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真的墨菲，我并不觉得你此刻的选择是正确的。】
“我知道，但那又怎么样呢。”墨菲踏进图书馆的大门，环顾四周，“纵使借助【潮汐】也无法突破那一层高墙，这一次的【海啸】绝不是什么正常的情况，天知道这之后还会不会又下次。更何况，那家伙一定会发现梦境的问题，所以以后绝无可能再有机会窥探到他身上的真相了。”
此刻的墨菲，已经抵达了属于莱茵的第四层梦境。
这是完全未知的领域，就连身为巡梦官的墨菲都不清楚在幻梦之下到底还有着怎样的存在。甚至在这一层的梦境之中，她身为巡梦官的能力几乎完全消失，她现在就像是一个普通人一样。
不过这一层梦境并不算大，呈现出来的景象是一座学院。从建造的风格来看有些像赤色联邦，那个基建狂魔经常翻新自家建筑，导致建筑风格大多比较现代化，除去一些景区名胜之外很少有什么古老建筑。
只不过整座学院空荡荡的，就像是游戏建模里连NPC都懒得敷衍的样子，甚至就像是简单的贴图一样，边缘部分的办公楼都是实心的方块加贴图而已。而整个世界的中心，就是这座图书馆。而在这座图书馆里，墨菲也看到了她要找的人……
当然她也并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找什么，只是这一层梦境之中，很显然只有这一个人。
如果那东西能够算作人的话。
年轻的男人懒洋洋的靠在公共阅读区的椅子上，脸上盖着一本摊开的书籍。漆黑的封面上什么都没有，书脊上也没有任何名字，甚至让人分不清那是本书还是个笔记本。
似乎是察觉到了墨菲的存在，年轻人伸手取下了脸上的书本，睡眼惺忪的看着走进来的墨菲：“嗯？这地方居然会有外人进来……你是阿尔萨斯的信徒？”
墨菲沉默着没有说话，一种彻骨的寒意顺着背脊蔓延。
那不是属于她的情绪，而是来自与她共生的血族，那是属于莉莉丝的恐惧。那是潜伏在灵魂深处，从古老的神耀纪元延顺至今的情感。在彻底看清少年那张脸的时候，哪怕是跨过无尽光阴的上位种族，都无法抵抗那份惊悸。
【洛……河……】
莉莉丝颤抖着呢喃出那个名字，那个属于九柱神·阴谋与蛊惑之神的名字。
那明明是看似平平无奇的少年，稚嫩的面容看上去也就二十来岁。可他明明被笼罩在从落地窗照射进来的阳光之中，浑身笼罩着属于太阳的光辉，却散发着令人难以忽视的寒意。明明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却像是一条盘踞在阴影中的蛇，令人汗毛倒竖。
墨菲深吸一口气，那毕竟是属于莉莉丝的情绪，作为主导的她自然可以将其压制下去。她不属于那个时代，虽然因为家族的缘故对于那些属于上个纪元的常识有所了解，但那些东西对她而言只是书本上的知识，远不会像莉莉丝这样只是见到便噤若寒蝉。
“有趣……有趣……”年轻人站起身来，慢悠悠的走到墨菲跟前，他身高大概只有一米七，因此对于本身就一米八鞋跟还不短的墨菲只能仰视，但他的气场却没有半分的压制，甚至随着对方的靠近，墨菲有种隐约的不适感，“血族？不对，不只是血族，还有人类的部分……那些家伙又开发出新的生存模式了吗？并行，或者应该说……共生吗？”
墨菲心中一惊，血族的共生是莉莉丝自创的生存方式，理论上整个血族只有莉莉丝会选择这样的生存之道。毕竟对于高傲的上位种族而言，彻底吞掉一个人类和与人类共生，两边的比重根本就不是一个量级。无论是生理角度还是心理角度，这毫无疑问是反常识的，也正因如此，几乎没有任何人理解和相信墨菲。
墨菲的母亲相信的是【自己的女儿】，而并非是【血族共生这件事】。
