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隆......”一阵天摇地动,来袭之敌的全须全尾,也终是从云海之中浮出。
那龙是——【大地】。并非形容,而是六道晋仁自己所知晓的性质。普遍而言,龙这一物种与【角质】难脱干系——龙鳞、龙角、龙爪,甚至龙翼的翼膜,皆为角质所化。龙身缠角质,如披坚执锐。
然而,此龙竟将这一物种优势割舍,一干二净。
鳞勾棱角,为山上乌铜;角射烨光,为穴中钟乳;爪返寒芒,为地下玄铁。其遮天大翼,更是以石英覆之,久而化膜。甚至数十万里龙脊之上,纵着一座座峥嵘嶙峋,真正的峰峦!
【地皇龙·坤元厚土之皇】!其躯可载国——并非苏奥斯汀这等雷伯恩大陆的新概念国土,只是诸国合并前翠星上一个岛国的面积罢了。但依然是出离的庞大!六道晋仁无法理解,这样的生物是怎样得以存世?
据他所考,【地皇龙】是仅存于自己曾借阅的《赫伯特冒险记》中的传说之龙、地龙种属之君父。哪怕是在屠龙英杰·赫伯特,这位远古圣阶冒险者的征途中,那尊Lv.88的地皇龙亦称得上一道天堑。当时与巨龙等级相仿的赫伯特,深入地下百万里的【熔核迷宫】当中,足足与地皇龙搏杀三天三夜,才将其地皇之躯粉碎,救西南五国于大震灾之中。自此雷伯恩大陆上,地龙之皇声销。晋仁可从未听闻,地皇龙这一物种,在世间还存活有第二头个体。
当然,它为何存在,又为何现身于此——这一问题即使重大,此时也不得不搁置。
“晋仁前辈,是地皇龙!我们快逃!”阿芙拉显然也认出了来敌,低声提醒道。
两人对视一眼,便是足下生风,逃之夭夭。
六道晋仁与阿芙拉十分默契,步调同一,直奔地皇龙脚踝方位不远处的副教学楼而去。是要在廊道里隐匿?怎么可能是这样的愚略!他们现如今还根本没有被发现,反而建筑物作为地皇龙眼中的“疙瘩”,被踏灭的几率还更高。两人真正想要抵达的,是地下室!以其深度,巨龙不假大力的常规一躝,也无法伤及其中。
他们驰着步,还有心向地皇龙那一侧回望一眼——威猛的龙躯弓起,翼爪垂天,颈项作蛇势,一副蓄势待发之相!其头颅......诶,头呢?
不待扫清疑惑,两人便急忙回头,目视前方。
这一眼,六道晋仁暂不论,阿芙拉是兀然要魂飞魄散了。
迎面两颗,不,两片——山脉一般绵延,大地般浑黄的龙皇竖瞳!
暴露了!
也不知这地皇龙的敌意自何而来,居然穷追......两人心底一凛,也顾不得选择线路了,逆着巨颅的方向便撒腿狂奔。须臾之间,阿芙拉当机立断,飒地便是一扭身,闪光一指!
“以私为公,以己为义——【独断之心】!地皇龙,你【身躯沉重,迟缓难行】!”
阿芙拉咒文连珠,几乎弹指间便完成了真言的念诵。其效果亦斐然,只见原本破空而来、亟将摧灭两人的龙爪竟然滞在半空,以常人慢跑般的极低速,抽搐着徐徐挪来!
这便是阿芙拉所掌握的【独特技能·独断之心(Lv.4/Lv10)】。其力量为——于【能够感知的范围】内,为任一【能够认知的目标】附加或放大其本身的【一条发动者主观臆定的抽象性质】,技能的效果于目前的等级表现为【显著】,而据传其熟练等级封顶后,效果便会表现为【极端】的性质!
乍听之下,这似乎是一个自由心证的万能唯心神技......虽确有十足的用处,但【独断之心】亦有隐藏的限制:其一,附加的性质无法与目标本身的性质冲突——毕竟这个技能也不是用来制造【又高又矮又胖又瘦】这样的逻辑矛盾的;其二,此技能的【主观】,受发动者的刻板印象影响——譬如说,其不可能为地皇龙那一看便知没个Lv.80都打不坏的鳞片附加【脆弱】这种性质啊!虽然【坚硬】与【脆弱】的概念并不是严格对立,如此施为并不悖反上一条......但也没有人会对那玩意产生【脆】的印象!端的要能做到,那发动者恐不是极其缺乏常识,就是失心疯。
以【独断之心】制住地皇龙的举动后,顾及晋仁前辈无法习得技能的弱点,阿芙拉果断拽住其肱,全力驱动满级的【加速】技能,一齐绝尘而去!
