足以忽略不计。
视线一点点变暗,‘那是……?’桑祈朦胧的眼中出现一个模糊的身影。
没来得及看清,眼前便黑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