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况就是这样，叉弟，你不要害怕，我爸爸妈妈刚才来电话说，他们已经通过关系联络了警局的领导，你把能说的内容说清楚就好了，我相信你，也包你没事～”
“谢谢痒哥，放心吧。”挂掉黄彤扬这一通漫长的电话之后，张雨鑫的脸上飞快地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旋即又恢复了半小时以前刚进警局时的凝重表情。
“张雨鑫，我在等你的解释呢。”一旁的陆婷有些不耐烦地催促道。说实话，她根本就不相信所谓的“张雨鑫疲劳驾驶造成车祸，为躲避大额赔偿金而用碎玻璃杀害豪车车主冯薪朵未遂”这一初步结论，她只想了解事情的真相，说白了，她只想从张雨鑫的嘴里听到一句“人不是我杀的”。
然而张雨鑫仿佛在刻意回避着什么，她环视了一下面露愠色的陆婷，一脸迷茫的马凡，还有闻讯赶来警局帮忙做笔录的助理小丽以及局里的其他警员，试探性地问道：“大哥，其实你和冯薪朵也欠我一个解释吧？”
“你，你怎么知道的？我……”陆婷脱口而出，却又突然噎住。
“我一度以为疲劳驾驶是加班过量导致的，直到刚才黄彤扬告诉我，警察在冯薪朵手机里找到了当时的音乐播放记录——催眠曲，我才知道自己是被催眠了。”张雨鑫对马凡眼神示意了一下，见她惊讶地点点头，便继续说道，“另外冯薪朵的耳朵里还发现了一对耳塞，这证明她自己曾试图保持清醒。作为一名副驾驶，催眠同车的驾驶员，而多年老友又不可能加害于我，和她自己，你说她是不是有秘密瞒着我？我想这么危险的操作她不可能一丁点儿都没给你透露过吧？”
陆婷低下头，思忖了片刻，翻出微信的聊天记录，把手机递给了张雨鑫：“我所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了，你看看能不能从中发现什么。”
张雨鑫接过手机后，很敏锐地注意到了“制造一场假事故”这个短语——
“既然是‘假事故’，那说明如果实际情况按照冯薪朵的计划进行的话是不会出事的，比如…可能冯薪朵的意识理论上应该一直保持清醒，或者…车里装有自动刹车系统。”
“原来是这样……”陆婷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马凡也立刻通过电话对现场调查组传达了指令：“重点排查以下几个方面——1.饭店洗手间是否有呕吐物及其冲洗痕迹残留；2.饭店餐具厨具和食物残渣中是否有安眠类药物及其投放痕迹残留；3.事故车是否配有电子紧急制动系统；4.事故车的机械制动系统是否在出事前即遭破坏。”
听到这里，张雨鑫终于长舒了胸中的一口闷气：“呼——大哥，车祸不是我造成的，现在你相信了吗？”
陆婷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这个我当然信，我有疑问的是……嗨，张雨鑫，既然车祸跟你没关系，你就顺便解释一下为啥自己手里拿着一块沾有冯薪朵血迹的碎玻璃不就没事儿了，哈哈，哈哈哈…”大哥尴尬地笑了两声，引得正在一旁配合警员做笔录的小丽也忍不住回头望向这里。
“不，关于这一点我也不能解释，所以我现在还是一名杀人嫌疑犯。对不起，大哥，还是等待马凡她们的检验结果吧。话说冯薪朵的伤情还严重吗？”张雨鑫微笑着看向陆婷和马凡，却让她们感受到了一种捉摸不透、深不可测的恐怖。
瘫在家里沙发上的张雨鑫感觉四周空荡荡的，但只要一闭上眼，脑海里就会浮现出马凡今天早上满满的唠叨：
“叉总，虽然作为曾经的后辈和队友，我是绝对不会相信你能做出杀人的勾当的，但就目前而言你的嫌疑的确最大，甚至你本人都不愿意为自己喊冤辩白。本来你是应该在警局里好好待着的，但局长刚刚发话说可以允许你待在家里等候调查结果，你就哪儿也别去了……”
所以你就给我戴上了这只定位手环？张雨鑫无奈地看向了自己的右手腕，然后掏出手机百无聊赖地刷起了微博，这时她无意中瞥见一条视频新闻——
