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总是来得那么快,那么突然,就好像什么东西从心中被挖走一般,无论你多么觉得难以接受,然而它就是那么一声不响地走了。“如果自己不叫茵提妮丝跟着来,她会遭此厄运吗?”即便在昏迷中,蓝小冰的潜意识也在不断问自己这个问题,如果不是她,可能就必须是另一条活生生的生命去为自己做这件事,他值得让另一条生命去冒这个险吗?不能,他不能如此自私地把这个重担交给别人。他知道,自己就是这么一个人,不善于将责任交到别人肩上,宁愿自己来扛,可是这次,他错了,他让茵提妮丝替自己承担了危险,也许,总会有那么一次,是让别人来替自己承担吧,他这么想道。
然后,来救自己的又是谁?雪樱?小琪?或者是别的什么人,“朱庇特”号为什么在这种关键的时刻再次降临?
当蓝小冰醒过来的时候,他看到自己身处在一个空间站里,身边的医疗机器人已经被关闭,头上缠着绷带以及一个用于恢复神智的电子仪器。他觉得有些恶心和不适,看起来是剧烈脑震荡留下的后遗症。这是一间唯灵帝国的医疗仓,电子设备远不如联邦的先进。
“你醒来了?”一个阴暗的角落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乌尔松?是你?”
“是我,没错,你受到了严重的脑震荡,诊断显示你的脑部受创严重,不过还好,凭借我们的医疗器械,应该没有大碍?”乌尔松从角落走了出来,他依旧披着长袍,不过并没有把连体帽戴上。
“任务完成了?可是……公主她……”蓝小冰带着一种悲伤的语气说道。
“从边境发来的线报说,他们发现了已经到达信标的‘幽灵怒火’,目前它正在一个无人星系里徘徊,且被该星系的第14颗行星的引力所捕获,很遗憾,我们的搜查队在‘幽灵怒火’上没有找到茵提妮丝和其他人,目前他们不得不撤离该星系,一旦‘幽灵怒火’与行星发生碰撞的话,会产生毁灭性的力量。”
“不可以!怎么会没找到痕迹呢!你们是第一时间去的吗?”蓝小冰挣扎着坐起来,揪住乌尔松的衣领说道。
“我感到很遗憾,但我们确实无能为力,我们到达‘幽灵怒火’的时候,它的结构已经严重损坏了,我们不可能冒险,十分抱歉!”乌尔松小心翼翼地说道,他慢慢松开抓着自己的手。
“为什么……为什么我没能保护好他!这一切都是怎么发生的!”蓝小冰悔恨地抱住自己的脑袋,发疯似的喊道,过了好一会,他才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并且大口地深呼吸,好让自己慢慢接受这个现实。“是谁送我到这里来的?”
“是……是金淑妍女士,她一直驾驶一艘飞船在跟踪你,她的飞船截获了‘幽灵怒火’的警报信息,于是赶去救您。”乌尔松一边说着,一边为蓝小冰更换贴在额头上的纱布,蓝小冰的额头上被撞出了一道巨大的口子,缝了近30针。
“不……我明明……算了……”蓝小冰感觉不到疼痛,似乎麻醉药品的药效还没消退。他平躺下来,努力回想着自己被救的经过,虽说在自己印象里,他看到了“朱庇特”号的出现,以及一只手将自己拉进船舱,但或许那只是自己神智不清时的幻觉而已!
“我出去了,过会摄政王陛下会来探视您。”说着,乌尔松走出医疗仓。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唯灵帝国特制的消毒水的味道,闻起来好像是玫瑰香水,据说有让人镇定的功效。蓝小冰朝窗外望去,空间站就围绕着乌鲁德尔旋转,有不少商船和货船正在星际港口停靠。蓝小冰的脑海里浮现了茵提妮丝的影像,应该说,她还是个年幼的孩子,然而她的性格中充满着乐观与坚强。他从不会把她当作一个生物机械人,而把她当成自己可以依赖的对象,尤其是那些危险和必须万无一失的工作,但是,一旦要参与这些工作,牺牲将是不可避免的。
但是他冥冥中有一种感觉,那就是,茵提妮丝绝不会就那样死掉,绝不!
