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尔松没有随大主教一起出逃,他被近卫部队逮捕,并被囚禁在了皇家监狱中。他明白,这次的失败,肯定会让自己丢掉性命,叛乱在唯灵帝国可是重罪,尤其是自己亲手策划了暗杀茵提妮丝的计划,就凭这一点,艾薇利亚斯就会把自己千刀万剐。
现在,他不可能抱过多期望了,尤其是大主教,他不可能会在自身危难的时候还考虑到一个仆从的安危,到头来,他只不过是可有可无的棋子罢了。
“乌尔松。”牢房外传来一个声音,是他熟悉的声音,没错,是艾薇利亚斯,她只身前来,没有护卫跟随。
“摄政王陛下。”他很识相地跪下行礼。艾薇利亚斯是他仰慕已久的女性,而现在,他无比畏惧她,同时,内心也充满了内疚,在她面前,自己的行为是那么地丑陋不堪。
“算了,不用这样,我父亲去了哪里,你知道吗?”
“不,抱歉,关于他的行踪,我不甚了解,我被他利用了而已。我和您一样,不是王室成员,我只是……一条可以随时被丢弃的狗而已。”他站起身来,沮丧地说道。
“因为……他许诺过,可以让你和我结婚,你就为他干那些事?包括刺杀公主?”艾薇利亚斯提高了声调,问道:“可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知道,我恨这种不择手段的人,你以为,他真的会给你权力吗?”
“现在才说这些,已经太晚了,您现在是一国之君,而我是一个不可饶恕的罪犯。不过,我希望在处决我之前,能够为帝国再弥补一些过错。”乌尔松坐在长椅上,眼睛木讷地望着监狱的窗户。
“哦?是吗?那你还知道一些什么?”
“我知道……他手里一定还有很多筹码,他不需要直接和你正面交锋,因为他可以掌控一切,很多阴谋,你们,甚至是我,想都无法想到,他身为庞大的宗教势力首领,在这个帝国中经营了几十年,他不可能轻易放弃这些杀手锏。”
“这个我懂,可是,他毕竟对我有恩,收养了我,我想如果可能,我要去劝劝他,或许有挽回的可能。”艾薇利亚斯说着,低下了头。
“是吗?那我希望您不要去尝试,那根本没有用,他是个不择手段的野心家。”乌尔松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
“可是,我能眼睁睁看着他这样吗?真是悲哀,我真的不希望放弃最后一丝希望。”
“不,您实在有些天真,陛下,恕我直言,要想这个国家尽快结束混乱,除了早日彻底消灭大主教和他手里的叛军,别无他法。”
艾薇利亚斯沉默了,她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现在的局势让她不安,谁能相信,谁不能相信,谁可以为自己而战,她都不清楚,而她发出的政令,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不是恰当。还有那些分封地的领主,绝大多数她连名字都不知道,但他们都在期待着,新的摄政王能把分封诏书发给自己,可是,谁是真心忠于她的呢?谁又会为自己而战呢?
“你曾是内政大臣,或许你对所有情况有全局的了解,如果你可以帮我,你可以洗刷自己的罪行。”艾薇利亚斯说道。
“是吗?如果可以帮到您,那最好不过了,可是不要说洗刷我的罪行,我的罪行是无论如何也不能饶恕的。”
“我放你出来。”说着,艾薇利亚斯示意一名狱卒打开牢门。
“可是……你难道相信我会……”
“不用说了,我不是那种残酷的统治者,我不希望处决谁。”
乌尔松跪下磕头,以感谢摄政王的不杀之恩,他不曾想到艾薇利亚斯会如此地宽容。
“首先,说说你的看法吧,我该怎么做?”艾薇利亚斯问道。
“陛下,我认为……”乌尔松思考了一会,接着说道:“大主教不会善罢甘休的,当然,他手下的舰队实力不够,而且目前来说,真正忠于他的,也就中央教廷的武装。各个地方的领主,并不会真的忠于他,但是,他在宗教势力里的影响相当大,这部分人宁愿看到一个遵循传统的人统治帝国,如果我是他,我就会利用这种矛盾,具体的做法,或许是挑衅联邦和帝国间脆弱的和平关系,以搅乱局势,从中渔利。”
“哦?是吗?难怪他会去骚扰附近的星系,不过好像没有太多人听从他。”
“这不能保证,如果联邦真的进攻我们,并且获得优势,那么民族主义就会抬头,到时候风向一转,他的追随者就会逐渐增加。”乌尔松分析道。
“但我们如何阻止这一切呢?”
