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佩拉约的世界(一)

作者:玫藤堡 更新时间:2022/2/18 19:06:57 字数:3334

爸爸,妈妈死了......

病弱的我穿着黑色的丧袍,在伊索尔德姐的陪伴下跪在教会冰冷的圣坛上,讨厌的大理石上积着昨夜的雨水,尽量清晨的日光从屋顶的圆形天窗射入,但冷漠的它并没能擦去刺骨的水潭,最后还是拉德神父在膝下垫上了他天鹅绒垫子,才让我没患上关节病吧。

爸爸妈妈被异教徒杀死了......

那时年幼脆弱,始使我始终无法相信失去双亲的事实,只是看见他们残缺不齐的尸骸,在教堂里一天天的等待着我至今无从知晓的何物。

那一年,我只有八岁。

父亲是贡戈拉子爵领的领主,也是王国陆军军官。死在平叛的战场,或许是他的荣誉,但对于随他出征的母亲来说,也仅是惨死于异教徒之手。说实话,他真的不能算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不仅带着家人步入危险的麦迪纳,还让年幼的女儿卷入贵族的权力斗争。

若是没有贡戈拉的人民对他的爱戴,贡戈拉领早就易主了。

只能说所幸他是个好领主。

对于双亲的回忆,如今我心中已所剩无几。他们就像大多数佩德罗领主一样,喜欢住在山间的城堡里,守卫着祖先的遗产。很久之后,市民们会习惯于称那座城堡为攻贡戈拉堡,但那也是后话了。说回那件那时的往事。贡戈拉子爵(即我的生父)死时没有立下遗嘱,导致了他领地及头衔的继承出现了严重分歧。我作为他的独女,我与我的叔父,父亲的兄弟阿尔卡萨的市执政官同时享有了贡戈拉子爵领的继承权,这就使得支持叔父的贵族与爱戴父亲扶持其血脉的贡戈拉人民之间产生了难以化解的矛盾,最初在双亲的下葬礼结束之后,叔父与我与拉德神父进行了第一次谈判。

拉德神父是父亲的战友,也是我的施洗教父,他本是日耳曼尼亚人,但在日耳曼尼亚帝国内战期间,迫于战事逃到了克里斯蒂里利亚后来到王国陆军,做了随军神父,从而与父亲相识。他是一个壮硕的神职人员,简直壮得像个矮人,他总是将一头笔直的头发全部梳到脑后,唇上的胡须打理的竖直向上,如同野猪的獠牙一般,在张扬之中带着暴力的威严,大概多数日耳曼尼亚人都是这样的性子。在父亲死后,便是这样一个男人在保护着我。

叔父像我开出的条件具体已经记不清了,但那个消瘦的贵族极具侵略性的要求当机激怒了拉得德神父,险些拔出腰间的杜萨克砍刀斩了他。所幸他忍住了戾气,才没有提前造成血流血事件。交涉失败后,我们不欢而散,我和拉德神父向市民的科特议会公开了贡戈拉所面临的苦难。

武师行会的领袖吉拉德,和贡戈拉大学的历史教授阿奎拉是首批高唱要捍卫领主血脉的议员,他们很快便移居进了领主城堡内来辅佐我争夺爵位,这是拉德神父的安排,年幼的我根本无法明白为何有两位素未谋面过的男人在我的身边大谈恩义。

科特议会上的议员们似乎是全票通过了扶持我成为领主的议案,他们开始拉拢领内的富人和周边其他贵族加入他们口中的“血脉派”。但是还未等到外面外交成果见效,最坏的情况已然成了现实。

下葬礼结束的第三个星期,阿尔萨领的陆军部队包围了贡戈拉的中央社区占领了其余建筑群后悬挂起了阿尔卡萨执政的纹章,从那一刻起贡戈拉的继承战争开始了。

贡戈拉里内的兵力只有守卫城墙的卫兵,而父亲生前所领导的王国陆军驻地则在城外很远的平地上,叔父的军队趁着夜色迅速进入贡戈拉,由于特殊的城市规划,他们在占领市区外的过程中并没有遭遇有组织的抵抗。

贵族们为了领地继承权而兵刃相向,这在当时已是司空见惯的。而贡戈拉大片的土地沦陷,无疑让许多原本支持“血脉族”的周边贵族丧失了信心。于是乎,我们的外援就这样彻底切断了。

伊索尔德姐当时也被困在了市区内,在整场战争期间她一直都守在我的身边。她是罗萨利亚公爵的女儿,当时被送到父亲门下学习陆军兵法和剑术,身为豪门千金的她能与我结下如此深厚的友情,一这属实是我一生的光荣与幸运。

在围城期间,贡戈拉的科特议会一直没有再次召开,市民卫队根本无法组建起来,随着城墙卫兵的伤亡不断增加,在围城第五天,市区被攻破了。

两亲留下的城堡虽然能够起到一定的防御作用,但由于兵源短缺,拉德神父断果断放弃了城堡,我和伊索尔德姐开始在他和吉拉德护送下向科特议会的议会宫转移。

在转移的路上,我们很快便遭遇了陆军的追捕,单次追捕的人数少说也有20余人,他们身上披着整块儿的板式胸甲和壶形头盔,四肢上绑着锁子甲来补足强度。自从出了城堡,我们便只得在贡戈拉的大路上奔命。