这时候,门打开了,金淑妍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一种无以名状的神情,好像夹杂着犹豫,痛苦以及不安。
“你醒来了?真好!”金淑妍摸了摸蓝小冰的额头,蓝小冰欲言又止。
“抱歉……我……”蓝小冰刚刚想说些什么,却被金淑妍所阻止。
“不!不用道歉,这个……并不能怪你……只是,太可惜了,小茵那么好,我真的不甘心她就那样地牺牲自己。不过没办法,谁牺牲不是牺牲呢?正因为你信任她,依赖她,她才会在关键时刻为你做一切……本来,还想和她成为关系更要好的朋友的,不过现在看来……”金淑妍说道,眼角划过泪滴。她很少流眼泪,自从蓝小冰认识她以来,就是如此,或许,她真的很在意茵提妮丝的事情。
“我明白……可是,我还是很愧疚。”
金淑妍走到窗户边,望着外头繁忙的景象,长出一口气,说道:“要让艾薇利亚斯接受这个现实。她现在比我更难过,她哭得很伤心,不过当她知道你还活着的时候,执意要来看你,现在只有你能给她安慰。”
“是……是吗?她什么时候来?”蓝小冰问道。
金淑妍看了看手里的表,说:“大概三十分钟以后吧。”
蓝小冰也忍不住流泪了,他还是无法抑制住那股悲伤的情绪。
“不要哭泣了,那是她一个不算坏的归宿,她被各种情感所纠葛和折磨,包括对你的,她无法表达和认可自己的情感,现在看来,或许她不需要再去考虑这些事。在她最后的记忆里,她希望安静地死去,而不是被作为机器制造出来,现在她总算如愿了。”金淑妍认真地说道。
“是……是啊……”
“我先走了,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用通讯器呼叫我,我就在不远的舱室。对了,虽然说这个没有意义,但我还是要告诉你,并不是我把你从太空里拉回来的,救你的另有其人。”说着,金淑妍走出医疗室。
当然,即便蓝小冰接受金淑妍所说的话,但他依然接受不了现实。现实是什么?他所做的这一切,看似与现实有太多不同,他只能说服自己相信。过了许久,他才回过神来,他现在什么都不需要去想,或者,等自己回到联邦后,和克里斯蒂娜与雪樱见上一面,跟她们交流一下自己的想法,倾诉一下,或许会好受一些。
这时候,艾薇利亚斯走了进来,她的神情很憔悴,但当她看到蓝小冰的时候,仿佛受到了安慰一般。她飞奔过来抱住蓝小冰。“真好,你没事就好了。”
“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公主,这是我的失职,抱歉……”蓝小冰愧疚地道歉,并且底下了头。
“不……这不是你的错,其实我应该接受这个现实,就是她已经……不在了……”说着,艾薇利亚斯抱得更紧了。
蓝小冰尝试着轻轻抱住艾薇利亚斯,他知道这时候,最需要安慰的就是这个摄政王,她是以从小到大的玩伴和姐姐的身份来哀悼茵提妮丝的。蓝小冰虽然没有体验过那种兄弟姐妹的感情,但他无比明白,要让艾薇利亚斯不去悲伤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
过了很久,艾薇利亚斯才松开手,她自己擦去了泪痕,说道:“我准备去联邦访问了,虽然说,这个时候去有些唐突,不过已经定下的行程,不好去改变,你跟着我一起吧。”
蓝小冰也很想见到克里斯蒂娜,他还欠着她一个道歉,于是同意了。他在艾薇利亚斯的搀扶下,乘上唯灵帝国的母舰艾顿雷玛号前往联邦首都赫丁顿。这是一支庞大而豪华的舰队,艾顿雷玛号虽说是一艘类似航母的大型旗舰,但显然它被翻新和改造过,舰身上被刻意雕饰了象征皇权的纹饰。除此之外,唯灵的舰队还包含运输了送给联邦各种资源及唯灵特产的运输舰,这一点都不像是两个之前还交过战的文明之间的外交活动。
