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泽城，城南一隅。
在这条不起眼的街道上，坐落着一座更不起眼的小酒馆。
“生人勿近”，是这家酒馆的招牌。
那被覆盖在一层深灰色“薄纱”之下的黑体印刷字，如同一纸毫无影响力的警告，以阿Q般的语气告诉着零星过往的行人：
这儿，不欢迎陌生人。
不过，一般的路人在看到这破败的招牌之后，应该已经在心底里敬而远之了吧？更不用说那老旧的铝合金玻璃推拉门以及两侧张贴着的白底黑字的广告牌——
失败者的聚落，社畜们的港湾。
那挽联一般的式样搭配着门口挡雨棚下忽明忽暗如鬼火般的黄色白炽灯泡……这种店面要是能吸引来客人，那才真是见了鬼了。
不过，这家店也确实没有招待客人的打算。或者说，这家店从来就没有招待过人。
而与此同时，在这家店里……
你确实可以见着鬼。
拉开玻璃门，爬上略显陡峭的阶梯，再推开一扇锈迹斑驳的铁栅栏门。接下来呈现在眼前的，便是这酒馆的营业区域。
酒馆里的客人并不算多，零星地散落在大厅里的各个角落，各自守望着眼前的酒杯。
“吱——”
随着一声刺耳而尖锐的的响动，一名身着黑色风衣，头戴黑色礼帽的男子就这样推门走了进来。不过，周围的酒客们似乎并没有因为这声突兀的响动而扰了兴致。他们依旧自顾自地坐在自己的桌子前面，连头都没有要抬起来一下的意思。
那男子来到吧台，向酒保要了一杯果汁之后，便径自走到东北角的一张小台子前坐了下来。而在那个小台子的边上，已经坐了一个稍显臃肿壮硕的酒客了。他的身前摆着一个黑色的酒瓶，旁边散落着几个酒馆准备的杯子。
“嘿，老乔，你居然来了。”
那酒客向着黑衣人打了声招呼。
“好久不见了，这一次……隔了得有几十年了吧？”
“龙规前辈。”
那老乔一边打着招呼，一边饮下一口身前的果汁。
“确实很久没见了……最近过得怎么样？”
“嗨！别提了！”龙规摆摆手，“还是那个噩梦，我又梦到自己变成了一只王八，整天爬来爬去被人追杀……算了，老毛病了，等过两天上头来活了，忙起来了就好了……行了，别聊我了。怎么样，这个长假过得舒服吧？
“假期……我在世界各国都转了一圈，也算是长了点见识吧。”
“去旅游了吗？倒是个不错的选择……”龙规应承着，从台上的黑色酒瓶里又给自己满上了一杯，“怎么样，途中有没有什么有趣的事？”
“有趣的事？没有吧……”老乔说着，稍稍思考了一下，“非要说的话，十年前的时候在东洋倒是遇到了尘世的巫女，知晓了点凡人祛除恶灵的方式……”
“哦——知道知道，那些巫女是不是说些什么‘恶灵也是灵’之类的话。说要超度亡灵，不要暴力诛杀？这事儿你不要当真就行了。那操作咱们是学不来，做好自己的工作就好……说起来，”龙规说着，从上到下把老乔的装束细细打量了一遍，“你这打扮……复古风吗？现在是二十一世纪了，你这套起码得是七十年前流行的款式了。”
“哦，这是为接下来的工作准备的。”
“工作？你要穿越？”
“不是，我的任务是去学校里作卧底探查消息。”老乔如实答道，“我在谍战片里看到的卧底间谍，他们都是这种装束。”
“……你去学校卧底，然后看上世纪的谍战片学习伪装技巧……”龙规叹了口气，“要我怎么说你才好，你是要去装一个学生，不是要去装一个间谍！”
“那……龙规前辈，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办呢？”
“唉……算了，向我们这样的家伙，确实也没经历过所谓的学生时代。你会产生这样的误解也是正常的……这样吧，你有手机么？上网你会吧？网盘你有吧？”
“这个，龙规前辈……”
老乔总觉得，现在龙规看自己的眼神仿佛是在看一个傻子。
“我是去旅行了，又不是被关起来了……尘世的科技变迁，我还是跟得上的。”
“那这样，把你的bilidu网盘给我。我们加个好友，”龙规说着，掏出手机来，“我到时候给你发几个青春类的电视剧、电影、小说、动画、漫画之类的。你抽时间看完，学习一下‘学生’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这样多少对你卧底会有点帮助。”
“那可真是太感谢龙规前辈了。”
两人加完好友，传完文件，老乔身前的果汁也已经见底了。
“那么，我就先走了。”老乔收好手机，站起身来行了个拜别礼，“今天晚上我还得去做些准备，时间有些急，就不多留了。总之，还是要谢谢龙规前辈。不然的话，我真不知道这个任务该如何进行下去呢。”