“今天早晨，位于上海影视乐园附近的一所公寓内发生了一起入室盗窃案，该公寓的住客便是著名演员鞠婧祎。据小鞠称，自己的银行卡和一些奢侈品被偷走，奇怪的是屋中居然没有留下明显的翻找痕迹。下面是现场记者为您发回的报道——”
“别拍了！没见过别人家里被偷啊！都给我滚！滚滚滚！”
只见视频里的林思意一手护着鞠婧祎，一手拍打着镜头将记者往门外赶，看得张雨鑫忍俊不禁：“这猴子，现在自己也是著名演员了，怎么还是这种臭脾气。唉，小鞠也是怪惨的，我说马凡怎么不派两个警员看着我这个‘杀人嫌疑犯’，原来是忙成狗了……”
本来张雨鑫想着发微信问候一下小四和小鞠，却被画面中一闪而过的酒瓶与木盒吸引了，虽然只是恍惚的一瞬间，她却把林思意赠送，陆婷转赠，自己带给冯薪朵喝的那瓶酒与之联系在了一起。
“一处是蓄意制造的车祸，一处是不露痕迹的盗窃，两处都出现了同样的酒……”张雨鑫托腮冥思道，“这也太让人在意了，不行，我不能就这样干等马凡的结果，名侦探叉南要行动起来了！”
张雨鑫再次看向自己的右手腕，然后拨通了高级网络工程师袁一琦的电话。
“叉叉前辈，你都这么大了，怎么还会被父母用儿童定位手表保护起来啊？”袁一琦在电话那头不解地问道，“话说这种手表是不是太高级了点儿？解开它居然花费了我五分钟的时间。”
“啊哈哈…可能是他们太爱我了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谢谢你啊琦琦，我会抽空让人把一年份的脱口秀VIP座票寄给你的，酒水畅饮还能跟我近距离互动的那种～”张雨鑫有些心虚地回复着袁一琦，这时她已经收拾好东西作好伪装准备出发了。
「叮咚」
“谁啊？！怎么这么讨厌？都不能让人安生会儿！”
“我是张雨鑫！林思意你快开门！话说这又不是你家！”
听到门外的人是自己的老友，林思意这才大步趿拉着拖鞋，穿着一身粉红睡衣前去开了门：“是你啊叉叉，怎么着，看了新闻过来同情我们的嘛？”
“你倒是很自作多情哦小四，我就算同情也只是同情小鞠，并没有你好么？”张雨鑫摘掉大大的口罩和墨镜，进屋之后四处打量，发现至少在玄关和客厅里没有发现什么闯空门的痕迹，不过茶几旁地板上一块被警察圈起来的区域着实让人有些在意。
“是叉总啊，好久不见了，我挺想你的。”张雨鑫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便看到鞠婧祎身着一袭白色睡衣，正优雅地向自己款款走来，而她的脸上却显露出了连高级化妆品也掩盖不住的憔悴。张雨鑫怜爱地摸了摸小鞠的头，关切地问道：“鞠总，你还好吧？”
“唉，银行卡被偷倒也还好，可那些限量版的GUCCI包包是我专门为剧组里的女生准备的礼物啊！”鞠婧祎像一只乖巧的猫咪似的抱住张雨鑫，然后转过头来幽幽怨怨地看向林思意，“你的那份也没了。”
“没有就没有！我才不要什么包包，我只要你……的身体和安全没事就好！”林思意也不知道是在跟谁怄气，一张小嘴撅得老高了，“从今天开始我就搬过来跟你住了，直到你拍完这部戏换去另一个地方。行李一会儿就送到！”
鞠婧祎见此情景，只能无奈地叹口气并点头答应。为了缓和现场的气氛，张雨鑫很自然地接过了话茬：“真的吗小四？那如果我能帮小鞠找到包包就把你的那份归我怎么样？”
“就你？得了吧！你看看这客厅，还有卧室，根本就没有被四处乱翻过，那小偷就好像知道自己要偷的东西都放在哪里似的，也只有门锁上面发现了被撬过的痕迹。”林思意一把拉过鞠婧祎，用怀疑的眼光上下打量着张雨鑫，“对了，旧锁被警察带走去做检验了，现在门上那把是新换的。连同旧锁一块儿被带走的还有茶几上的一瓶酒、一只装酒的木盒，以及地上的这堆玻璃杯碎片，喏，原来就在这个圈圈里面，现在地板上还有些酒渍。你说你能找到包包，我还说我能上天呢～”
“臭猴子！你就这么看不起我？我一脚是能把你踢上天，只不过我怕你疼罢了。”张雨鑫不服气地看了一眼林思意，“你大概还不知道冯薪朵昨天夜里出车祸的事吧？”
“什么？！×2”小四和小鞠惊得同时蹦了起来，不停地向张雨鑫询问冯薪朵的伤情，并开始讨论何时去探病，然而却被张雨鑫摇着头打断了。