然而堂堂龙中帝皇岂会驽钝?体感阻滞,自知但凭上身攻不下二人,地皇龙当即便是旋尾一鞭!虽速度受掣,但那极尽宽广的夹角依然是绝望的距离。“磅!磅!磅!”堪比翠星上一座大城的校区中,林立的建筑物爆豆荚一般被扫灭。
“不好,被夹击了!”龙躯踞东,龙首引颈在南,龙尾笞来在北。既然,二人心领神会,便登时调转身形,向西方疾驰。恰好他们所处的位置也距校区西侧围栏不远,只消翻越藩篱,撤至郡中心,便能逃出生天——哪怕圣阶的地皇龙全力甚至可以覆灭整个苏奥斯汀王国,谅它也不敢轻易冒犯整个人类文明,受到公会追缉吧!
要知道,此世的冒险者阶位划分,可都是由公会裁定:新手(Lv.29以下)——铁血徽记(Lv.30- Lv.39)——铜星徽记(Lv.40- Lv.49)——银月徽记(Lv.50- Lv.59)——金皓徽记(Lv.60- Lv.69)——万国宗徽(Lv.70- Lv.79)——圣徽(Lv.80以上),直至Lv.100之上的神明领域为止!虽然圣阶冒险者已近千年不出,但身为人类文明守护者的【万国宗师】若是群起而攻之,地皇龙也难以全身而退。更何况,能够评判圣者之力,授予圣徽,那位神秘的【公会总长】也未免没有那个实力。
地皇龙心知肚明。但它不知是何居心,一意孤行势要将六道晋仁两人拿下。巨龙目测自己的摆尾多半无法命中,便蓄起龙气——身躯被施加束缚,那么吐息呢?
由大地,系起万千光路。似根须,似网络,似血管,其中翻涌着的地煞之光,急遽向地皇龙四肢百骸泵去!其胸腹韧皮,乃至山铜鳞铠都是变得透明起来,仿佛煅烧中的璀璨金石。蓄能数秒,地脉能量便已迫至其喉管,那恍若超新星般的辉光将近处二人四目都是灼得眩乱。
“别管我了,你随便找个地儿缩着去!”六道晋仁见势不妙,便要将阿芙拉的手挣开,任她独自【加速】逃离——若是不扯着一个人跑,兴许还能快些,由其独自避开龙息绽放的范围。
“不,晋仁前辈,你不是还要完成你的伟业吗!”金发少女手中魔力蠢动,经由臂膀为六道晋仁附加【轻盈】性质,随后奋力一甩!
“呼——”六道晋仁顿时飞起数十米高,而阿芙拉此时已与那灭世地光打了照面。晋仁陡然色变,凌空咆吼起来:“为什么要违逆我!我不需要拯救!明明是让你自保,对你有利无弊,为什么不贯彻我的意志!”
辉熠之中,分外灿烂的少女与晋仁对视着,笑靥如花。
“前辈,你说过,自己在追求【强大】。”
“我也是受到你的影响,才开始寻觅自身的【强】。”
“虽然......前辈你给我的影响多少有点......嗯,那过程有点让人不舒服。”
“但是当时的你,确实展现了一颗强大的心!我折服了!”
“所以,你才成为了我的【前辈】!你一直是我心中【强】的典范,明明与你同龄的我,却为自己套上【后辈】的设定,只因我一直认为,我与你比起来不过是弱者罢了,我要向着你的方向前进,那就是【变强】的真谛!”
“那么前辈,我现在,也能挺身在你的面前,将背后交给你了。”
“现在的我,有那么点......哪怕是少许......强大了么?”
盼不到六道晋仁许肯的答复,阿芙拉便沦溺于吐息之中。
不言而喻,此时此刻香消玉殒的现实,是何等鲜明。然而在那地煞与残香之中,是否遗存有那么点微乎其微,却又与世长存,【强大】的不朽结晶呢?
答案已不得而知。
伴随着发动者的殒命,【独断之心】的效果亦是解除。地皇龙只觉浑身一轻,通体舒泰,而六道晋仁却是重重地扑在了校外的地面上。
但此时,他已置疼痛于度外。
【阿芙拉,真是大错特错啊......】
【强者,唯我一人足矣。】
【这便是我的道!】
【你既然执意于此同我争强,便是承了我命中劫数。】
【本来只是我一人的命运罢了......】
【本应是真正强者所面对的事情,何苦牵涉到这么多!】
【你违逆了我......去承受了这一遭;而更可恨的......龙,你下手前,不会掂量的吗?】
【我才是你要杀的,是天命所归,怎不冲我来!】
【此时,此刻,此地,我见证了太多背叛,无不反抗我的!】
【这个世界,太忤逆了!】
他踉跄着爬起,昂首与地皇龙目光相交,眼噙芒刺。
“龙啊......你若暴虐,那便暴虐。”
“生死有命——若是我不在,你杀人便杀了。我将你宰杀与否,焉说什么因缘果报......随心所欲,我愿如何便如何。”
“只是......”
“是谁给你的胆量,教你在我的面前杀人!”
四分五裂的大地之上,六道晋仁身周爆发出空前的气势——如同真正的【六道轮回】,不容抗辩的至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