“我们先行和联邦进行联络,与他们结盟,去扫清帝国内的宗教顽固派。不是有两个联邦特勤人员把公主带回来了吗?或许可以让他们成为信使,帮我们说服联邦高层。我听说,他们也在边境集结舰队,但是他们未必敢开第一枪。”
“好吧,你的建议我可以参考,不过,我希望你不会再有什么鬼主意,你可以暂时自由,但我会派人监视你的一举一动。”说着,艾薇利亚斯转身离开。
这时候,蓝小冰正陪着茵提妮丝在公主寝宫里。茵提妮丝对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镶着金色花纹的墨绿色窗帘,用高档木材制成的带有浓郁帝国风格的大床,摆满了鲜花和贵金属茶具的餐桌,以及放满了珠宝和饰品的珠宝柜……她抚摸着这些属于自己的东西,又忽然觉得那么没有实感。她觉得很失落,所有的过往如同梦境:当一个人死过一次后,从新回到现实世界,看着不是自己的自己曾经经历过的生活,或许很难解释自己真正的想法是什么。然而她很怀念这些,回到家是那么的温馨,她的弟弟,她的好姐妹,还有柔软的床,洒满了阳光的露台,美味的茶点……
“你认为,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蓝小冰问道。
“嗯?你不是联系了上级吗?他们怎么说?”茵提妮丝躺在曾经睡过的大床上,她一边抚摸着柔软的被褥,一边说道。
“很奇怪,在唯灵的星球上联系不到他们,即使是专用通讯设备都不可用,所以我才想,是不是返回边境后,再尝试联络。”
“当然联系不到,唯灵帝国的量子通讯特征码和联邦的不匹配,中转卫星不会送达你发送的信息。不如去联邦大使馆,我听说,大使馆有专用设备。”
“不行,我们执行的是秘密任务。”蓝小冰说道。
“可是……你都在新闻上曝光过了,秘密早就不存在了,现在不管是在唯灵帝国还是联邦,谁都知道你做了一件大事,可谓尽人皆知。”
“也对。”蓝小冰想着,忽然觉得有些疑惑,他甚至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是继续待在这个“敌对”国家的星球上,还是返回联邦告诉迪马科斯将军,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但是,迪马科斯将军给自己的任务,是监视帝国舰队的行踪,然而他根本没有完成这个任务,他对唯灵帝国的大多数军事调动情况都一无所知,尤其是大主教手里的部队,这才是现在最应该担心的。不过按理说,迪马科斯将军现在应该急于下新的命令给自己,可自从蓝小冰离开联邦后,他就再也没有联络过自己。
这时候,金淑妍走了进来,她换上了一件唯灵帝国的传统女性长裙,脸上挂着很愉悦的表情,这两天来,她成了在帝国首都为数不多的几位受到热情欢迎的联邦人之一,她似乎完全忘了自己是一名在两个国家都处于“非法”身份的中立雇佣兵领袖,甚至也忘了合约和工作,她倒是很悠闲地享受着这一切。她不仅拿到了属于她这次任务的报酬,甚至还获得了各种额外的赠礼,然而她却来者不拒地接受了。
“哈哈,好看吗?我倒是第一次穿这种衣服。”她问道。
“你穿这种服饰还真是别有一番风味呢!”茵提妮丝少有地露出笑容说道。
“难道……你不想回‘野猪围场’了?”蓝小冰问道。
“比起那种破败不堪的鬼地方,我倒更愿意在这里,哈哈,你难道不是?还有公主陪着我们呢,咱们三个是患难之交,现在任务完成了,享受享受有什么不好的。”
“哦?是吗?那你继续吧,我倒是要回去了,我可是联邦的特勤人员,在这里待久了会引起麻烦。”蓝小冰想着,对他来说,还有比享受荣华富贵更重要的事情。