至于莱茵……一方面是因为他所掌握的知识太过庞大而丰富，另一方面是因为无论墨菲到底是共生体还是被莉莉丝取代，对他而言都没什么区别。毕竟他认识墨菲的时候对方就已经是共生体了。
而眼前的这位……如果这样的状态没错的话，他……祂或许已经在这一层梦境之中闭锁了千年之久，却能够肆意勘破墨菲此刻的状态。应该说，不愧是神明吗。
“嘛……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进来的，不过继续呆在这里可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洛河耸了耸肩，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和墨菲交流的意思，一直都在自说自话。毕竟对于九柱神那样的存在而言，哪怕是血族共生体这样的特殊存在，也就是一堆蚂蚁里面突然冒出来一只长得奇怪的，还不足以吸引祂太多的精力。
当然，位于这一层梦境中的，并不是那位的本尊。
或者说，自从阿尔维德诞生，直至神耀纪元结束，出现在这个世界里的神明都不是本尊。
身为超脱了凡人的伟大存在，祂们的舞台是无尽虚空，“世界”这样狭小的地界，已经容纳不下祂们的存在。
所以一直以来，抵达世界之内的，都只是祂们的化身罢了。
包括眼前位于莱茵第四层梦境的这一个。
墨菲嘴唇动了动，面对这一位，她有很多东西想问，但又不清楚该从何说起。更何况对方看着也不像是会回答的样子。
就在这时，一种源自本能的战栗让墨菲浑身紧绷。
不再从莉莉丝那边蔓延过来的情绪，而是属于她自己对于危机的感知和预兆。
“啊啊……果然又到时间了吗？”洛河摸了摸下巴，似乎在期待着什么一样，“这一次又会是怎样的方法呢？”
下一刻，自图书馆的阴影中，有无数扭曲的触手蔓延而来，瞬间便攀附至洛河的身上，随后就像是提线木偶那样是，操纵着洛河身体让他走向书架的方向。
墨菲警惕的看着那从黑暗中蔓延出来的触手，她几步便跳到窗边，窗外的烈日并不能带给她丝毫的温暖。毕竟刚才洛河的位置就在这附近，事实证明那些触手根本不会局限在阴影之中，她现在还没事只能说明她并不是那些触手的目标。
之前她也想过离开图书馆，可惜大门那边是背光处，光下虽然并不一定安全，但阴影之中一定很危险。
她抬头看向不远处的书架，刚才因为角度的问题，她没有看到书架的后方，此刻哪里正伫立着一个冰冷的断头台，斜角的利刃呈现着漆黑的颜色，就像是莱茵那根化作呆毛的武器……那是真的能够将神明斩首的刑具。
洛河被触手操纵着跪在断头台前，将脖子塞进凹槽。
“操纵愚弄了无数人生的阴谋家被当做提线木偶，在断头台前接受审判……哈哈哈哈哈！真是有趣的设计，这理应被称作艺术。”触手并没有限制洛河的嘴，所以此刻他面对死亡依然没有丝毫的畏惧，随后便是漆黑的利刃飞速的滑落，伴随着丝滑的噗呲一声，洛河的脑袋掉在了地上。
目睹了这一次处刑的墨菲，恍惚间似乎听到了嘈杂的声响，就像是千万人在欢呼一般。好像那玩弄人心的家伙被处决，是多么大快人心的事情。
然而此刻她已经无暇顾及刚才的那一幕到底有怎样的深层含义，因为洛河的尸体消失了，但那座断头台却并没有消失，漆黑的利刃再度升起，好像在期待着下一次的饮血。
墨菲能够确定，那比书架还要高的断头台绝不可能是一直放在那里的，否则洛河不会对其存在有所惊讶。而且如果它一开始就在那里，墨菲不可能看不见。
那是为了弑神才出现在这里的东西，是和那些阴影中的触手先后出现的。而此刻这为了斩杀神明的东西在完成使命之后却并没有消失，很显然，它还没有彻底完成工作。
