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来覆去……被褥被捣了个乱,纵使关上旧木板门,缝中穿出的微光仍旧能使她看清昏沉沉的房间。
桌上,面包被啃食干净,但米白的朴素布料却并没有套在她的身上。
说实话,桑祈并没有过分地在关注关于她身体的问题,刚刚遇到的时候还留有不少惊诧,但或许是因为一天的胡思乱想,她有些不太在意了。
桑祈撇了门一眼,推着和她几乎一样高的椅子,顶住门前,发出厚实的木板声。
“这玩意……该怎么穿?直接套上去就行了吧?”
“……”
“总比没有好……好……吧……”
好像在说服自己一样。
鼻息阵阵,桑祈抓起裙摆,向着衣袖一层、一层卷上去,往头上一套,松开手,便又一层层散开来,落到了地面。
人不总是能很快精通事物。
“好,好大。”裙摆着了地,稍微不小心,便有可能会四脚朝天。
“好麻烦。”
“带子……系不上。”
想找大叔帮忙……但是桑祈甚至连他的名字都没有问过,有些害怕,手指捻搓着米白色的布带。
不知觉间,过去的回忆又浮上心头。
背后的“小纸条”,总是要由桑参撕下来;被扯断了的裤带,母亲帮自己缝好。过去的场景,在现在,又显得清晰起来。
像电影一样。
————
酒馆里,男人们对峙着酒后的余欢,但唯独酒柜前穿着正装的男人缄默着,手中盛满酒的玻璃杯形同虚设,仅供观赏。
“嗨呀!伊,你就摆那酒在那看着?这简直比看着那群妖艳的女人还要难受,要是你不喝的话,赐我一杯如何?”“大胡子”打趣地说。
“我只是……不能喝。”
“不喝那你干嘛要买?!难道小时候妈妈没有……嗝,教过你不要浪费宝贵的钱钱吗?”
默不作声,伊把杯子稍微向旁边挪了挪,松开了手。
“啊……啊……不浪费,不浪费!”讪笑着,“大胡子”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爽!”
伊左看看,右看看,又沉下头,说,“兰德,或许我这样问有些突然,该怎么照顾……额,小女孩。”
“嘿!我就知道你找我肯定是有什么事情才来找我——那这个小女孩啊,可不好对付……嗯?不对!这不就是在说,你有女儿了!这么大的事情,™连我都不说一声吗?!”
“嘘——兰德,冷静点,现在我们离成为‘酒馆的明星’不远了。”
“好,好。那你的女儿,她可爱吗?到时候……”
“等等!听清楚了,我,伊,绝对没有女儿,只是……额,偶然救了个小女孩。”
“没想到你也好这一口,没关系,我理解。”
“不是……”
“没事的,这么久了,对于——”
“铁匠铺的兰德长了痔——”伊的眉毛微微抽搐。
“慢着!你冷静一点!”
兰德突然站起身,喊道。
“我还轮不到一个醉醺醺的酒鬼让自己冷静。”
“我可没有醉,只是——只是我热得有些脸红了,哈,哈。”
“醉酒的人通常喜欢用聊天来掩饰醉意,但他们聊天的时候,通常是他们露馅的时候。”
“好,好,我继续说,继续说!”
兰德蹙起眉头,手托起下巴,而后又慢悠悠地翘起二郎腿。
“照顾小女孩啊,首先,你得有长远的打算……”
“长远?可我打算在她身体回复之后,就把她送到东城区的福利院去。”
“什么?简直是疯了……那里的院长可算是个……疯子。”
“疯……子?可福利院现在不是还整天敞开着大门吗?”
兰德的神情突然变得严肃。
“话是这么说,但是——唉……”
“……”
转过头,伊咬紧了嘴唇,眼珠子停不下地四处打转。
“你现在还打算带她去那儿吗?”
“我……我说不清。”
酒馆的顾客们欢笑依旧。
“嘿,来一杯啤酒,大号的!哈哈哈——果然还是有酒喝好啊……”兰德朝着远处的柜台招了招手。
“你可真是个没心没肺的家伙。”
“什么叫没心没肺,这叫‘知足常乐’!你也是啦,多笑笑,笑一笑,十年少。自从出事以后就没见过你笑了。”
“差不多该走了。”伊忽然站起身,朝着酒馆外走去。
坐在酒馆的木椅子上,兰德呆滞地凝视着“特大号”酒杯。
伊刚走出门外,掸去衬衣的泥尘,思绪越发的混乱。
傍晚时分,各式各样的人堆满了街道,呼来的阵风将他的头发吹得凌乱,但他都不曾着过一眼——他眼前只有一片赤红的晚霞。
时而恬静,时而欢闹的村子里,寻常而美丽的景色不会总是被忽视,忙碌的人不屑一顾,闲适的人却喜欢做着小板凳慢慢品其味。
“介中”——伊或许处于这样一个位置,也就是说,他无法做到兼顾。
或许我可以找到她的家人什么的?可……已经成了那个样子出现在那里,家人什么的……?
嚼着牙板,气息不断从牙缝涌出。
该怎么做?
他很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