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怎样评价一个愿为朋友放弃生命的人?
是重情重义,固执,亦或是疯狂?
如果他本就准备迎接死亡了呢?
段绛的尸体做了防腐灌注的消息传入陈琛耳中,她这才发觉日子已经过去如此之久,可对于死亡真相的调查,她依旧无能为力。如此看来,曾经她所谓的努力,都是那样的可笑与悲哀。
也许从头到尾都只是她自以为是。自以为有多么了解段绛,自以为发现了警察都未发现的线索,就自顾自地断定这并非自杀。
就算是挚友,也会对心里的想法有所隐瞒。
也许他真的有什么不为人知或难以启齿的秘密。
“放弃吧,给未来的自己一个自由。”
“为什么要放弃,这是背叛!”
两个声音的来源分别扯住陈琛心脏的两边,无论胜利的天平朝哪一端稍稍倾斜,胜者都会在上面剜上一刀以示威,让陈琛痛得淋漓。
果然还是不想功亏一篑啊。
这是最后一次了。
她又一次走上了去往段绛家的路。
老人依旧慈眉善目,只是脸上的皱纹又滋生了几道。
“奶奶,您近来如何?”
“小琛来啦?说不上坏,但也谈不上好。”
没了段绛活跃气氛,二人之间的寒暄变得越来越公式化与机械化。
不过陈琛的目的可不是探望,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我有一个……有些无理的要求。”
“乖孩子,你说。”老人眼角低垂,没有一丝意外。
“我想看看段绛的遗物。”
那双浮肿的眼眯起,盯得陈琛心里有些发毛。
“你知道他的房间在哪里吧?自己进去就好,我们已经整理好了……不,是我已经整理好了。”
陈琛并未在意老人的改口,只以为是她为人严谨,应了一声便起身朝屋内走去。
段绛房间的布局相较其他房间宽敞了不少,装饰风格干净素雅,连电竞外设都是清一色的墨黑,与他热情张扬的性格截然相反。
实木的书桌上凌乱地摆着一沓纸、两支铅笔,与整齐的房间格格不入。陈琛一时间来了收纳整理的劲头,也忘了目的,兴致勃勃地替逝者整理书桌。
有些奇怪。
明明已经说“整理好了”,为什么还会散乱着这些空白的纸张?纸张旁又为何放置铅笔?这一切都疑似有人刻意而为之。
来之前的对于自己自以为是的反思全都烟消云散,此刻她满脑子都是对疑点与线索的整理与思考。
捏起一张纸仔细端详,陈琛发现并不像是崭新的,而是使用过或者存放已久的纸张,上面有些许刮痕。
拓印!
不管三七二十一,陈琛把笔尖处于与纸张呈三十度角的位置开始轻涂那些刮痕。
果然有什么显现出来了。
陈琛边涂边一字一句地念着。
“樱花味的陈琛同学,最近有没有好好吃药?”
“很抱歉以这种方式告知你,我患了急恶性白血病,即使是移植骨髓也无法有效治愈,时日无多了。”
“我在尽力对你隐藏自己的状态,希望你能开开心心地度过有我陪伴的每个日子。”
“到最后我实在是熬不下去了,即使我很想接着陪你。但与其受病痛折磨,不如选择早些离开。”
“你的被害妄想症很严重,又拒绝治疗,所以我只能以这种方式来提示你。”
“我选择了没有痛苦的死法,你不用担心。上吊自杀是我外婆和雇佣的人在我死后帮助我制造的假象,我想这样你一定会调查,而为了保证自己的状态,你会按照我写给你的字条按时吃药。”
“外婆很理解我,也很心疼你,所以才答应帮我这么做。”
“如果事情按我设想发展的话,应该不会给你带来太大压力吧?如果让你担心了或者给你带来了不适,确实是我处理方法有问题,你就在我墓碑上狠狠踹两脚泄愤吧。”
“还有哦,如果下辈子你还记得有个叫段绛的家伙,记得买樱花味的洗发水哦。”
话音还未落,纸张就已被灰色水渍铺满。
“你这家伙,太狡猾了,写了这么多字,看起来又吃力,累得我都流眼泪了。”
她看向桌上摆着的合影,发现在被满溢的泪水模糊的视线中,照片里的段绛也有着一双曲线圆润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