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生教,是一个从未在社会上抛头露脸的神秘组织,传闻他们只活跃在遗迹与秘境当中,里面聚集了大量疯狂的信徒。由于从未发现其活动的证据,所以一度有人认为这是捏造出来的团体,只有同样抵达遗迹与秘境深处的学者集团声称这个组织确实存在。因为每当学者集团发现新的遗迹时,永生教总能早一步夺走秘境中记录的“秘密”。
———《众议院机密档案》
宛如噩梦般,我睁开双眼……蟋蟀声已经取代了白天的蝉鸣,无论活在哪个时代,它们都没有停止过寂夜里的演奏。夜里的阴凉空气,让我稍微抖擞精神,唯一能让我安心的是玛茜娇小的身体,还躺在我的怀里。
我稍微翻了个身,似乎因为醒来的动作太大,使她揉着迷糊的眼睛坐了起来,接着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了看周围,低落的心情仍写在脸上。
“太阳终于下山了吗?”她打了个哈欠,眼角处蔓延出来的透明液体滋润着她那淡紫色的大眼睛。我装模作样地眨眨眼,干瘪的眼袋里却挤不出相似的物体,这就是我和玛茜的差别,不曾为人,便没有眼泪。
现在,她似乎已经计划了新的一天如何开始,并期待着带我去见某个奇怪的画家,对方只身一人住在森林的北面,据说玛茜之前已经用“暗示”的力量让画家小姐认识了我和奥斯顿。
“我可以再考虑考虑吗……”我有些犹豫,可她马上就嘟着嘴,不满地把我从石棺里拽出,接着强行把我带离石堡。离开的时候,我发现奥斯顿以及其他同胞早已不见了踪影,可能从昨天开始就没有回来过,难道真的去找无辜的人算账了吗?似乎玛茜也有相同的看法。
不久,我们带着散步的心,来到了一栋双层的小木屋旁,玛茜把钥匙递到了我的手里,这是一把后门的钥匙,我怀疑她是用“暗示”的手段得来,否则陌生人怎么会如此粗心大意?结果玛茜立即否认,她表示这个画家不是普通人,好几次奥斯顿的手下都被她打跑了。
我半信半疑地环视着周围的环境,夜晚的温度非常舒适,月光点缀着莲花池塘,静谧的世界能听到远处的蟋蟀声,不由认同了玛茜的说法。因为一个人住在这种深山老林里,足以证明对方非同一般。
遗憾的是我们找遍了小木屋都没有见到她,玛茜叹了一句“果然”后,把我带到了小木屋外边的莲花池塘旁,并倚靠着树干坐了下来,表示要等到天亮才能离开。
我疑惑地苦笑着,而玛茜则趁我笑着的时候,轻身跃起,单脚站在莲花的花瓣上,点起了池塘上晶莹的波纹。
柔软的双手放在腰后,面向着我的她,被一束洁白的月光晒在了身上,仿佛是一条银色的路,要把玛茜引向光明。
我不禁地伸出手想去捉住。
“呐……阿尔杰……”玛茜闭着双眼,仰起头怀抱着月光,就像在做着一种痛苦心理准备。
“假如你碰见了‘神’,你会许什么愿望吗?”她如此问说,而我根本不相信世界上有神,即便有也只不过是一种另类的生命体罢了,可考虑到玛茜的脾气,我还是认真地思考了起来,毕竟她的眼神里似乎非常迫切想知道我的答案。
结果不管我怎么思考,也想不出自己有什么愿望,玛茜强颜欢笑,似乎夹杂着低落的无奈。
我时不时会考虑一个问题,那些被我变成吸血鬼的人,他们内心里到底有没有想过,自己愿不愿意变成吸血鬼?我贸贸然地复活了他们,他们又会不会觉得这其实是一种不幸的“诅咒”?
回想起那个充满了硝烟与火光的夜晚,身为人类且奄奄一息的玛茜,之所以会那么用力地捉住我,或许只不过是希望我能用人类的方式拯救她而已。想到这里,我注视着月光下,沐浴在银光中微笑的玛茜,正想说什么的时候,被她先开了口:
“我想去镇里找奥斯顿了……我有点担心。”她从荷花上跃到了我的身后,我连忙拍了拍身上的草,站起身正准备陪她一起寻找,结果玛茜一个飞抱,跳到了我怀里,用力的吸了会我衣服上的味道,说:
“我想一个人去,我要亲口告诉奥斯顿,我原谅他了。”我沉默不语,并不是怕玛茜一个人会被奥斯顿责骂,但不知道为什么……玛茜的笑容里有一种遥远的感觉。
“阿尔杰相信玛茜吗?”她看我的眼神,和当初倒在血泊中时,那渴望生存的强烈眼神一样。这孩子从前就喜欢依赖着别人,就算肉身不再生长,心灵也会成长吗?还是说已经释然了?
我顿了顿,回复道:“好,我在这里等你!”