“小冰,你就这么想走吗?和我们一起待在这里不好吗?难道你是想她们了?”茵提妮丝忽然站起来,问道。她指的理所当然是克里斯蒂娜和榛名雪樱。
“那倒不是,我只是觉得,什么都不做的话根本就是浪费时间。再说,你是王室成员,我不期望和唯灵帝国的统治阶层关系过于密切,尤其是公开地在这儿宣扬我们,恐怕会让我遇到麻烦。”
“够了!我只是一个机器,我不是什么王室成员!”茵提妮丝吼道。
“嘘!可以不要这么大声吗?他们都没有发现你的身份,你何必如此激动呢?你现在的身份依旧是公主。”蓝小冰很紧张地说道。
“我不要当什么公主,我说过,一旦这里的问题解决,我会和你一起走,回联邦去。”
“那你有想过你弟弟吗?他还不知道真相呢,还有艾薇利亚斯。你昨天去你父王墓前拜谒的时候,你记得说过什么吗?你说你会帮助他保护好他的臣民和帝国,可是刚刚过了一天,你就反悔了?”蓝小冰质问道。
茵提妮丝不知道说什么好,她走到落地窗前面,看着窗外的景色,有些无奈地闭上眼睛。
金淑妍看到气氛有些尴尬,说道:“好了,不要吵了,我认为,小茵,你有必要去跟他们坦白。再说了,蓝小冰,你不要那么绝情好不好,小茵也够可怜的了。”
“是的,必须坦白。”这时候,小琪的影像出现在了房间里,他总是突然出现并加入谈话。
“可是,那种话,怎么说得出口,让一个已经死了的人告诉自己的亲人,自己已经死了?”茵提妮丝悲伤地说道。在她心里,亲情是难以割舍的,如果把自己的死讯说出来,他们能接受吗?
“这就是症结所在,死亡对你来说是事实,但把你作为一个机器制造出来,是有充分理由的,不如说是一种无奈之举。”小琪说道。
“那怎么对那些相信自己还活着的人解释?尤其是那些充满了希望的唯灵帝国百姓们?”茵提妮丝转过身来,说道。
“我没有权力说服你该做什么,但我希望,你的选择不会破坏目前这个脆弱的局势,现在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情况很有可能再次改变。”
“那我会等情况最终稳定下来的时候,再做打算。”茵提妮丝说着,离开了房间。
蓝小冰长叹了一口气,问小琪:“你有更多的消息吗?下一步我们应该怎么做?”
“我想先听听你的意见。”
“我吗?事实上我也没有做太详尽的打算,现在我联系不上我的上级,我想先回去,做个汇报。”
“嗯,确实应该这样,但是大主教一定还在策划新的阴谋,我无法预测这之后会发生什么。”
“你不是能看穿别人的想法么?那你不知道大主教在策划什么?莫不成之前都是吹牛的?”金淑妍好奇地问。
“我已经解释得够多了,我能做到什么,又不能做到什么,我自己心里有数。”小琪显然对金淑妍的质问有些不太耐烦。
这时候,艾薇利亚斯走了进来,小琪立马消失了。她对金淑妍和蓝小冰说:“原来二位在这里,这两天过得开心吗?希望我没有怠慢你们。”说这番话的时候,她带着一种无以名状的眼神看着蓝小冰,仿佛有话憋在心里一般。
“谢谢您摄政王,说实话,我倒很享受在这里的生活呢。”金淑妍说着,给蓝小冰使了个意味不明的眼色。
“衣服不错,这种服装特别适合唯灵帝国的年轻女性,我在加冕前,常常穿着它外出游玩。”艾薇利亚斯微笑着说道,“对了,我有些话想私下里对蓝先生说,不知道是否可以……”说着,她脸上面露出难色。
“啊!当然了,其实这家伙也有一肚子话想和陛下说呢,那我就不打扰啦!”金淑妍阴险地笑着,告辞离开。
艾薇利亚斯走到坐立不安的蓝小冰身边,那双充满了灵气的眼睛非常好看,显得纯真无邪。“我私下里叫你小冰,可以吗?”