“冯薪朵虽然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总体情况仍不稳定，医院也还没有开放探病权限。而且我今天到这儿来也不是为了说这个的，我现在严重怀疑这酒有问题。”张雨鑫把冯薪朵出事前后的经过以及冯薪朵的“假事故计划”等事无巨细地跟四鞠讲述了一遍，不过她隐去了有关自己手持带血玻璃碎片那部分的内容。
四鞠二人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良久，林思意才结结巴巴地憋出一句：“怎…怎么会？这酒是我们上一部戏杀青的时候剧组送给演员们的礼物啊，而且还是随机发放的……”
“不，不是随机的。”佛系女子鞠婧祎罕见地在工作以外的事情上反驳起了林思意，她低头慎思道，“还记得吗？那个剧组之前每次发放慰问品或者节日礼物的时候都是最后才给我们两个的，导演还开玩笑说大咖就要留到最后什么的。”
“还真是这样，我都差点儿忘记了……”林思意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但又同时抛出了一个犀利的问题，“如果真的有人往酒里下药，那是不是意味着朵朵无辜地做了我的挡箭牌？”
“这个真不好说，还是要等到马凡那里的鉴定结果出来以后才能知道……”话音还未落，张雨鑫的手机突然响了，来电显示正是马凡，吓得她有些神色慌张地示意四鞠安静下来，抚了抚胸口之后才敢接通，“怎……怎么了？我还在家，哪儿也没去。”
“叉总你心虚什么？我又不是看不到定位。”马凡嗔怪道，“有件事要通知你一下，关于朵朵前辈这起车祸的部分鉴定结果出来了——首先是药检，你带去的酒里检测到了一种吐真剂的成分，饭店洗手间下水管中发现的呕吐物里也含有这种成分，不过在其他饭菜里和餐具上没有检测到；其次是痕检，装酒的木盒上检测出了小四前辈、大哥、朵朵前辈、你、许斐丽等许多人的指纹，但酒瓶和木塞上只有你跟许斐丽的指纹，所以，你们俩，咳咳……”
“无需多言，我懂。刹车装置那块儿查得如何了？”
“查过了，可情况并非完全符合我们之前的设想，虽然事故车的机械制动系统在出车祸前即遭人为破坏，但并没有什么电子紧急制动系统，副刹车也没有安装。目前技术科正尝试从所有可能接近该车的人员这方面寻找突破，唉……”说罢，马凡深深地叹了口气。
“那……从小鞠那里提走的证物上，就那些酒啊玻璃片儿啥的里面有没有也检测出你刚才说的那个‘吐真剂’？哦我是刚刚在微博新闻上看到的。”问到这里，张雨鑫抬起头跟鞠婧祎进行了一次眼神交换，鞠婧祎向她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我一开始也考虑过出现在两处的红酒都被下药的可能性，所以专门加急做了个药检，然而这次还是猜错了。”马凡一字一顿地说道，“木盒自不必说，其他的无论是酒瓶、瓶中酒、玻璃碎片还是地板上提取的酒渍，都没有检测出那种吐真剂以及其他可疑的成分。”
“什么？……”
挂掉电话后，马凡对身边的其他警员说道：“你们几个再跟我去一趟事故现场，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
话音刚落，只听许斐丽一声惊叫，惹得全部视线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
许斐丽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她尴尬地干咳了两声，然后对马凡来了个90度的鞠躬——
“马警官，非常抱歉，直到刚刚看见大屏幕上的证物图我才发现，车祸中被撞毁的那辆车其实是我的，那天晚上我错开了冯总的车。”
自从挂掉马凡的电话之后，张雨鑫已经站在原地低头认真碎碎念了五六分钟，搞得林思意和鞠婧祎问也不是，不问也不是。