最后,玛茜松开她那稚嫩的小手,继而往森林远处走去。当时的我目送着她消失在一束银色的月光下,原本还以为这只不过是一趟能带着散步心态出来的夜晚,万万没想到这种松散的心态,成为我此后……最痛的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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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后不久,若无其事的我,一边哼着曲调欣赏着莲花一边围绕着池塘走动。心里想着玛茜,想着奥斯顿,想着这个——因我而起的集体。
然而,完全没任何征兆的剧痛……突然从背后贯穿身体!
一根粗大的弩箭穿透了我右边的胸腔,接着第二支、第三支也飞了过来……同样穿插在我的身上,把我钉死在了地上。难道是那群袭击我们的凶手吗?我回头查看偷袭者的方向,咽下了喉咙里外溢的血:
“我劝你还是自己出来吧……你今晚见‘鬼’了。”虽然不抱任何希望,但空无一物的地方突然冒出一队全身黑色的骑兵,他们手执长枪出现在月下……铠甲上印着的皆是‘蔷薇’的图案……头盔下隐藏了样貌,却掩盖不住可怕而直接的杀气……
“晚上好!不死之王——阿尔杰·费尔·罗德里克……我代表‘永生教’向你致敬!”领头的黑骑士摘下了头盔,让我惊讶的是他居然是一名棕色头发的少年人。
“你是从哪里听到那么久远的名字的?”
“某处冰洋的海底遗迹。”他如此回答,我顿时捏断了胸前的三根弩箭,转身面向他们,询问对方的目的,结果少年人轻蔑地笑了笑,语气间夹杂着疯狂……
“现在外面是战争时期,你却独占‘永生’的力量在此处逍遥法外,难道就不羞耻吗?这是亵渎了我们教义的罪,为了世界的秩序,请你把‘永生’交出来吧……献于我们伟大而万能的善神——尤诺斯!”
少年人说完,身后的黑色铁骑动身一跃!他们跃起的高度已经不能用常理来形容,就像乘风而飞,霎时高速下降,银质的长枪直刺过来。伴随着一声巨响,周边的树木连同湿润的土地凹进深坑。
“住手吧,没用的。”我伸出手用力横扫,数支长枪陆续发出清脆地断裂声,接着掉到地上。他们连忙跳开与我保持距离,我扫视自己的身体,还插着六根……
“果然,你不该存在于世上。别说活捉你了,就连拖延时间也变得那么不容易……”他字里行间透露着什么让我不安的事情,拖延时间?为了谁拖延?
“你什么意思?”我动用了千万年来都没有出现的怒气说话。
“哈哈!你以为我们的目标只有你吗!?这片森林里被判有“永生之罪”的异端简直多得让我恶心啊!你的眷属们失去了你的保护已经被我们屠尽了……好像还有一只蛮可爱的小吸血鬼嘛?对吧?”
插在我身上的长枪顿时全被挤断,我二话不说撕裂了他们……但敌人仅化作一股空气,疯狂的笑声并未停息……
急奔在树林间,听不见虫鸣,飞驰在月霜下,没有风声。寂静的可怕,漆黑的心慌!我带着被刺痛的“心”,不顾一切地追寻着远处那熟悉的血味!
恐惧而不敢相信,反复地念着相同的名字——玛——茜!
终于,我找到了同胞们,眼前的景象只是一片“炼狱”。四面环绕的密林里如同钉满了尸体的房间,树根周围的泥土灌满了大量的浓血,鲜红的河流飘到了我的脚边……奥斯顿吃力地捉紧我……
“哈……救星……救星来了……”我一把揪紧他的衣领,愤怒地将他推到被血染红的树干上。
“——玛茜在哪里?”然而奥斯顿却悲痛地跪在地上,我松开手,双脚发抖站不起来,绝望地查看着那些钉在树上的尸体……这边没有……我连滚带爬地去到那边……那边也没有……我吃力地拖着血浆滚回这头……
直至,银色的月光晒在了鲜红的地方,一滩孤独的血……一件娇小的礼服盖在了短小的黑袍上……
我捡起血染的礼服与黑袍,抱在胸前,仿佛掉进了从未见过的黑色深渊,没有天空与地面……唯有沾血的衣服带着的气息,她的死亡却没有留下任何物品。我们早已是剩下衣物而没有实体的怪物吗?
此时,那些名为“永生教”的黑骑兵又出现在了我们面前,我浑身僵硬,绝望如同把我石化。一位身披草衣仿佛野人的女性迅速把我带离现场,身后传来了奥斯顿的咆哮,我再也看不到森林……
自那以后,我久久不能动弹,继而被运送到了世界的彼岸——名为“黄泉乡”的遥远地方。那位把我救出地狱的女性名为“爱罗”,她因为对玛茜的承诺,只能救我一个。
直至今时今日,我偶尔还会回忆起皎洁的月光、茂盛的树林,莹绿色撒在长满莲花的洼池。为了再次回到地狱,我从此踏上了长达29年的旅程,全因为当初爱罗不经意的第一句话让我明白了真正的自己。
“原来所谓的‘真祖’也会留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