“请便,陛下。”
“不……我不是说过了吗,私下里,你叫我艾薇利亚斯就行了。”
“嗯……嗯,当然……”
“我有个……也许很无理,但很想表达的请求,或许你会觉得好笑,但是……我还是想说。”说着,艾薇利亚斯脸上泛起一丝红晕,但语气却很坚定。
“啊……那是什么?”蓝小冰有些激动地站立起来。
“不……不要那么激动,不然我无从开口,坐下吧。”艾薇利亚斯说道。
“好吧。”
“我想……我想……虽然我认识你时间不长,但考虑到你救了我,也救了公主和王子,我想……让你成为摄政王的丈夫,也就是嫁给你……”艾薇利亚斯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道。
“这……抱歉,说句有些无礼的,这太荒唐了,即便我可以接受,您的臣民也也不会接受的,而且,我效忠于联邦,我不能成为一个唯灵人的丈夫……”
艾薇利亚斯本来充满了期待提出这个请求,却没想到蓝小冰拒绝得这么坚决,“那我不要当什么摄政王,我把王位还给茵提妮丝,这样是不是就可以了?”她抓住蓝小冰的手,说道。
“不可以,陛下,现在还不是时候,大主教还没有完全被击败,他的势力依然会在帝国内部兴风作浪,这时候您不能做如此轻率地决定。如果您愿意听我一句劝的话,我认为,您应该不要把儿女情长摆在帝国利益之前,尽管我是联邦人,但我依然建议您为了国家利益而当好这个君主。”蓝小冰挣脱了艾薇利亚斯的手,说道。
“哦……是吗?很抱歉提出了一个如此无理的请求……”艾薇利亚斯说着,流出了眼泪。蓝小冰急忙掏出手绢,帮她擦去眼泪,“作为一个帝国的君主,不要如此脆弱。”说着,蓝小冰准备告辞离开。
“等一下!”艾薇利亚斯拉住了蓝小冰的衣袖。
“什么?”
“如过小冰不介意的话,我想送给你一样东西。”说着,艾薇利亚斯从口袋里掏出一柄镶满宝石的银色匕首。“这是唯灵皇族的荣誉象征,叫做‘银星’,得到它的人,可以号令任何服从王权的军队和臣民,我想……赐封你为帝国骑士……哦,当然,这个职位在我看来,只是一个荣誉的象征,并不影响你在联邦的职位。我把匕首给你,你在必要的时候,可以协助我。当然,你拿着这个,也能表明帝国和联邦间的友好,希望你回到联邦后,能够告诉你的上级,我们有共同的敌人,希望他们能够理解,现任的唯灵君主的和平意愿。”她说道。
“口信我可以帮你传达,但是这把匕首和骑士封号,我看还是免了吧。”
“不行!如果你不接受,我不会让你离开帝国的!如果你不接受,我就会宣布退位!”艾薇利亚斯说道,语气变得激动起来,一改往日温婉随和的性格。
蓝小冰觉得无可奈何,他再三考虑,还是决定接受,因为他目前急于要返回联邦交差。
“那好吧,我接受,但是,我不会去指挥帝国军队的,这些权力属于你,我没有资格做这些事情。”说着,蓝小冰接过匕首。
“谢谢你!”说着,艾薇利亚斯愉快地抱住了蓝小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