“行了行了，这点小忙都帮不上的话，我还怎么做你的前辈啊。客气话就别说了，你要是有事就快走吧！省的打扰我喝酒。”
“好的，那……告辞！”老乔说完，转身便离开了酒馆。
“这种精英一般的家伙，竟然会在这种地方犯傻。这还真是……”
龙规一边感慨着，一边将杯中的酒吞进了嘴里。可这一杯酒下肚，他却忽然一个激灵。
等等，这小子该不会是在装傻好骗我的资源吧？该死，刚才得意忘形，忘了收他“协助”费了！
2
子夜时分，海城城郊。
少年奔跑着，为了活下去。
他的口中喘着粗气，衣服也早已浸湿。
而背后的包里背着的，是他现在唯一信赖的伙伴——一台破旧的笔记本电脑。
是的，他在逃亡，他在躲避着什么。
追着他的东西……不是警察，不是黑帮，更不是一帮穿着考究西服、拿着老式长柄黑伞的特工。
那是一种科学上不能认同的存在。
似是白衣飘飘，又如黑影杳杳。
鬼，人们大抵喜欢这样称呼这种东西。
又或者……
怨灵，因枉死而怨恨生者的已逝之人。
抱憾而终之人，裹挟着充斥着怨恨的戾气留驻于尘世之间，便会化成这种足以影响现实的存在。
少年，一直过着与这种东西周旋的日子。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春秋更替，已历九轮。
对于被鬼——或者说怨灵——追杀这种事情，他早已是见怪不怪了。少年心里清楚，每当他遇到鬼一次，他离自己的目标就会更近一点。
至少……他自己是这样相信的。
如果不是对心中那个目标的坚持，他也不会一次次地去招惹那些怨灵的主人了。
数百余次死里逃生的经历，没有让他退缩，反而让他更加坚定了。
然而这一次，他觉得自己是躲不过去了。
这不是他第一次有这种想法，但这一次的感觉却比他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强烈。
他知道，每次他入侵那个系统，调查那个组织之后，就会招来恶鬼。
可在他的认知里，这种怨灵不应该是这样锲而不舍的存在才对。
十分钟还是二十分钟，最长也不超过半个小时。
索命无果之后，这些怨灵就会“砰”的一声如响雷般伴随着一道闪光消逝无踪。
过去的九年里，一直都是这样的。
然而这次，他已经死命地狂奔了将近一个小时了。可那怨灵却丝毫没有乖乖消失的意思。
他只能不停地奔跑，奔跑，奔跑！
咚！
一个趔趄，他被一块小石子儿绊倒在地。
他在挣扎，却连一丝气力也没有了。
他放弃了。
命数尽了，无力回天。
他看到那怨灵已经追了上来。
黑影的压迫感一点点地侵袭着他的周身，那似有若无的身躯如同饥饿的野兽般向他逼近。
他感觉自己要交代在这儿了，只是不知道迎接他的是速死还是折磨。
然而死亡，并没有如期而至。
少年缓缓睁开眼睛，眼前却出现一只冒着绿色幽光的刃爪。那刃爪穿破了黑影，恍若劈开混沌的一道光。
而那双刃爪的主人，也随着黑气的消散，出现在了少年面前。
那人有着一头漆黑的长发，还搭着一脸毫无特点的长相以及一顶黑色的礼帽。虽说穿着一身略显老气的皮质风衣，但看模样应该与那少年也差不了几岁。就算不看那一对由他双手生出的发着黑光的刃爪，单凭这穿着打扮，这个人也绝对会成为路人侧目的焦点。
“哈……呼……你是谁？”
瘫倒在地上的少年坐起身来。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救我……不过，谢了。”
“我是乔俊辰，是一个灵探。”黑衣男子俯视着气喘吁吁的少年，自我介绍道，“拯救被恶灵缠身的人是我的职责。”
“灵探？那……”
见鬼这么多年，少年还是第一次到这个名词。他本想吐槽一句“那你们出警率也太低了吧”，但看了看那自称乔俊辰的黑衣男子双手上锋利的刃爪……他终究还是没有让这句话从嘴里跑出来。
“……那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有缘再见！”
少年说着，便转身准备离去。可他步子还没迈开，却忽然被一只手死死地钳住了胳臂。
“呃……少侠，你这是要干啥？”
“黑客，翟载嘉。”
听到乔俊辰忽然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少年一时慌了神。不过更让他吃惊的，还是这乔俊辰之后发出的邀请。
“我需要你的帮助，”乔俊辰面无表情地说道，“我需要你协助我调查一所学校，就是那所你一直在攻击的千年古校——
山海学院。”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