墨菲在这一刻浑身冰冷，周围的光线变得更加昏暗，阴影之中缓缓睁开了大大小小的眼睛，这一幕无疑极其掉san，而那些大大小小的金色竖瞳在短暂的四处扫视之后，便一同对准了蹲在窗台内侧墨菲身上。
咚——
墨菲收回了震得发麻的手肘，刚才她就觉得不妙，打算破窗而出，可看样子要么这里的窗户材质很好，要么就是这里本身就不可通过。
下一刻，阴影之中无数的触手卷动起来。
而就在那触手抵达窗旁的时候，它的目标却消失了。在巡游了一阵无果之后，触手再度缩回了阴影之中，那些金色的眼睛也一个个的闭合，书架之后的断头台也消失。整个图书馆安静下来，就好像这里本就没有任何活物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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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然……是这么回事吗……”
第十四层梦境，墨菲靠在墙根上，在第四层见到洛河之后，她就大致猜到了莱茵那恐怖的梦境层数意味着什么。
从第四层到第十二层这九层，分别对应着九柱神。
伟大存在很难被杀死，更何况对方本就在无尽虚空之中，对于莱茵而言鞭长莫及。而只要对方的本尊依旧存在，祂们就能够以信息为依托抵达任何世界。只要这个世界上还有人知晓的诸神的存在，只要这个世界上还有信徒祈求神明的注视……甚至只要这个世界还有人期望着不劳而获，神明与凡人的联系久不会断绝。
光明、黑暗、自然、阴谋、力量、美貌、科技、神秘、绝望……
九柱神勾连着这个世界的方方面面，想要杜绝根本就不可能。
而只要有凡人的联系，便能够构筑化身。
莱茵很强大，他能够将九柱神的化身杀死，并构筑壁障断绝诸神进入世界的渠道，但他却没办法限制内鬼。更何况，这只是凡人的根性，他们并不是有意的想要渴求神明，也不是想要重现神明的荣光，这是完全无法避免的。
因而，莱茵的梦境一共有十三层。
其中的九层，便是用来限制九柱神的化身。他无法阻止凡人的祈求，无法阻止化身的形成，那么他就决定化身形成的位置，然后再这九层梦境之中，不断的处决神明。
就像是杀毒软件无法阻止电脑机主浏览高危网址导致病毒入侵，但可以构建陷阱空间限制病毒侵入的数据然后进行杀毒。
阴谋与蛊惑之神洛河，被宛若提线木偶操纵着，被从幕后拉到台前，在万人瞩目之下公开处决。
美貌与欲望之神爱丽丝，灵魂被抽离安置进一个丑陋的怪物体内，原本美丽的身体则写入了一个**的灵魂，在有着各种奇怪癖好的大人物手中辗转。
战争与力量之神凯尔维拉，在无穷无尽的战场上不断被撕碎、击溃、践踏、毁灭。
工业与技术之神蕾蒂尔，在隔绝了一切技术的蛮荒时代挣扎求生，靠着简陋的石器挣扎在原初的巨兽之间。
元素与隐秘之神君临，被封闭在一个毫无神秘的世界之中，化身根本没有存在的依据，一直处在生与死的交界状态。
天地与自然之神零，其实凡人一直都不觉得自己该和自然共存，反而只会向其无度索取。
暗夜与黑暗之神薇薇安，在那个光污染严重的世界睁开眼睛一秒都是煎熬。
美德与圣光之神安吉拉，有限的物质总量会将文明逼成魑魅魍魉，森林一直都漆黑无比，圣光与美德点燃的火把，只会招致无尽的恶意。
绝望与深渊之神亓零，祂所在的梦境最为空旷，绝望与深渊都是依托于浓郁到极致的侵染性招致的灾厄，但若是没有任何目标作为承受方，那么孤立的绝望之神也仅仅是个自闭的孤儿。
一路见证过九层梦境，墨菲想起之前洛河的评价。
这，是艺术。