“怎么会没被下药呢？难道我真的想错了，这只是个巧合并没有关联？为什么家中被偷却几乎没留下任何线索？难道说没有线索就是线索？可这到底能说明什么呢？……”
左右是插不上嘴，四鞠索性聊了起来。
“小鞠啊，我送给你的无声吸尘器还好用吧。”
“嗯嗯，真的很安静耶，刚刚你午休的时候我睡不着，就用它把客厅地板收拾了一遍。唉，虽然警察宣称是带走了全部玻璃碎片，但都碎成那样了，我是真的怕清理不干净扎到咱俩啊。”
“说的也是，真搞不懂这小偷是怎么把玻璃杯打碎成那么细小的颗粒的，就像是在故意捣乱一样，要不是知道桌上原来放着个玻璃杯我还认不出来呢……”
细小颗粒？故意捣乱？认不出来？
林思意顺嘴说的几句怨言却被有心的张雨鑫提炼出了关键词语，试想一个只图财不为报复的小偷就算胆子大到可以时间充裕地抹去痕迹，也不至于硬耗在原地浪费时间故意挑衅警方吧……难道真的是为了让他们“认不出来”某样东西吗？
“鞠总啊，你那个被打碎的杯子只是一个普通的玻璃杯吗？还是说出自某个奢侈品牌？”张雨鑫端正地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她抬起头来认真地望着鞠婧祎的眼睛，仿佛要从这双清澈明亮的眼眸里寻找到对破案有利的线索。
鞠婧祎被张雨鑫如炬的目光注视得有些腼腆：“才……才不是什么奢侈品哩，不过它也真的不是一个普通的玻璃杯，而是我之前拍的一部还未上映的科幻电影里用过的道具，里面带有一个从外面观察不到的夹层，可以装入另一种液体换着喝，比如装水用来应对劝酒……”
“谢谢鞠总，现在我终于明白小偷把杯子打碎得如此彻底的原因了。”还没等鞠婧祎把话说完，张雨鑫就急不可耐地从沙发上弹了起来，“很抱歉打断了你，不过为了证明我的想法，我还需要问你几个你可能会觉得无关紧要的问题。”
“你……你问吧。”小鞠有些懵懵地看着张雨鑫，她从来没见过这位多年老友如此严肃认真的表情。
“那我问了——你在这里住了多久？家具是谁布置的？GUCCI包包是怎样送来的？这几天有没有出现什么异常？”
“我上部戏是几天前跟林思意在横店拍的，所以刚来这里不久，房东是我们的熟人，但家具是我自己出钱更换的新品，毕竟她都没管我要房租，我也不想白住；那些包包是我拜托一个在GUCCI总部当高管的朋友用加密快递寄来的，应该不会被外人盯上啊，也没觉得有什么异常……”
“嗯……我知道了……”带着小鞠给出的答案，张雨鑫又揣度了良久，但她仿佛未得要领似的，始终愁眉不展。
“呀！小鞠！快过来看！你的花怎么快死了啊？”林思意不知道何时钻进了鞠婧祎的阳台，她正蹲在地上对着一盆快要枯萎的植物伤春悲秋，“肯定是你又瞎给它浇什么东西了！”
“什么叫瞎浇东西！我只是昨晚睡前给它浇了一杯红酒而已，这不是会对植物有好处的嘛～”鞠婧祎也没走过去，只是朝阳台那里伸着脖子大声回答着。
“好你个大头鬼啊！人家那是啤酒！”
谁也没有注意到，听着四鞠二人的争吵，张雨鑫的嘴角开始逐渐上扬。
“这下离真相应该不远了。”
“这是什么玩意儿？针孔摄像头吗？居然藏在装酒的木盒里，这剪断刹车线的凶手也真是想得出来哦。”马凡手里正捧着一个米粒大小的黑东西，眼前桌上摆放着的则是冯薪朵案件里的木盒，现已被鉴识科拆得七零八落。
“报告马队，在演员鞠婧祎家中提取的证物木盒业已拆解完毕，并未发现任何可疑的物品。木盒上检测出了四个人的指纹，和全国指纹库对比后发现分别来自于著名导演宋博爱，横店片场助理李志鸣，还有鞠婧祎和林思意。”
“果然如此……行了你回去继续忙吧，有事再来报告。”马凡冲属下一挥手，旋即陷入了反思。
曾几何时，一串清脆的电话铃声响起，打断了马凡的思路，来电显示为鞠婧祎。
“嗯嗯，嗯嗯……原来是这样，好的小鞠前辈，你就在家里等着我，我马上赶到。”
挂掉电话后，马凡立刻召集警局内所有可用人手，全体警员乘上警车，以最快的速度向上海影视乐园进发。
“我一定要想办法排除叉总的作案嫌疑！”马凡在心里默默念叨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