吉拉德挥舞着他的巨剑,数次逼退了追兵。他总是惯于从右肩发出斩击,其力度之大足以斩断数杆长枪,失去主兵器的士兵们只好拔出腰间的佩剑硬着头皮上前。

在其要求下,我一直死死拉着吉德拉系在他腰上的绳子,看着巨剑的剑刃伴随着鲜血在空中起舞,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人血,害怕的双腿发软。

尸体瘫在地上,不会有人将其安葬,灵魂则化作飞鸟,不知其飞向何方。在接连杀了十余人之后,吉拉德开始体力不支,在应对多个敌人的同时还要保护身后的我,换作别人大概早已丧命黄泉了。但他却一直在坚持,直到陆军的火枪手向他开火。

气轮枪作为昂贵的魔道器,一直都只在空骑兵团中少量配备,对于陆军和海军来说,火药武器从性能上讲虽远不及气轮枪,但有也总比没有好。

吉拉德的身上中了三枪,他拼命的护住了身后的我,直到拉德神父将我带走,他的身体已无限接近被铅弹彻底贯穿。

他死了,尸体被留在大街上,任人践踏,士兵们踩着他的身子追捕着我们,但没了吉拉德拉得,拉德神父必须同时保护我和伊索尔德姐两人,实在不敢再贸然与他们交手。我们只能逃走,像丧家的老鼠。

唯一的幸运大概也只有在日暮到时,到达了议会宫罢了,武师行会的成员和卫兵一起将追兵杀死在门外,在我们进入主厅的时候,却看到了阿奎拉已经在动员议员们起来战斗了。

拉德神父站上了他的位置,以领主之女的保护人,贡戈拉子爵得战友的名义向大家宣布了武师行的领袖吉拉德的死讯,那一刻,我听到整个议会馆的人都在怒吼。

“杀了阿尔卡萨执政!”

“为行会复仇!”“贡戈拉万岁!”

“她不只是子爵的独女,她是大家的女儿!”

“向阿尔卡萨开战!”

武师、教会、农夫,组工、矿工,我看到他们都在呐喊着。他们冲出了会议室,将行会内的所有人召集,举起一切能够杀虐的东西,打算与陆军决死一拼。

“为了领主之女,为了大家共同的女儿,所有的贡戈拉人啊,向阿尔卡萨开战!”

那一天的战争宣言,几乎成了所有人的生命绝唱。火枪射出的铅弹将他们的身体击倒,长矛刺穿的脏器,刀剑撕裂的身体,市民们的头骨被战锤与长戟打破,流出红色的液体,女人们被士兵侵犯,孩童与男人在遭到杀戮,而我却被他们用血肉护送出了市区,藏身于一间不起眼的小屋。

剩下的一切,我便不再知道了,我在那个小屋里痛哭着,呕吐着,恐惧着,几近昏厥。这就是贡戈拉市民战争,一场被士兵屠杀的战争。市民们为了一个不值得的目标消尽了鲜血,而那个目标就是我这个个体。

在拉德神父与伊索尔德姐的帮助下,我最终逃离了贡戈拉,通过与伊索尔德姐一起加入空骑兵苟活了下来,尽量叔父数次想继续加害于我,但皆因军队的保护以失败告终。

伊索尔德姐一直在陪着我,这大概是我心中唯一的慰藉,直到在军队中与菲奥南多姐相识为止,那但那也是后话了。

贡戈拉的市民战争是一场有意义的战争吗?为了所谓的领主之女,数千手无寸铁的平民遭到杀戮,近万人被留下精神上或肉体上一生都无法愈合的创伤。为了“大家共同的女儿”,市民们将自己的生命完全奉献了出来。

我其实一直到现在都会做那时的噩梦,梦到吉拉德在我面前死去,梦到大屠杀在我眼前开始,我不知道多数人的名字,也无法记下他们的容貌,我只知道他们为我而死,这大概是我一生无法走出的阴影了。

残缺不齐的尸体,随处可见的血泊,遭到玷污的妇女,被残忍杀害的士兵与孩童......贡戈拉的街道上没有救赎。

市民战争结束后数年,我重新继承了贡戈拉子爵领,并让图书馆的史官们对市民战争的过程进行了记述和整理,结果出乎我的意料,在我被军队带走之后,战事并没有平息下来。

野火继续燃烧着,载着人民的咒怨,一直烧了半年之多。

我将曾短暂藏匿的小屋改建成了市民战争的纪念馆,并在门外为这五万余位逝者立下了纪念碑,除了战士的浮雕外,那碑上便只刻了一行字:“她是大家的女儿。”

对,我是爸爸妈妈们的女儿,是五万余位战死者的女儿。

【补记】据大图书馆战后统计,市民战争期间贡戈拉的丧生人数达五万三千余人,其中包括武师行会三千余人,织工九千余人,农夫八千余人,其余行会三万三千余人,市民战争沉重打击了贡格拉的经济,并从根本上摧毁了其历史悠久的武师行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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