在赫丁顿,新任联邦总统维克多,也就是克里斯蒂娜的父亲,在国会前的广场上,迎接了以艾薇利亚斯摄政王陛下为首的唯灵帝国访问团。
“很高兴能在联邦的首都迎接您,陛下,想必陛下航行如此之远来到敝国首都,一定舟车劳顿了吧。”维克多走上前去,朝艾薇利亚斯鞠了一躬,说道。他微笑着看了看站在身边的蓝小冰。
“嗯,我来介绍一下,这是……”艾薇利亚斯想要介绍她身边的蓝小冰。
“我们之前见过了,陛下。”说着,维克多握住了蓝小冰的手,“听说你又为帝国立了一大功,彻底解决了联邦的叛徒,不,应该说,也为联邦立了一大功。”
蓝小冰没有马上回答维克多的问话,而是在人群中寻找克里斯蒂娜的身影,不过他并没有发现克里斯蒂娜,却在几排后的人群里看见了榛名雪樱,雪樱正带着一种无比兴奋和期待的眼神看着自己。“为什么她在这里?”蓝小冰觉得有些奇怪,不过他还是立即跟维克多寒暄了几句:“谢谢您的赞美,这是我该做的,身为联邦的一名普通战士,消灭破坏两国和平的叛乱分子是我的责任。”
在欢迎仪式后是两个国家的首领进行演讲,蓝小冰正专心地听着,有人从身后拉了拉他的衣角,是雪樱,她穿着一件很可爱的粉红色吊带裙,戴着依旧能突显她可爱的带着缎带的圆帽。“小冰君,跟我来一下吧。”她说道,两人暂时离开观礼台,走到议会大厦后的花园小径里。
“你为什么来这里了,你不是在新格兰泽亚上学吗?”蓝小冰问道。
“我听说你回来了,想第一时间见到你啊,正好我父亲也参加这个仪式,所以就能顺便见到你了。”雪樱兴奋地说道。
蓝小冰看着雪樱的脸,想起来他被甩出唯灵货船之后的事,“是你救了我吗?你用‘朱庇特号’把我救回来了。”
“这个……很重要吗?的确……是我赶过去救的你,小琪告诉我你有危险。”雪樱脸上泛起一丝红晕,说道。
“可有人不是这么说的,有人说,是另一艘船发现并救了我。”
“是这样没错啦,不过小琪并不想‘朱庇特号’露面,他让我把你装进一个救生舱,然后就让我驾船离开了。”雪樱回道。
“虽说是这样……不过……还是谢谢你!你总是在关键的时候帮我很大的忙!”说着,蓝小冰摸了摸雪樱的头。“不过可惜的是,我没能救回茵提妮丝。”说着,蓝小冰露出了悲伤地表情。
“不用谢啊!你这样客气,我会难为情的。关于茵提妮丝公主殿下,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吧。小琪告诉我,她还活着。”
“真的?那怎么找到她?”蓝小冰兴奋起来,他的预感果然没错。
“小琪会暗中保护她的,你放心好了。”
“是吗?但愿她没事吧,你为我做这么多,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
“不需要什么,如果能多陪陪我的话……会更好的。”
蓝小冰想起了克里斯蒂娜,她作为联邦总统的女儿没出席仪式,有些可疑,他问雪樱道:“你见过克里斯蒂娜了吗?”
“嗯,昨天晚上和她吃过晚饭哦,虽然她对我还是很热情,不过看得出她有些不开心,总是心不在焉的,是不是小冰君对她做了很不好的事情呢?”
“可能吧……她现在在哪里呢?”
“应该在议会大厦的休息室里,本来她应该参加今天的仪式的,不过临开始前,她说身体有些不舒服,就一直待在里面没有出来。小冰君你去看看她吧,说不定她看见你会好些的。”雪樱说道。
于是蓝小冰暂时与雪樱告别,走进议会大厦。或许克里斯蒂娜是刻意在回避自己罢了,他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